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長天
粉紅色的花在小園子裏靜謐地綻放，風吹起來時，花瓣搖曳，輕微打開，像是一位位絕世美人輕解羅裳，歡迎情人。
目光漫入花朵，粉紅色氤氳，迷住了人的眼睛，花香在鼻尖縈繞，只覺得很香，卻嗅不出這是什麼花香。
不知不覺間，小花園變成了花海，在心底一點點蔓延，如同水的波紋之蕩漾，帶着悄無聲息的波動，又在悄然間化作驚濤駭浪。
「長天——」
一聲凄厲地叫聲驚動了懵懂的人，他從昏迷中醒來，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感到眼睛濕潤，眼睛冰涼，像是在夢中哭泣過。
葉甄伸手輕輕地抹着眼睛，擦下一片濕潤，詫異中帶着茫然：「我哭了？」
為什麼哭泣？
他不太懂，一深思就感覺到心被人揪一般疼，但越疼就越忍不住思考，越想知道為什麼。
就像是罌粟，明知道帶有令人墮落的花香和氣息，無比誘人也無比危險，但還是忍不住靠近，情願就這樣一步步墜落深淵。
不過，當葉甄不小心用手觸碰到臉上，帶落灰白紅的不知名污垢時，內心悸動，忍不住戰慄。
就像是在炎炎夏日，突然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情，一個激靈，汗毛聳立，背後冷汗淋淋，卻想不到是什麼事情，也想不到有多可怕，只是害怕。
「這是什麼？」
葉甄恍惚，怔怔地望着手發獃，這一瞬間，他不知道陷入了空白。
心中有太多的事情想不明白，卻無比空蕩，不知道想什麼。
許久，他推門而去，目光仍然充滿了迷霧，卻依靠本能，找到了水，開始擦拭臉龐。
冰冷的水澆在臉上，理智一點點回歸，他想起蘇馥楠，想起油膩到極致的印記，想起那個粉紅色的花海。
所有的花朵都在隨風擺動，深處似乎有人在焦急地呼喊，但那人在喊什麼，葉甄並沒有聽清楚，或者說，他忘記了。
有些東西，從全世界走過，並不會引起風，留下痕迹，只會悄悄地來，悄悄地走。
無心關注做過的夢，葉甄立刻回到走廊，一邊大聲喊蘇馥楠的名字，一邊尋找她。
基地十分安靜，沒有聲音，自然也無法回應葉甄的呼喊，大廳沒有人，每個房間也沒有人，他進入自己的房間，看到了蘇馥楠留下的東西，但曾經溫婉、歡笑的人已經不見了。
他沒有許可權，無法打開基地的門離開基地，只能在裏面等待，期待其他人只是暫時離開。
寂靜中，他漸漸沉下心來，開始感受印記和超凡力量，沒多久，他睜開疑惑的眼睛，滿心不解。
他確實擁有了蘇馥楠的能力，不過，能力發生了奇怪的變化，而這個變化似乎是好事。
奇怪，他竟然也有得到好事的眷顧？
不只是基地，整個嘉市都很寧靜，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風苦澀得喧囂，如一個瘋婆子，在昏昏欲睡的人耳邊打鼓，人很生氣，醒來，想要找瘋婆子算賬，但是鼓聲隨着人的清醒一同消失了。
賈騰就是那個快要睡着的人，儘管吹了很多年的冷風，但他仍然不喜歡這種風，尤其是這個時間點，躺在被窩不舒服嗎？
何至於此？！
「你確定王隊讓我們在這裏等著？」賈騰無精打采地問道，等得太久，他都快要站不穩了。
說來也是過分，既然時間這麼多，讓他好好慰藉心靈迷失的人不好嗎？非得找他麻煩，
害得他浪費了一半的時間。
他是付過錢的！
哼。
趙稀哲聳聳肩，不置可否，想着那張牛皮卷，暗自猜測上面的內容。
交易已經達成了，但身為下屬的他，似乎沒有連知道一絲內容的權利也沒有。
儘管他對於清道夫的身份無比唾棄，但好歹做了這麼久的任務，對於危險的嗅覺已經變得十分敏銳，這種近乎直覺的嗅覺救了他許多次。
風很苦，但他從風中聞到嗅到了一絲不安，像是在霧中行走，伸手不見五指，白霧后卻藏着噬人的妖怪。
「不能再等了，必須做些什麼。」趙稀哲暗自思忖，最好儘快動手，要是在基地不方便，那最遲只能等到下次任務。
「轟隆——」
大車行駛的聲音傳來，如同黑色的閃電，突進到狹小的巷子，又戛然而止。
車上只有王子京一個人，他沒有下車，而是打開窗戶，說：「發生了意外，都上車，在路上說。」
賈騰挑挑眉，作好奇樣，問：「什麼意外？其他人呢？」
王子京熟練地操控黑色的大車掉頭。
「蘇馥楠死了，葉甄的超凡力量發生了變異，現在躺在基地里，應該能活下來。」
王子京面無表情，眼睛直視前方，燈光照亮了一小塊黑暗，他在內心偷偷笑。因為他通過一些小佈置，看到了基地的畫面，葉甄還活着。
活着真好，要不是此刻不合適，他甚至想要為之歡歌笑語祝賀一番。
「？？？」賈騰臉上打出三個問號，如果蘇馥楠死了，那他的記憶中，蘇馥楠為什麼還如此鮮活？
王子京繼續說：「敵人手段太多，我們被迫分開，等我和趙稀哲處理掉敵人時，事情已經發生了，令人遺憾，卻無法挽回，只能接受。」
賈騰無言以對，只能點煙，沉默著吞雲吐霧。
「咔嚓，隆——」
石磚緩緩向上，露出黑色的鞋子，然後是長褲。
未等門徹底打開，葉甄立刻起身迎了上去，臉色還能保持平靜，但眼中的希冀藏不住。
等到門徹底打開后，葉甄才發現少了一個人，張口欲言，卻看到王子京朝着他搖頭，只能壓下心中的情緒。
「好了，都去休息吧。」王子京說道，但他沒有立刻動身，而是給葉甄使了一個眼色，然後讓賈騰和趙稀哲走在前面。
葉甄十分默契地配合王子京的行動，跟着他進入他的房間。
王子京「啪」地一下打開了燈，神色有些興奮，不似作偽，說：「好消息，蘇蘇已經安頓下來了，不過，她畢竟曾經是清道夫，事情不能聲張，我們需要當做她死了。」
「死了？」
「是當做她死了，畢竟林家人在嘉市，要是被她們發現，蘇蘇可能沒事，但是你可能就十分危險了。」
「我？」
「吞噬其他人的能力，幫助其他人恢復正常，而且還能增強實力，增加超凡能力，這種力量非同小可，必須保密，所以蘇蘇的事情不能暴露。」
葉甄不是很理解，但沒有深究，而是問道：「我要做什麼？」
王子京拍拍葉甄的肩膀：「我和蘇蘇已經將事情處理妥當了，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好好休息。如果你和蘇蘇緣分未盡，等之後出任務，還是有機會可以見面的。」
說完，王子京話音一轉：「不過，她現在是普通人，而你是清道夫，尋找機會見一面並不是不可能，但要是在一起，可能性不大，你要有心理準備。」
葉甄沉默地點頭，在大廳等待其他人回來的時候，他想了很多事情，也想到了這種可能，雖然難過，但不至於要死要活。
有的時候，難過和傷心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他曾經因為許平華的事情而傷心難過，但只是一陣子，隨着徐平華的死亡，他就忘了這件事情，直到能夠熟練使用蘇馥楠的能力。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因為他無法憑藉遺忘或者銘記來判斷蘇馥楠的生死。
王子京說當蘇馥楠死了，那就當她死了吧。
生死無常，福禍無依，他雖然不在乎生死，但也不會找死，想辦法活下來，找機會變強，再去尋找真相。
事情的真假，不能光聽其他人說，要自己去看，去聽，用心去感受。
弱小時，眼睛會被遮蔽，耳朵會被捂住，只有變強，才能打破一切障礙，直面真相與本質。
回到房間后，葉甄看着蘇馥楠的東西，她的衣服，還未吃完的零食，只感覺事情有些荒唐，荒唐得過於真實，真實得令人難受。
如果這是這個世界的本質，他未必會輸。葉甄心想。
「賈騰是銀色，王子京是黑色，都看不穿他們的情緒，只有趙稀哲比較單純。」
蘇馥楠的能力很神奇，遠沒有她所描述和使用得那麼簡單，光是依靠超凡能力的本能，葉甄就可以大致「看」出其他人的情緒。
只不過，這個小小的嘉市特殊事務處理所居然集齊了卧龍和鳳雛兩員大將，真是緣分。
在感知中，賈騰一直是銀色，王子京一直是黑色。
一個人的真實情緒自然不可能如此單調，況且這也不是在表達情緒，葉甄只能覺得這兩個人在隱藏真實情緒。
那問題來了，為什麼隱藏呢？是知道了蘇馥楠的超凡能力的實質，還是另有所謀。
完全隱藏情緒瞞過超凡能力的感知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賈騰和王子京各有神奇的手段，不過從蘇馥楠那裏吞噬得來的印記也同樣十分神奇，直接破解了兩人的表情情緒世界，看到了裏層的外殼。
至於趙稀哲，這個人雖然「單純」，但是不懷好意，「幸災樂禍、壓抑的憤怒等」情緒有點明顯，有些情緒是沖着葉甄來的，有些不是，但都被葉甄輕而易舉地發現了。
「徐爺爺……」葉甄又想起徐平華一家人，思緒一瞬間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