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中午在王文海家中，江東旭看到了二舅母劉芸的遠房親戚賈福生。賈福生壯壯實實，四十齣頭。臉上寫着「憨厚」兩個字。

江東旭不想隨着劉芸介紹的親友間的稱謂叫賈福生，直接說道：「我以後就叫你老賈了。你的活不重，除了休息時間，差不多兩個小時去公共廁所打掃一次衛生，並注意噴灑藥物，消毒和滅蠅。」

然後對劉芸說：「這一段試營業，以我為主，等穩定下來了你看是讓我老表或者誰，來回和我換班，白班和夜班都為12個小時，每天早上八點交接班，一個星期調一次班，怎麼樣？」

畢竟，火車站公共廁所不同於其它地方的公廁，二十四個小時不間斷進人，如果晚上鎖門，不僅收入減少，給旅客帶來如廁不便，火車站作為管理方也不答應。

這些事情劉芸想一下就明白了，何況一個人也不可能長時間的連續值班。

江東旭想了想：「每個班公廁的收入歸自己，老賈的工資、每個月的承包費和工具開支一個月一算賬，雙方共同支出。如何？」

劉芸說：「我們跟你干，你開工資就行……」

「說好合夥就是合夥！」江東旭打斷了劉芸的話：「二舅母，如果一個人管，每天流水容易虛報，兩個人管理，成本大，廁所也沒有地方。按我說的白班夜班一輪一個星期便於管理，合作的雙方也不容易鬧矛盾。」

「但是，對外，一切事情由我拍板，當然，事後可以商量。」

「下一步，要在廁所前檐下賣報刊雜誌和香煙，這個賬要記好，因為這和公廁收費相比有成本的，每天交接班時對一下這些東西的賬。」

「開始我想賣冰棒或者汽水，後來想想在廁所旁邊不合適，」

「另外我着重說一下，不能賣假冒香煙，不能賣非法出版物，這些東西利潤大，被查到后付出的成本更大，我們永遠只做合法生意。不要看別人賣假煙和小報啥的賺錢多。」

「親是親，財要分，二舅母，咱倆也要按剛才說的寫個協議，咱倆合夥就照章辦事，你要違反了，不等工商局、煙草局、治安隊查，我們直接就不合作了。」

「到時候公用電話好分賬，以交班時的計價器為依據。」

兩個人討論了諸多細節，王文海聽着都是正正規規做生意的措施，不會對他的工作造成負面影響，當最後江東旭徵求他的意見時，他說：「你剛才說的要求本來是我想對你說的，但是沒有你說的這麼全面。——你以後還是要正式上班的，所以在廁所收費上千萬不要出什麼簍子，影響你以後工作。」

劉芸和江東旭草草寫了一份協議后，就帶着賈福生一起去車站了。江東旭安排賈福生先拿上工具，打掃完廁所衛生后劉芸帶他在附近租一間房子，至於賈福生的廚具什麼的，能省則省，實在需要的，他晚上借輛自行車回家帶來。

收費開業自然不能以鞭炮聲為慶典。等到上午定做的桌椅等物品送來，賈福生在裏面打掃衛生，江東旭和廣告門市部的員工一起將遮陽傘固定，收費標記擺在桌子上，江東旭又穿上了鐵路制服——開工！

每進一個人時，不管男女，江東旭如復讀機般就兩句話：

「大便、小便？」

「大便兩毛、小便一毛！」

87年的時候商店裏很少賣捲紙，都是成包的衛生紙(貌似散裝衛生紙幾年後才出現)，大便的掏兩毛錢后贈送半張衛生紙，

沒辦法，條件簡陋，廁所里連洗手的水龍頭也沒有，江東旭暗暗記下了，準備私自安裝一個。

過了十幾分鐘，有穿鐵路制服的上廁所，開始質問：「誰讓你收費的？」江東旭也不做聲，指了指貼在牆上的勞動服務公司告示。對方問：「鐵路內部的收不收？」

江東旭說：「內部人員不收費。不過這個公廁臟，不如下一次你們去內部廁所。……當然，要是到這個廁所順路就進這個廁所。」

不到一個小時，江東旭見到了車站附近的固定人員，有戴紅袖章罰款的(那個時候沒有城管)、有戴紅袖章居委會看自行車收費的、有戴紅袖章收攤位費的、有派出所治安巡邏的，自然，這些人憑藉穿戴打扮，都不收費。公職人員，有工作餐，當然也有工作廁。

然後，陸續有幾個擺攤的商販過來，他們也理所當然地認為不能收他們的費。江東旭指著牆上的告示說：「收費是公司的制度，我要是不對你們收費，被公司發現了，要扣工資的，你們都是老闆，在乎這些小錢？」

商販們豈是好忽悠的？一個個不依不饒地纏磨，江東旭自幼就被江鐵栓教導「生意貴如綿，讓話不讓錢。」所以不急不慢地和顏悅色地解釋，一邊收其他人的如廁費。

最後，看到附近的幾個商販們都不耐煩了，他說：「不如這樣，我給候經理彙報一下，你們一次一毛，一個月也確實有點多，看看能不能象徵性的，一個攤位一個月收衛生費三、四元……」

說到這裏，就有人大聲說道：「不行，太多了！」

江東旭笑着說：「肯定不行，我也就是這一說，侯經理要是不同意，再給我個黑臉，我圖什麼？正好你們也不同意，就當我啥也沒說。」

「你們有的攤位兩三個人，一個人一個月才一塊錢，唉，不說了……」幾經交涉，大多商戶答應了一個月三塊錢的衛生費，交錢之後，江東旭掏出記錄本，逐一登記。

剛忙完這一波，王文海抽空從辦公室過來，在一邊看着，無人時，湊到桌子旁邊小聲問道

：「快兩個小時了，怎麼樣？」

江東旭粗看一下抽屜：「旅客收費將近四十塊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二十塊；另外商販一個月三塊，收了十一二個商販的，現在有七八十塊錢了。」

王文海一聽，嚇了一跳，吃驚地說：「這麼多？！」

「晚上十一點以後人就少了，後半夜可能收不到一百塊。」江東旭說。

「那也不少了。今天晚上怎麼辦？」

「今天晚上我值班，你讓小磊老表晚飯後過來一會，學一下，我明天上午睡覺，他來替我一上午，等穩定后再分成兩個班。」江東旭想了一下說：「還有，你知道我姐夫的電話吧？給他打個電話，讓他下了班就過來找我，我給他說說辦煙草證的事情。」

說話間，劉芸帶着賈福生回來了，賈福生已經租了房子，和江東旭打個招呼就急急忙忙進廁所打掃衛生了，他一會還要回二十公裏外的鄉下拿行李。

而劉芸從江東旭口中得知半下午的收入之後，樂滋滋地問江東旭晚飯想吃什麼，急着回家做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