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路致富

「聽說了么，昨天鐵道部的人好像去村長家了？」

老嫗們齊聚在熟悉的巷口，只是這次是一邊打麻將一邊寒暄。她們圍坐在麻將桌前，而老頭子們依舊陪在老嫗們的身邊。

「鐵道部？他們來幹嘛？我們這小地方難道也能修條鐵路？」

白髮老嫗問道。

「或許吧，不過要真修鐵路了，那可真是大好事！人都說要想富先修路，以後，咱周村說不定也能發達！」

拿着保溫杯的老嫗興奮的眉飛色舞。

「哎，碰了！三萬！」

「杠！二筒！那可不好說，要是到時候要我們拆遷怎麼辦？」

白髮老嫗不經意問道，她對修鐵路這事有些抵觸。

這問題似乎把在座的都問住了。的確，要是真的拆遷，國家肯定會大力補貼，以後住的環境也絕對不會比周村差。但是她們大半輩子都生活在這個安靜祥和的小村子，她們真的捨得離去？哪怕她們鐵石心腸真的放下這裏的一切，拆遷后，她們還能有機會像今天這樣，圍坐在巷子口打麻將，聊聊天么？她們都老了啊，子女外出常年不在家，她們最害怕的，不是沒錢不是沒好房子住，是寂寞啊！更何況，周家祖墳還在這，她們的祖輩都在這，這裏才是她們的根啊！離去？怎麼可能做到。

「哎呀，不聊這個了，都還不確定是不是真的要修鐵路呢，想那麼多幹嘛！哎哎，剛剛你打的是什麼？」

一邊坐輪椅的老頭打破了沉默，他的老伴坐在麻將桌前，並沒有懟他。

「三條」

白髮老嫗扒拉出剛剛丟開的三條給他看。老頭摸完牌大叫一聲：

「哎！胡了！老伴你看看是不是胡了！嘿嘿！」

老頭興奮的翻開了老伴的牌——大四喜。

......

「哎喲！周媽啊！你聽說了么......村裏建鐵路要把咱周村墳山的墳全給移了......這可怎麼辦哦......我家男人才安息了幾年現在就要刨他墳，這是要遭報應的喲......」

兩分鐘前，張阿姨慌慌張張的跑進了周余成家中。而現在，她正緊緊握著周媽的手，癱軟坐在地上，泣不成聲。

「張阿姨，你先慢慢說，這是怎麼回事啊？」

周媽可嚇了一跳，她從未見過張阿姨這麼不知所措的樣子。

「鐵道部的人來咱村裏了，說要修條鐵路，得經過咱周村。村長和村裏人商量過了，他們一致決定不能從村裏過，那就只能往墳山走了。墳山只是個小山丘，前幾年還著過火，什麼大樹都沒有平坦的很，鐵道部一看就同意了，說在那施工確實會容易的多，還說要我們儘快把墳山裏的墳都移了，不然到時候再刨出來的墳就當野墳處理了。」

張阿姨深呼吸著，緩了許久才顫抖的說出原委。

「嗯嗯，是這樣啊，我明白了張阿姨。這方面我也不太懂，再多的可能我也幫不上忙了。這樣吧，我陪你去求求村長，看看有沒有折中的辦法。」

周媽善解人意的說道，見張阿姨默默的不說話，就拉着她一起去見村長了。

「余成，媽媽有點事出去一趟。」

「好！早點回來！」

院子裏，余成還在和伊麗莎白互相追趕、打鬧。而院子外，一小男孩看着二人離去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氣，默默攥緊了拳頭，轉身朝向二人離去的反方向跑去。

天氣晴朗，陽光正好，寒冷的冬季終於迎來些許溫暖。

在村子中央老房子的院落中，一老叟眯着眼躺在搖椅上曬太陽好不悠哉。

「村長！在家么？」

「哦，來了！」

老叟低頭緩緩起身，有那麼一瞬間，光亮的頭皮將陽光反射的刺眼。他打開院子大門，迎面就看見張阿姨和緊緊拉着她的周媽。

「唔，是你倆哦，找我什麼事啊？」

「移墳的事！」

張阿姨本不是周家人，只是看上了周村的一個窮苦小子。那小子父母早逝，他無奈輟學，獨自奔向大城市謀生。二人在外打工，互相鼓舞互相扶持，本來都已經約好一起賺大錢過好日子，然後再生個胖娃娃，白頭偕老......怎奈老天捉弄人，那窮小子在工作時猝死，只留下張阿姨一人和一堆補助金。張阿姨也是個重情之人，痛哭流涕，抑鬱了幾周，想到那窮小子曾說過人要落葉歸根，於是花了補償金的一部分，將屍體運了六百來公里，帶回周村墳山厚葬了，剩下的錢也全捐給了村委會。做完這些事，張阿姨就默默離去了。直到突然有一天，張阿姨帶着一小男孩搬回了周村，說這是她和那窮小子愛情的結晶，說一定要讓那窮小子看着他兒子一步步長大的模樣......

可是她才剛來周村沒多久，周村墳山就要被移了，這擱誰能受得了呢。

「好了，你們說的我都明白了。可是這確定不好辦啊......於你而言這是座墳，但為了保住這一座墳，國家繞路得多花多少錢，你們清楚么？而且對你一個人特殊化處理，村裏其他人肯定會不滿的。我只是個村長，我更沒權利不讓鐵路進來，你說是吧。」

村長撓了撓光亮的頭皮，咬咬牙繼續說着：

「張妹子，我明白你重情重義，當年你做的那些事我們村裏人都看在眼裏呢，你對咱村裏人好咱也都記在心裏。這個忙，我一定幫！但是你也做好心理準備，這畢竟不是小事，我要是沒幫到你，也希望你能理解我......」

村長看着眼前的張阿姨憔悴的樣子，心裏很不是滋味，一狠心就答應了她一定會幫忙。

道謝后，周媽就挽著張阿姨一起回去了。

「最近一次見這女娃子好像還是八年前，那時候她還跟個小女孩一樣，現在都已經褪盡風華，人老珠黃了。唉，這麼懂事又堅強的娃子怎麼會這麼命苦啊！」

村長回想到曾經她一人操辦葬禮，累死累活都沒一句抱怨的樣子，立即起身走進屋內打起了電話。

「喂，鐵道部的么？我是周村的村長，哎對，就那個要遷墳的周村......」

「子君，你在家么？媽回來了。」

張阿姨回到家中，卻找不到周子君。子君這孩子懂事，出門都會報備，這次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就不見了蹤影，張阿姨急了，急忙給周媽打了個電話。

「余成，你見到子君了么？」

「沒有！」

「張阿姨，子君沒來找我家余成玩啊......正好我現在也沒啥事，這樣吧，我幫你在村裏找找，要是真沒找到咱就找村長。子君那孩子不像我家余成，他那麼懂事不會亂跑的！您先別着急！」

周媽也有點手足無措了，孩子失蹤當媽的什麼心情她再明白不過了，雖然剛回到家沒多久，但她又匆匆出門了。

「余成你留在家裏別亂走！要是子君來了你就留住他，然後給媽媽打電話！媽媽馬上回來！」

「好！」

余成枕着獅子貓半躺着，他翹起二郎腿哼著自編的曲：

「大過年的日子可真舒坦，不去上學不用見糟老頭。我是三年二班的周余成，不寫作業氣死個糟老頭......」

「哎，伊麗莎白，媽媽剛剛的話的意思，是不是說，子君不見了？」

余成突然坐起身子來，仔細想想，自己確實一整天都沒有看到周子君了，他那麼喜歡伊麗莎白，不可能那麼久不來呀，難道，他出事了？

「伊麗莎白，走！咱們找他去！」

余成抱起獅子貓就往外跑，他腦海里已經幻想出自己「英雄救美」的模樣了。可還沒等他走出兩步，他就看到周子君睜著血淋淋的雙眼，渾身癱軟倒在了他家院子外。

「啊啊啊！子君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