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入任務世界

不記得哪個老師說過一個人會成長成什麼樣子和自己小時候接觸的人息息相關，吳明覺得這話很有道理，自己小時候就生活在小城市，身邊的人都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那座小城說出來都沒什麼人知道，雖然他們那也有自己的特色，有世世代代天地相連的產業。

但那有什麼用？還有多少人能知道的？知道又有什麼用？能換下個月租金嗎？

從下午四點來到工作室就埋頭工作的吳明此時掛着厚重的黑眼圈，上廁所找個鏡子能把自己誤認為驚悚片里的群眾演員，再一看時間凌晨兩點半，夜深人靜，不過工作室里晃着幽暗的燈，幾個和他一樣奮戰了十個小時的同事大家都是熊貓眼，女生的妝早就化的不成人樣，直接可以拉去片場不用收拾那種，但不論是誰，大家都是群眾演員，就是字面意思。

吳明的工作也和演員差不多，今天演紅臉明天唱黑臉，有時候甚至要在兩小時里大哭大笑，人生及第然後死了爹媽，一切就看劇本怎麼寫，而這劇本也是大同小異，這個工作室里每個人的電腦里都有一個文件夾，裏面放着幾百份劇本，劇本沒幾個字，五毛一本某寶隨便買，可是演好這劇本上的戲還真要點天賦，還要充足的體力。

有這體力和本事穿越回周星馳跑龍套的時代，弄不好吳明也能成為下一個影帝。

呸，別做夢了，下個月租金還沒着落呢。

「拜託，這價格真的不能賣，你這是要我去賣腎嗎？你不能讓我這個29歲的老阿姨太為難啊。」

「什麼？500一套是我們賣過最底線的價格了，真的，你這樣要貨我做不了主，打老闆電話也沒用，何況已經這麼晚了，算我求你了，你不要哭了，580，580我給你五十套，你不要和我說今晚爆單，你爆單我明天一早就失業了，真的不可以。」

同事在隔音房裏戴着耳麥扯著沙啞的喉嚨大喊，吳明雖然聽不到她在說什麼，但是他只要看說話的嘴形和臉部表情，腦海里就能「聽到」她們說的話。

女人的戲永遠比男人足，在這個行業賺錢也比男人容易。

這世道，什麼都難，當男生一點優勢都沒有。

難怪有些主播都要當女生，畢竟女人是消費大群體，懂得女人消費心理的肯定是女人，但能抓住女人消費衝動的是男生。

「姐妹們，我跟你們說，如果你沒用過這款保養品，你不要跟我說你懂保養，真的姐妹們，我們家的這款水好到什麼程度，就是你喝下去都是可以的。」

說着，主播就把水喝了下去，吳明心頭一驚，演戲要這麼入戲到忘我的程度嗎？然後想想又覺得敬佩，他真想在麥克風裏大喊，這不是演戲，主播真的把保濕水喝下去了，原裝的保濕水。

這女人可真的猛，連裝假都懶得裝，活該她能爆單。哦，不對，是他。

和本身是男人卻想要成為小姐姐的主播合作的最大感受是，小姐姐們真的很勤奮，吳明有時候也會感動，演戲演多了自己也會沉浸其中，覺得真的可以讓掉一點利潤給主播，但是這樣一來，下個月自己又要吃土。

仁慈和善良，如果我有錢我也可以。

洗完臉，統計了當日訂單提成，眼睛已經十分疲勞仍然要核對清楚數字，萬惡的資本可不會多算一分錢給你，少算了他們也不會告訴你。

關閉剛才的直播錄像，給剛才合作的主播發去一條消息，這是吳明的禮貌，雖然這行業看起來簡單粗暴不優雅，

但是吳明也算是一個知書達理的人，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畢竟小時候也是當過語文課代表的人。

「今天辛苦了，剛才你真勇敢。」

「害，說什麼呢？你這麼說下去我以為你要約我，我老公可是會吃醋的。」

吳明翻了個白眼，抬頭望向牆上的鐘，最長的秒針在他眼前撥動了一下，正筆直指向十二點，他心裏湧現一種說不出的踏實。

將對話框關掉，又核對了一眼金額，這一單的提成應該能有個245.8元，算是這段時間以來一個平均水平，如果接下來的半個月每天能有這點提成，到月底加上基本工資，將將能有九千，看起來還不錯，租金一付少一半，這就是在一線城市當人的成本。

吳明來大城市兩年了，越來越覺得身邊很多人都是身兼幾份工作，-多多少少能增加點收入，吳明的工作時間是不固定的，通常從晚飯時候到凌晨，有時候也會白天工作。

往好里說是彈性比較足，往壞里說就是沒有固定休息時間，所以固定時間的兼職完全不適合他，於是他給自己找了個能自由安排時間的活——遊戲陪練。

在鹹魚接單，打打王者排位，高段位他也不行，低段位問題不大，他打野和射手都再行，富婆小姐姐看得起，一局兩塊錢，鉑金五到鑽石也能賺幾十碗泡麵。

一開始他很熱衷這份陪練的工作，可是最近他有些疲了，女孩子不好伺候，來錢還特別慢，最關鍵的是遊戲打太多，原本的樂趣已經蕩然無存，他又不是能靠陪練撩到有錢小姐姐的人，說到底吳明他是這種人嗎？

哪有什麼天真又錢多的小姐姐，還正好被你遇上了？小姐姐不笨，小姐姐各個都聰明得很。

伸了伸懶腰，蹭點公司的空調和冰水，吳明又拿起了手機，打開微信看看有沒有不睡覺的小姐姐，排位來及局，等困了回家倒頭就睡，睡醒繼續肝——

最近的日子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拿起手機，打開王者榮耀，背後一陣觸電般的劇痛來襲，好像後背要碎裂一般。

手機屏幕上，碩大的王者榮耀四個字變成了金光閃閃一個大字——葯。

吳明揉了揉眼睛，這手機吃錯藥了吧。

再看這個字的兩邊，竟然還有兩個框，這框看起來怎麼這麼眼熟呢？這不是書名號嗎？

難道這是小時候學過的語文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