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賣掉就是錢

姍姍是個吃貨，名副其實，從她那張圓盤大的臉上看到的全是吃字，再看她走路的模樣，搖搖擺擺的，月色下，吳明騎着共享單車跟着姍姍，夏夜的風竟然有一絲清涼。

騎出兩條街，幽暗的路燈盡頭燈火熱鬧了些，安靜的街道上人也多了起來。

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深藍的天空下白煙裊裊，一排夜市的小攤正熱火朝天地經營著小本生意，夜晚的城市在這裏完全沒有打瞌睡的意思。

姍姍和這裏的老闆很熟，吳明因為時不時被姍姍拉着來吃夜宵，和這裏的幾個老闆也算能聊上幾句。

「姍姍姑娘今晚吃點啥？」小龍蝦攤香味難擋，吳明饞得咽了咽口水，誰會不喜歡小龍蝦呢？這小蟲子一般的身軀實則藏着驚爆的美味，表面雖堅硬，內在卻是源源不斷的口感，不論是爆炒、香辣或是椒麻口味，都讓人吮指難忘。

每到夏季，蚊蟲繁多擾人，可是仍然阻擋不了人們夜晚出來覓上一斤小龍蝦的熱情。

人吃上面的蟲子，小蟲在桌子底下吃人的腿，這便是這座大城的夜晚，在清了一次又一次夜市排檔之後，此地算是保留較好的一處正規宵夜勝地，只要是不下大雨的夜晚，特意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客人時不時就會排起長隊。

到了夜晚三點，熱鬧也到了尾聲，不夜城的夜在泛白之前是最清涼安靜的。

姍姍經常這個時間出現在攤主們面前，那富態的身材讓人一見如故，一面難忘。

「龍蝦呀，你要不要吃？」姍姍看向吳明，吳明不好意思地假裝沒聽見。

「喂，我問你呢，你吃不吃？」

好傢夥，龍蝦一斤75元，他一晚上配合主播演戲，電話里喊破了喉嚨也才賺到兩百多提成，以姍姍的體重，兩人一人先來一斤之後她必然要來一個doublekill不可，萬一讓他付錢，他豈不是虧大了？

「你什麼意思？我說了請你吃宵夜，今晚你說了算。」

老闆不懷好意地朝吳明抬了抬下巴，「小夥子，今晚——今晚你說了算喲。」

「黃大叔給我多抓幾個小龍蝦，少分量少別人的去，可把我餓壞了。」

「你不是剛吃了兩個饅頭嗎？」

吳明小聲嘀咕了一句，看到攤位旁有張簡易桌子，已經收拾乾淨換上新的一次性桌布，便先坐了下來，姍姍則繼續和老闆聊天，這姑娘每天說很多話也不見脫水的。

兩人共點了四斤龍蝦，姍姍吃三斤，吳明吃一斤，麻辣、鮮香、爆炒各一份，再加一份重辣。

姍姍什麼都能吃，辣如果分一到十級，她每一級都是王者。

一個人坐在路邊的夜宵攤，吳明百無聊賴望向天空，幻想着此刻如果是在自己老家小城市的夜晚，此時恐怕正在呼呼大睡吧，又或者沉迷於二次元的宅世界不可自拔的成了一個兩百斤的死宅男？

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所以他義無反顧地大學畢業以後想盡辦法留在海城，他想要在這片天空下實現一點兒時的夢想，男孩的夢想很簡單，飛黃騰達，帶父母過上好日子。

簡單、樸實就和——饅頭一樣。

想到這，吳明笑了，被捧著兩大臉盆龍蝦的姍姍逮個正著。

「怎麼着，做什麼發財夢呢？」

「發財夢？不敢不敢，這也是我配做的夢嗎？」

「怎麼不配，你知道上個月洛洛的直播間賣掉多少貨嗎？」

「聽說挺多的，洛洛本來就像女孩子，

屬於我知道的幾個主播裏面最有女人味的，怎麼說呢，要不是和他比較熟，我真的懷疑他就是個女人。」

姍姍對着吳明白了白眼，「管他是男是女，反正能賣貨就是好主播。你說吧，我們每天晚上假裝商家配合他們演戲容易嗎？當然啦他們也很勤奮就是了，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樣的，你是不是喜歡我沒關係，你覺得我是男是女更不重要，看直播的人只要下單咱們就有錢賺，上個月洛洛賣了十萬單，平均一天三千多單，要和那些大牌比肯定還比不了，但是我看好他，這傢伙夠拼。」

吳明快速剝著自己盆里的小龍蝦，生怕吃慢了等姍姍吃完她的就會來幫忙一起吃，對於姍姍的話也沒聽進去多少，但是五萬單的概念他清楚，哪怕他賣的是五塊錢一包的瓜子，這提成也不是個小數目。

能一個月賺到三萬，一天賺一千塊錢，吳明已經對自己非常滿意，他希望這個目標能在一年後實現，畢竟這個行業離錢還是相當近的。

「你那個饅頭我打算就找洛洛談，讓他明晚就賣。」

「他平時不是賣減肥產品的嗎？好像昨天還在賣酵素，我聽到黃姐在電話那頭還跟他纏了半天。」

「切，哪天不纏，不把戲演足，賣幾十單，把戲演足賣一千單，你說這賬你算不明白？」姍姍抹了抹嘴上的油，又說：「就他，你信我，明天就讓他賣，話說，這是個新的合作商家吧，我怎麼沒見過這家饅頭呢？」

姍姍說話，從小包里取出濕紙巾，利索地擦乾淨幾根手指，打開塊團團和淘寶快速看了起來，「果然沒有啊，難道電商平台全都沒上線？不會是三無產品吧？」

阿這，當然不會。

「不過以那饅頭的口感，打死我也不相信是三無產品，那口感真的是絕了，用文藝點的方式描述，這饅頭能讓人吃出幸福。」

「可它還是碳水，現在的人寧可吃小龍蝦也不吃碳水，-都喜歡低碳水優質蛋白，饅頭這東西就算好吃，也不可能爆單吧，誰會一下子買幾斤饅頭回去呢？」

吳明認為光是好吃是沒有用的，真的要賣一定要找到更好的切入點，寫一個更好的劇本才行。

「比如，饅頭能減肥？」

「什麼？」姍姍兩眼發亮，「虧你想的出來。」

「如果咱們的饅頭不會增加碳水負擔呢？」

「那可就無敵了，你知道那些減肥的人最喜歡吃什麼嗎？」姍姍已經吃完自己的小龍蝦，肥碩的手悄然伸向吳明的盆子拿起一隻龍蝦，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越是不能吃碳水的人，越是渴望大口吃米飯，大口咬饅頭，如果這些饅頭可以減肥，還口味很好，它就絕對有爆單的潛力。你能拿到多少貨？」

多少貨？

這是個很普通的問題，具體來說就是商家給工作室多少單量，單量隨着數量的變化差異很大，單量小，單件分成就低，但是當單量成倍數增長之後，單件到手的錢就會高很多，或者按照類似傭金的方式計算，總之爆單必然是大家高興的事。

這其中的水其實是很深的，不熟悉這個行業的商家其實是更容易吃虧的。

吳明的倉庫里現在有至少五百箱饅頭，每箱十袋，也就是五千袋，假設一袋饅頭賣十塊錢，五千袋就是五萬元，去掉饅頭本身的成本，利潤是——

等等！這時吳明忽然想到一個深刻的問題，他這些饅頭根本沒有成本，也就是說只要能賣出去就賺錢。

這——不管爆不爆單，賣掉就是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