32 有觀眾當然要作一下啊
江碧青第二天早上上班，找了個借口去辦公室找白麗麗。
昨天方天強的狀態太過嚴肅，讓她有點擔心。
江碧青大學副修財會的時候，最崇拜的老師鄭啟剛教授對會計師事務所的風險頗有研究。
江碧青是鄭教授做關於會計師事務所系統風險的課題研究時的得力助手，所以雖然她在這一行還是新人，卻早就注意到舊人才會關注到的一些問題。
新人只會關注業務和報酬。
舊人才會知道會計師事務所的內部控制如果出了問題，輕則被各監管部門罰款，取銷各種執業資格，重則直接面臨巨額罰款，吊銷資格，相關人員牢獄之災都是分分鐘的事。
而新永和這幾年擴張得太快，鮮有合伙人來得及考慮這些問題。
包括白麗麗。
昨天方天強的緊張，不對，是驚惶，只可能是這類問題。
江碧青相信自己的感覺。
但是白麗麗的門緊閉着。
江碧青早上去了一趟，下午愈加擔心，去了兩趟。
都沒人。
沒聽說白麗麗要出差啊，江碧青默默的尋思。
今天因為心中有事，所以做事效率低。江碧青晚上只好留下來加班。
約莫九點，事務所人已經走得差不多，只有江碧青和一個新來的實習生。
江碧青聽到大門響，有人開了密碼鎖進來，上了二層。
新永和的第一層是助理和低級會計師，二層是合伙人和高級會計師。
上樓的高跟鞋聲，非常緩慢和沉悶，讓人覺得走路的人一屁股就要癱在地上一樣，簡直就是拖着走。
江碧青等了五分鐘，收拾好自己的工作，也上了二樓。
白麗麗的辦公室在最裏面一間，是三個合伙人中最小的，但是裝修最為豪華。
當時白麗麗是最資淺的合伙人，她剛入伙也不想太張揚，所以就用了閑置的辦公室當自己的辦公室。
沒想到她入伙后能力非同小可，短短兩年就把一間小事務所搞成一個傳奇。
所以另外兩個主要合伙人吳嘉玲和方天強一力提議，把她的辦公室搞得極盡豪華之能事，說是這樣才配得上她在事務所的重要地位，以及新永和的江湖地位。
白麗麗扭不過他們，只好同意了。
果然白麗麗的門開着，江碧青走了進去。
白麗麗坐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上，手裏拎着一瓶人頭馬xo，桌上放着開瓶器，一個高腳杯，杯中已只余酒痕。
高跟鞋一隻在門邊，一隻在窗邊，看來是坐到桌子上后甩開的，真是能甩多遠就多遠啊。
江碧青心中暗暗嘀咕，好傢夥，就這一會兒工夫，拿酒，開酒，找杯子，再喝掉這麼一大杯，這傢伙是怎麼做到的。
趕緊走過去，把白麗麗手中的酒瓶搶過來，再把白麗麗拽到裏間沙發上。
「怎麼啦？這是。」江碧青。
白麗麗任江碧青折騰，瞪着天花板，不發一語。
「啥大不了的事啊，你開的黑店被封啦？小鮮肉捲款逃啦？」
白麗麗翻了個身，臉朝下趴着。
「好啦，是蔡萬達捅什麼簍子嗎？看昨天二師兄緊張的。」江碧青不逗她了，講正經的。
方天強是白麗麗的學長，白麗麗常喊他師兄，事務所另一個元老合伙人吳嘉玲也是他們一個學校，所以江碧青有時也跟着白麗麗喊大師姐，二師兄。
白麗麗深呼一口氣，翻身坐了起來，滿臉堅毅，不過撐不到三秒，又癱了下去。不過這次是面朝上，而且總算說話了。
「蔡萬達這個王八蛋，他今年年頭在限制期買了建新材料的股份，轉手賺了一大筆。現在人又移民a國去了，留個爛攤子我給他收。這個免崽子還懂得用別人帳號跟別人串通。」白麗麗。
按法規規定，負責上市公司審計的會計師在審計期間至財務報表披露后一定時日內是不可以購買該公司的股票的，因為會影響註冊會計師的獨立性。
事務所也有明文規定，包括會計師的近親屬，都要受這個限制。
甚至在接受委託之前買的，在受託后都要處理掉。
蔡萬達是明知故犯。
「吳總怎麼說？」江碧青指的是吳嘉玲，蔡萬達是她親侄子。
「她有氣得要死，氣有什麼用啊，她都快退休了。」白麗麗。
也是，吳嘉玲的過兩個月就退了，股份都轉得差不多了。
「這事有那麼大嗎？這無非就是聘用人員的職業操守問題，最大不了也就是個行政處罰。」江碧青。
而且業界人都知道，這種事是履禁不止，很難取證的。
白麗麗也混跡審計江湖這麼久了，這點事，不至於這樣啊。
「不是這個事，蔡萬達轉手的人，是建新材料的死對頭昌益股份，建新材料很不高興，今天發函說要起訴我們。」白麗麗。
哦，怪不得白麗麗煩。
會計師事務所最怕打這種官司，殺傷力極大。
行政部門的給處罰是按步就班按法規來的，不會給你亂來亂上線。
商業報復才可怕，人家往往要的不是賠償金，而是要你的命。
「沒別的餘地嗎？這個建新這麼記仇啊，記得原來跟我們合作也還不錯啊。」江碧青。
「本來是還不錯，我也覺得奇怪，怎麼一來就上律師函。」白麗麗。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你有沒去拜訪一下建新老闆啊。」江碧青去給白麗麗倒杯水。
「吃飯沒有？一天沒見你，都跑哪了？」江碧青聽明白緣由，反而放鬆了下來。
「你剛才是想嚇死我啊，我以為你查出不治之症啊。」江碧青把白麗麗擱她大腿的腳扔下去。
白麗麗也被江碧青的鎮定感染了，不好意思的笑起來。
「不是看到你來了嘛，有觀眾當然要作一下啊，我一整天在外面扮豬吃老虎，快累死了。」白麗麗。
江碧青也笑了，也是，好友面前確實不用設防。
白麗麗講了她今天辦的事，政府那方面問題不大，處罰是對個人為主，事務所整改就是了。
建新材料就有點棘手，一本正經給新永和發了律師函后，所有的主管都人間蒸發，一個都聯繫不到。白麗麗所以發煩。
江碧青也隱隱覺得不對，蔡萬達雖然違反規定賺了一大筆，但是他賣給昌益股份的份額非常有限，根本影響不了建新材料什麼。建新至於對新永和這麼大動干戈嗎？
江碧青的感覺是對的，事情當然沒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