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人

石人

我出生的時候就和別人不同,眼目異色,是為怪類,以至於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母乳,就被親生父親丟棄在了樹林里,不顧我撕心裂肺的啼哭,看都不看轉身就走。我就這樣挨到了黑夜,呼吸聲慢慢變弱,甚至恍惚間看見一雙綠色的眼睛,猩紅的舌頭,感受著一個帶有尖刺的柔軟的東西在舔著我,我極力想再睜開眼看一看這個世界,奈何,可能是太累了吧,終究還是閉上了眼睛。

「你醒了,快來喝口粥吧,我家主人特地為你煮的。」

「你家主人?你是誰,你家主人是誰,我這是在哪?」

「你這獃子,都忘了嗎,昨日可是我家主人救了你,你可得好好感謝我家主人,要不,你可就被原狼給吃了去了。」

「你在說些什麼,怎麼我一句也聽不懂,原狼又是誰?」

「哎,獃子就是獃子,原狼是我家主人的寵物,我家主人是獸王結節的守護者,被大家尊稱為阿奇王,你昨日差點被外出覓食的原狼當成食物給吃掉,幸虧我主人聞得你的氣味,才將你給救了。

「真奇怪,明明你就是一個凡人,為什麼能進到獸王結界之中,這可真是百年難遇的怪事。」

原來我被救了,我還活著,看著身體不再是一個嬰兒,而是少年模樣的自己,真是哭笑不得。

「對了,我叫阿蘭,你叫什麼名字啊?你問了我那麼多問題,還沒有說你自己是誰呢?」

「我嗎,我也說不好自己是誰,我只知道,我最開始的時候是一塊石頭。」

「石頭!石頭怎麼可能變成人,你騙我呢吧」

我沒騙你,我曾經是一塊石頭,是長在幽冥結節中的一塊石頭,一天幽冥的慕承王靠著我休息,走時沒有將他隨身攜帶的幽冥泉水帶走,一日,裝幽冥泉的瓶子被風吹倒,幽冥泉盡數灑在了我的身上,不知怎地,我就擁有了人身,我在幽冥中四處飄蕩,如同飄搖的浮萍,每日所見不是黑黝黝不見盡頭的幽冥海,就是被啃食殆盡的人與動物的殘渣,我因轉化成人的快感滿滿隨著著無盡的幽冥消失殆盡,進而又生出許多恐懼,原來人竟是需要面對這許多的生物,原沒有一塊石頭來的簡單。

混混沌沌過去不知多久,不知饑渴的我跑到幽冥海里,本想一了百了,再尋來世,不曾想被路過幽冥海的奇桔鳥給叼到它的老巢里,看著奇桔鳥巢穴里豎七豎八歪倒的屍體,我害怕的閉起眼睛,直到後來我才明白那些屍體是先前被它叼來當作孩子,又被它活活啄死的人類。那時初來的我被它視作自己的幼崽,因此它每日會離去飛行幾千里為我帶來食物,由石轉生為人的我從未感受過片刻溫暖,突如其來的大鳥反倒成了我為人後的第一個親人。我每日醒來都會用雙手為奇桔鳥梳理羽毛,將唾液吐在手上,撫平奇桔鳥爭鬥后留下的傷口。就這樣過了三個月,我已經開始將自己真的視為奇桔鳥的孩子,我十分享受那樣簡單又帶有點溫馨的感覺。

可是,奇桔鳥對我的態度卻出現了一些變化,它對我變得嚴厲起來,會每日用尖尖的喙子將我啄到巢邊,硬推著我向外,我奮力掙扎,一邊哀求他,一邊用手緊抓它的羽毛,這之後的幾日,情況越來越嚴重,被奇桔鳥啄出的傷口遍布我的全身,有的地方竟腐爛流出濃來,就是從那時,我才明白巢穴里為何會堆滿屍體,但我內心並不責怪奇桔鳥,它只是像一個嚴厲的父母一樣,想孩子同它一樣學會飛翔,只可惜我並不是真正的鳥類,

只是因緣巧合被它從幽冥海里啄起的石人,我沒有像它那樣的翅膀,只能像數日子一樣等待著自己的死期。

聽到這裡,阿蘭難過的流下淚來,「獃子,不曾想你竟有這般離奇的經歷,原想那奇桔鳥是百年難遇的奇鳥,其身若翩鴻,每日可行千里,其一生只可生一子,但子多難育,常聽我家主人說,奇桔鳥常偷人做為其子以解思子之苦,不想竟還有著許多悲劇。那你,後來是被它啄死了嗎?」

沒等我回答,就聽外面傳來一聲極為刺耳的鳴叫聲,聲音急促,又極富節奏,不似尋常鳥類能夠發出,聽時即像在耳邊卻又像在極遠,我竟被吸引著想要努力聽的再清晰些,於是側過身子,睜大眼睛,用盡全身力氣去分辨這聲音中的一絲一毫,就在我為仍不能聽清這聲音萬分惱怒時,竟聽耳邊傳來一聲「獃子」。這聲音使我渾身一震,側頭一看,只見阿蘭正在離我臉龐極近的地方皺眉看著我,正待我開口詢問她為何離我怎麼近時,只見她拿過一面鏡子,鏡中的我臉色異紅,眼角充血,模樣十分恐怖。我被鏡中的自己驚的呆了一下。阿蘭見我嚇呆的樣子,嘆息一聲便開口解釋說:「剛是阿奇王的信使度燁在向她傳遞消息,阿奇王在為我尋葯時收到南邊覓棘的傳信,信中說南邊結界有地方發生鬆動,請阿奇王前去查看,阿奇王恐晚生變故,便先行我們去往南邊邊界了,葯他會放在我們途徑的樹谷。讓我們同他在南邊結界會面。」

解釋完這些,她又幽幽地補充說:「度燁其聲有亂人心智之能,聽其音者輕者五感盡失,重者身死道殘,本以為我在你身邊你不會受度燁傳聲之擾,沒成想,你竟被度燁逼得差點眼流血淚、耳目失聰,我還是低估了你的柔弱程度,沒成想過,人類之身竟不堪至此。」

我欲同她辯解什麼,突然間腦中閃過一些片段,便也就同她笑笑,不再言語。

只片刻,阿蘭竟又開心地笑了起來,她說,這一路她可有時間好好聽聽我的故事了。我問她不擔心她的主人阿奇王嗎?

她胸脯一拍,驕傲地說:「阿奇王從無敗績。」

只一日後,阿蘭便匆匆同我上了路,這丫頭雖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十分挂念阿奇王的。而我也因好奇心,早就想一睹獸王結節的美景了。在幽冥結節時,就曾聽聞獸王結節是這片世界最美的地方。而從我醒來時起,還從未出過木屋,透過窗戶遠望也不過是阿奇王布下的幻境,想到這裡,心情竟也不知不覺間有一絲興奮和急迫起來。我們走了一刻鐘,才走出阿奇王布下的幻境,當踏出的那一刻,我被眼前這個滿是綠色的世界迷住了。

這是一個我重未見過的世界,滿眼都是綠色,四周都被樹林遮的看不見了頭頂的太陽,只幾許陽光穿插著落了下來,耳朵里由近及遠都可聽到數不盡的野獸的吼叫聲,疾馳時爪子掀起落葉的沙沙聲,以及那一呼一吸間鼻子的出氣聲。原來這就是獸王結節,好一派生機盎然的樣子。

我被這一切震撼到了,不由地閉上眼睛感受起來。

「怎麼樣,我們獸王結節美吧!」

「是的,這裡很美。」

我們坐上了阿蘭喚來的疾馳獸開始前往樹洞,路上我向阿蘭吐露我的疑惑,那日阿奇王為何要救我,還有,今日為何要帶我同去南邊結界。

阿蘭聽完我的疑惑,滿臉不解,「救就救了,還需要原因嗎?之所以帶你同去,是因為要將你送出獸王結節,想你也曾在幽冥結節待過,應該有些見識,四方世界各個結界之間有結紋保護,無法隨意進出,如今不知你怎地越過結紋進入了獸王結節,當然要將你送出去了,想也是你運氣好,遇上了阿奇王,如若不然,定被這結節內的野獸吃了去。」

「是啊,沒想到,居然會遇上這裡的守護者。」

「其實我和阿奇王也只是恰巧路過此地。」

「為何,你們不居住在此地。」

「當然不了,要不說你這獃子運氣好,阿奇王作為獸王結節的守護者,每30年會巡遊一遍獸王結節的邊界,而一巡便是三年,救你時已是巡了一年有餘的時間了。」

「原還有這般巧合。」

「可不是,阿奇王說這就是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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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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