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逃離

第14章:逃離

今年魯內斯北方的暴風雪比以往持續的更久。約瑟夫察覺到庫羅德族似乎在暗中轉移,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中,大量的軍隊已經開拔,雪地中的營帳數量每日都在減少。對於約瑟夫而言,這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和梅·普林西比的會面已經是一周前的事情了,約瑟夫和科迪為了不引人注目,並未與梅·普林西比進一步商討。他們偶爾會在整個部落中閑逛,摸清楚守衛的配置,找尋最佳的逃亡路線。

現在,約瑟夫和科迪已經決定在近幾日將計劃付諸行動,他們準備再次拜謁梅·普林西比,確定她的意圖。

「喂!」軍士的呼喝讓約瑟夫渾身一顫:「族長大人要你們兩個過去一趟,快點!」

約瑟夫和科迪面面相覷,一路上提心弔膽,擔心他們的計劃已經泄露。

「總算來了。」希克利用着不耐煩的口氣說道:「梅·普林西比大人交代我命令你們去拜謁她,看來她還挺看重你的。」最後一句是沖着約瑟夫說的,約瑟夫能感到明顯的敵意。

希克利並不想多看這兩人一眼,約瑟夫和科迪即刻又被士兵們押送著前往梅·普林西比的住所。

梅·普林西比的帳篷和前次相比變化不大,只是屋內悶熱的空氣不知在何時散卻,涼颼颼的氣流微微掀動篷布,角落中點燃著螢火。

梅·普林西比今天的穿戴是傳統的女巫服,渾身上下都包裹的嚴嚴實實。她示意約瑟夫和科迪在榆木椅子上坐下——當然科迪是不情不願的模樣。

「我原以為,希克利不太願意讓你們來見我。」梅·普林西比一邊為兩人沏茶,一邊說道:「總之呢,他似乎有點兒吃醋。」

「這世上居然會有人為這樣的女人吃醋的傢伙。」科迪小聲嘀咕著。

「無意冒犯,我雖然不知道外界對美人的定義,但對自己的容貌還是略有自信,除非你我有關於美醜的概念是全然顛倒的。」

這番話比梅·普林西比泡的紅茶更難以下咽——約瑟夫看到朋友無言以對,趕緊喝了口茶掩飾笑意:「庫羅德族的軍隊正在暗中轉移,看來發生了什麼。」

「是的。」梅·普林西比答道:「就像你們即將逃離此地一般,庫羅德族也行將離開了。」

「發生了什麼嗎?」約瑟夫認為應當保持必要的禮貌。

「前線戰事吃緊,或許是政府軍將戰線進一步推進了。」梅·普林西比也不甚瞭然:「希克利並沒有詳細地回答我。這對於你們的出逃是一個機會。」

「的確如此,我毫不遺憾。」科迪語氣中明顯帶着嫌惡。

「畢竟您只是將戰爭看作晉陞之路。」梅·普林西比只是用餘光瞥了科迪一眼:「無論如何,戰爭對彼此都是殘酷的,這場戰爭也並不如你們想像中正義。」

「我不明白——」約瑟夫擔心科迪繼續說些過分的言論,趕緊搶過話頭。

「在你看來,改革是順應歷史,對於草原之民也是進步。問題是你們的改革者並不能令人信服,你們的貴族連內部的問題都無法解決,又如何讓北方三族相信未來不會導向你們如今的局面?何況自被征服以來,貴族們私下索取的賄賂也是龐大的。當然了,北方三族的劫掠也是純粹的報復性行為。」

「你的立場究竟是哪一邊?」科迪的態度如此激烈,這是約瑟夫未能預料的。

「我並不站在任何一方的立場上,僅是敘述事實而已。」

「真正令人憤怒的就是這種態度,

你根本就不在意,就像是負責傳達的機器,毫無情感。預言、你選擇幫助我們,都是一樣的,是不是?本來對你而言,只要裝神弄鬼一番,說是神下令放了我們,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科迪怒火中燒,出言不遜。

有那麼一瞬間,約瑟夫懷疑梅·普林西比的情緒有了波動,但她最終還是風輕雲淡,對科迪的惱怒一筆帶過:「你錯誤的將預言家等同於神的代言人了,我在庫羅德族中還沒有那樣的地位,並且謊言與我的意志相違背。我想,還是回到正題上來——有關於你們的逃亡計劃吧。」

局面已經十分尷尬,約瑟夫可不願落入不可收拾的境地,立即放下茶杯,努力地充當調節氣氛的和事佬:「我們的計劃大概是離開魯內斯,逃往東部的迪拉扎高原。」

「問題是你們缺乏食物、不能在風雪中辨別方向。」梅·普林西比一針見血地指出:「但向迪拉扎高原中逃亡稱得上明智,此地離迪拉扎高原並不遠——你們步行大概需要一周能夠進入迪拉扎高原。」

「還有這個,」約瑟夫指了指腕部的封印環:「如果能除去這個魔封環,面對追兵我們還有抵抗的餘地。」

「解除封印不成問題,這東西就是我製作的。但目前我還不能解除它。」梅·普林西比說道:「我能準備的食物和淡水相當有限,在雪地中逃跑本就要輕裝上陣,你們能攜帶的乾糧恐怕維持不到三天。這是地圖,理論上只要面朝迪拉扎高原,你們遲早都能逃出國境。你們計劃哪一天離開?」

「只要天氣條件有所改善,我們就會行動。」

「恐怕沒有那樣的時間——今年的氣候有些反常呢,風雪至少還要持續三天。」梅·普林西比將地圖交給約瑟夫:「然而明天一早,希克利就要率領部族裏剩下的人離開此地了,那時候對你們的監管可不會像現在這樣鬆懈。」

的確如此,這幾天各處的守衛都增加了,雖然仍允許約瑟夫和科迪自由行動,但每逢他們外出都會有軍士跟隨——梅·普林西比顯然是在暗示約瑟夫應噹噹機立斷。

「我們沒辦法繞開希克利的耳目,周圍的護衛在這幾天太多了。」這才是令約瑟夫棘手的地方。

「沒錯,你怎麼也知道我和約瑟夫出入都有人跟着。」科迪冷冷地出聲附和。

「然而在我這裏沒有人會監視你們。」梅·普林西比說道:「我的帳篷里有一條暗道,可以逃到東部的草原上。你們大可以現在就行動。」她拿出奇怪的符咒,在約瑟夫的手環上隨意一拂,手環上的封印魔法就消失了。

「那麼,你該怎麼辦?」約瑟夫擔心梅·普林西比在協助他們逃走後會遭遇麻煩。

「沒必要擔心,我自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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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那兩個俘虜逃掉了!」守衛發現約瑟夫和科迪待的時間過久,當天進來查看時只有昏倒在地的梅·普林西比:「蠢貨!你快點去帶人去搜索,這種天氣他們逃不了多遠;你留在這裏照看梅·普林西比大人;我現在立刻去彙報族長。」

「發生什麼了?」佯裝昏倒的梅·普林西比扶著額頭從地上爬起,看着周圍一片混亂,假意問道。

「大人,您醒過來真是太好了。」守衛算是鬆了口氣:「那兩個俘虜一定是襲擊了大人,現在已經偷偷跑了,我們立刻追拿他們。」

雖然爭取的時間有限,但也已經過去了數個鐘頭。庫羅德族的營地目前相當混亂,幾隊人馬已經陸續出發。

直到夜裏,最早向東部出發的人馬才發現了約瑟夫和科迪逃跑的痕迹——因為風雪太大,很多痕迹已經被掩蓋了。然而,當軍士們提出糾合人馬,全力搜尋草原東部時,他們的族長希克利卻拒絕了。

「不必繼續為這兩個俘虜浪費時間和精力了。」希克利下令道:「不能為此耽誤了明天一早的轉移工作。」

「可是,族長……」軍士似乎略有不甘。

「執行命令。梅·普林西比大人的情況如何?」希克利更關心這一點。

「並無大礙。」

希克利點了點頭,決定去見梅·普林西比一面,約瑟夫和科迪的出逃必然得到了她的支持,他必須弄清楚梅·普林西比如此做的理由。

梅·普林西比似乎預料到希克利會來見她,已經預先等待着。

「為什麼要這樣做?」希克利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以為你也是默許我幫助他們的。」梅·普林西比答道。

「我不認為我有過這樣的暗示。」

「在這種天氣下步行,你的部下也發現了他們的行蹤,只要決心追拿,這並不是什麼難事,然而你卻制止了;對他們的看守也相當鬆懈,也允許他們來見我。還需要其他的證據嗎?」梅·普林西比一條條地陳述著,並不在意希克利的惱怒。

「你應該明白,我沒有追捕,是因為你放了他們,我需要的無非是你這樣做的理由。」希克利煩躁地來回踱步,感到十分鬱悶。

「如果說我並沒有明確的理由,這樣的回答會令你失望吧。」梅·普林西比也站起身:「總之,你囚禁他們毫無意義,打算用他們做和談的籌碼的行為也令人不齒。」

「你始終是這樣。」希克利無奈地笑着:「絕不站在任何一方上。」

「我一直都是這樣。我不需要回應你的期望。」梅·普林西比冷冷地說道。

「我從來不抱有這樣的期望,我所期望的是你順從你的內心。」希克利用拳頭重重地敲著自己的胸膛:「你明白嗎?」

「你根本不明白,流淌在我身上的血液所帶來的詛咒。」

「不,我明白。我明白你所指的命運。但我所希望的是,你並不排斥情感,你並不是神啊,而是富有感情的人。如果你幫助他們逃脫,是因為憎惡、喜悅或者任何情感,我都不會過問。然而,你僅僅是幫助他們而已。」希克利袒露著心聲,似乎異常痛苦:「就像是你對待我一樣,既不是因為恨意,也不是因為愛意,而是毫無情感。如果因為命運必然如此,就放棄了其他的可能性,難道不太令人悲哀、令人絕望了嗎?」

「希克利,你把一切看的太簡單、太輕易了。」梅·普林西比凄然一笑:「你對我的感情也是如此,與其說是愛情,更確切地說不過是你的大男子主義:最迅疾的駿馬、最肥沃的土地、最美麗的女人。」

「即便如此,那也是慾望,這證明你我正在活着。」

「然而我所背負的命運,恰恰是過度的慾望的結果。我的祖先們做過無數個預言,但無一例外都在預言人和人們的不幸。有時候我都懷疑,我們究竟是預言者,還是詛咒一切?」梅·普林西比面色慘白,渾身顫抖:「一想到這些就令我感到恐懼。-當我們看遍他人的不幸,他人在預言面前的恐懼、對未來的期待、對命運的不甘,就已經失去了對喜悅和痛苦的感受,因為這一切令人厭倦,令人疲憊。」

「而我們背負的詛咒,更讓我們喪失對一切的情感,因為它只會令一切更難以接受。短暫的生命中充斥着厄運和絕不磨滅的幻象與陰影;即便有所愛之人也不能與之結合,否則他將發瘋而死;如同機器——並不是預言者,而是預言需要藉由我們之口說出……你認為,在這樣被預定的未來之中,情感不是一種奢望嗎?我的祖先早已發現了這一點,因此才選擇隱居草原,至少保證不會淪為他人的機器。」

「如果命運是這樣的,那它就是錯誤的,就應該被打破。」希克利憤怒地用拳頭砸向桌子,似乎是要打破名為命運的無形枷鎖:「我會向你證明的,只需要你看着我,回答我,你愛不愛我?你愛不愛我?」

「你會死掉的。」從梅·普林西比滲出大滴的淚:「你太固執了,只要梅·普林西比這個名姓從此消失,這樣不公的命運也就會消失了。」

「不,這算是什麼?」希克利緊緊握住梅·普林西比的雙手:「我答應過你,你看吧,我會向你證明的:用我的命運,我的族人的命運。我向你保證,我會打贏這場戰爭,然後迎娶你,我絕不會就那樣發瘋,絕不會!但請你向我承諾,請不要隱瞞自己的情感,請作為一個人活下去,而不是甘願為命運擺佈。」

暴風雪在此刻越發肆虐,像是天上的鬼神在咆哮,向著人的反抗表示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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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魔之光石:約瑟夫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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