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機械降神 第1章 神與人之罪 (二)

二 機械降神 第1章 神與人之罪 (二)

「你這傢伙,都說了別亂跑,剛才差點你就沒命啦!知不知道!」女孩的聲音打斷了少年的思緒。

只見她臉上是早已沒有了那副惹人喜愛的甜美笑容,而是正氣鼓鼓地瞪着自己。

「呃啊,對不起啊。」少年只好再次道歉。

「哼!」小西好像還不滿意,「要不是本姑娘及時出手,你早就死翹翹啦。」

額,雖然好像是大叔救的,但她的確也有把人帶來的功勞。

於是少年便也只好道謝:「呃啊,那謝謝。」

「好啦,原諒你了。」少年還沒說完,小西就已經接上了。她說着往前蹦去,「下次可別亂跑了哦!」

「哦哦哦。」少年一下一下的點着腦袋,仰頭時看見那片格外美麗的星空,想了想,「所以,我以後真的要住在這裏了是嗎。」

「怎麼?住在這裏又怎麼了?委屈你啦?還是說不喜歡跟我們住在一起啊?」小西故作起一副生氣質問的模樣。

「沒有沒有,只是,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都說過了,這裏是營地,是我們的家,以後也是你的家啦。」

「家?呵…那這個家規矩還挺多的。」少年記得剛才的那場鬧劇就是因規矩而起的。

「哼,還多得是呢!誒你聽到了沒有,弗雷德大叔叫我專門管教你呢!」小西作起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那本姑娘要教給你的第一課就是『晚上不得出營地大門』,還有『不得翻越圍欄』。」

「嗯,還有呢?小西老師。」少年覺得應該先獲取更多的信息。

「還有…要按時睡覺,不得吵鬧。」

「還有呢?」

「還有,還有——,」小西閉上眼眸思索了一下,但貌似暫時還沒有想到更多,「嗯——,還有的以後再慢慢教你吧,嘻嘻。」

呼——。

少年在心裏嘆了口氣。

好像也沒有什麼很嚴苛的規矩嘛,害我白擔心一場,不過…

「這些規矩都是誰定的?」

「嗯——,不知道唉!」小西又想了想,「當然是神定下的咯。」

「誒?」少年愣了,「神……是誰……很厲害嗎?」

「神明大人當然厲害啦!」

「所以說,我們就必須要聽他的命令?」

「唔,也不能說是命令吧,只是規則……反正我們本來就要遵循。」

「額,」少年感覺她也似懂非懂的,「什麼意思啊……」

少年有些懵了。

什麼叫本來就是要遵循規則?難道是一出生下來頭上就掛了「服從命令」的標籤,還是說被在思想里注入了「聽話」的沒定啊?

每個人不應該都是獨立的個體,只聽命於自己的嗎?

看着少年們一臉驚詫的模樣,小西也是同樣的驚詫表情:

「等等,你不會是連自己的身份都忘了吧。」

「我是個失憶人士,」少年淡淡道,「你覺得呢?」

「我們是度恩人啊!」小西叫道。

我靠。少年驚了。不會還真有這個自帶的標籤或者設定吧!

「什麼度,度……」

「度恩!」

「哦哦,度恩人,」少年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天生就低人一等嗎?」

「當然不是啊,神說過,眾生都是平等的。」

「那我們為什麼還要聽從他的命令?」少年苦笑問,心裏則是覺得這個神怎麼這麼多事。

「都說了不是命令。

」小西嘆了口氣說,「應該算是承諾吧。現在輪到我們當贖罪者了啊!而贖罪者就要聽從凈身者的命令啊!」

「怎麼又命令了?不是說不是命令嗎?」

「哎呀,不是,我也說不明白了。」

「哎呀,我也亂了。還有什麼贖罪者…什麼承諾什麼凈身的?」

「嗯——讓我想想,」小西閉眼苦苦思索起來,「嗯——好像是,是…承諾…一起輪流建設這個世界?原文是怎麼說來着?我記不清楚啦。你還是回去讓東爺爺給你講講那個故事吧!他的故事可多啦,尤其講這個他最為擅長。」

「故事?」

「嗯,」小西點點頭,「聽了之後你就一切都明白啦。」

「那贖罪又是怎麼回事?我們,有罪嗎?」

「我們每個人都是有罪的,等贖凈了罪,我們也能當凈身者。」

「什麼…罪?對誰?」

「神。」小西淡淡地說,「至於什麼罪,故事裏會講的。那個故事就叫做,《神與人之罪》。」

小西的話語忽然沒了感情,少年覺得自己問得是不是有點多了,搞得人家不耐煩了,也便閉了嘴巴。

兩人就這樣默默地走了一段路。

路上少年遇到了幾個頑皮的孩子穿梭在營帳之間追逐打鬧,看到三兩身着制服的大漢與三兩著樸素衣裳的傢伙圍坐在燈桿下面閑聊淡笑,看見了一個帳蓬里活潑竄動的光影,又聽到了另一個帳蓬里傳來的歡聲笑語。仰頭時,又遇見了那滿天的星光。

也還有幾個制服大叔看見自己然後跑過來調侃,說就是你這傢伙睡了一整天吧。

少年只得是尷尬地笑笑。

那些樸素衣服的,應該就是和自己同樣的度恩人吧。而那些穿着綠色制服的,應該就是跟女魔頭還有大叔一樣的管理者吧。少年想。

不過兩者之間好像看起來也挺融洽的,好像真的並不存在自己先入為主以為的那種統治者與仆奴之間的關係。

其實這裏也沒想像中的那麼差嘛,感覺,還挺和諧的。

「誒誒,對了!」小西活潑靈動的可愛聲音又響起,臉上又掛了甜甜的笑容,「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看樣子還好她並沒有在生氣啊。少年心裏慶幸。

「什麼問題?」

「嘻嘻,」小西調皮地笑着,「你叫什麼名字啊?」

「額,我不是都說了我想不起來了嗎。」

「嘿嘿~,」小西得意洋洋地笑着,「一直叫你喂可不行吧!那就由本姑娘,給你來起一個名字吧!」

「啊?起名字?這是我的名字誒!要起也是我自己來吧喂!」

小西故意裝作沒聽到似的,已經開始思索起來了:「嗯——就叫小憶吧!記憶的憶!」

出現了!同樣草率的名字!還真就入鄉隨俗唄。話說度恩人的名字都這樣的嗎?

少年微微一笑,回應女孩滿懷期待的笑容。

「我不要。」

「為什麼。」

「不好聽。」

「……」

「……」

「好不好嘛~,小憶哥哥」。」小西撒嬌地貼過來,那副可愛模樣實在是惹人疼愛。

只不過少年完全不吃這一套,他一臉毫無波瀾地推開了女孩:「走開,你這招只能騙騙那些大叔,對我沒用的。」

「哼!」小西收了乾坤,又換上了一副生氣似的臉蛋,「那你想怎麼樣嘛!」

「為什麼要姓,『小』?」

「不是姓『小』,我們度恩人可沒有姓氏。」「那為什麼要加個『小』字,好幼稚啊。」

「怎麼了?我叫小西,你叫小憶,不好嗎?」

「嗯——,感覺單獨一個『憶』字會更好聽一點…多酷啊!」

「哼!我不管,我就要叫你小憶了!」小憶小憶!」

「哎……」少年還想繼續爭辯,但小西說完就跑到前面去了,沒有再給他機會。

看着這個任性的女孩雀躍的背影,少年無奈地笑了笑。

那就這樣吧。

————

不知不覺中,已經回到他們的營帳里去了。

小西搶先一步跳了進去:

「聽我說!他現在有新名字啦!叫小憶……」

小西的聲音逐漸了淡了下去,憶也走了進來,然後兩人一起驚訝於眼前的景象。

阿清捂著臉倒在地上,老東在一旁急切地扶著。

水兒滿臉淚痕地守在她爸爸的身旁,後者正痛苦掙扎地被一人鎖着手臂。

此人身着與他們差不多的粗布衣裳,高個子,年紀應與憶不差多少。

他聽聞聲響扭過了頭,一雙鑲在標緻臉龐上的亮眼立刻映現。

那是一雙如貓一般的眼睛,眼角向兩也微微翹起,但眼神卻像毒蛇一般地犀利,流露着兇狠和殘忍。

這樣一雙利眼的下面卻掛着一副很不友好的蔑笑。

完了,就算沒有眼前的這片狼藉,單看這傢伙的面相也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善茬。

壞人登場啦?我才剛來誒的說,別這麼快就整這出啊!

憶有些無措地瞥向小西,希望她還能再搬來什麼救星。

後者臉上的驚訝早已變成了憤怒,這次不再是故作出來的撒嬌模樣了,而是貨真價實的憤怒,迎著那個傢伙臉上的輕蔑與不屑:

「花,子,玉!」

————

時間回倒些許。

「喂!你要去哪?別亂跑啊!」

營帳外面傳來女孩的叫嚷。

「不會有什麼事吧?我去看看。」鐵石起身,再拋給妻女一個放心的笑容,然後向門外跑去。

「少年你等等!」鐵石撩開帳簾,迎面撞上的卻是一雙鋒利的惡眼。

「喲?這麼着急是要去哪兒啊?」一個尖銳的嗓音把鐵石逼退回了帳里去。

花子玉隨後踏入,不屑的又不懷好意的眼神迅速掃視快內的眾人。而人們的臉色也隨即就變了。

「花,花子玉,」鐵石有些緊張似地,「你,你來幹什麼。」

「哈??」花子玉逼近過來,睜大了眼睛,「我就住這,還不許我來了?昂?」

「沒,沒有這個意思。」鐵石只好縮回了妻女的身邊。

「那個新來的傢伙呢?」花子玉則是坐到了床鋪的邊角去,與縮在一起的其他人隔了一段距離。

無人應聲,鐵石只好先回答了:「他出去了。」

「呵,挺活潑啊。」花子玉笑道。

然後就是一直的靜漠。

花子玉獨自撩撩他那抓成中分模樣的頭髮。和其他人則是神色,有些不安的捶著頭,或面面相覷無言。

就連花子玉都覺得有些尷尷:「說話啊你們,想說什麼就說啊?」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出聲。

「喂,老東西!」花子玉挪了過來,「你不是自詡有很多經歷和見聞嗎?講兩個來聽聽唄。」

「額——,其實我是想等那個失憶的少年回來了再給他那個關於神和人的故事的的,況且現在時候也不早了。」老東婉拒道。

「嚯!他連這個也忘啦?」

「嗯,應該是的,看他的樣子失憶挺嚴重的。」

「呵!有意思。」

「還有…」老小聲嘟濃道,「是老東,不是——」

「知道啦!老東西!」花子玉臉上笑嘻嘻地打斷,隨後目光又轉向水兒那邊。

小女孩正低頭獨自把玩着手中的什麼。這麼多人中就她表現的最為自然,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似的。

她懷中抱着的是一個小紙偶,一圈白紙作身上長袍,圓圓的腦袋上沒有五官,而是用紅筆畫上了一個倒三角。

「嗨!水兒。」花子玉又挪近過去。

然後余光中立馬就看到了夫婦倆神情緊張的盯着自己。

但他根本不管這些,笑的更加得瑟:「小水兒,還記得我嗎?」

「記得,」小女孩臉上明顯還有些顧慮,「花子玉哥哥……有什麼事情找水兒嗎?」

「嗯嗯~,你手裏的好像很好玩的樣子呢。」花子玉仍是笑着。

「這是我爸爸給我做的!」一聊到這個,水兒臉上就滿是天真的笑容。

「嗯~,那可以借我玩一下嗎?」

「……」小女孩沒作聲,她猶豫了,「可是……」

水兒轉過頭,看見父母臉上有些擔憂的神情。

而這也被花子玉看在眼裏。

「沒關係,只是玩玩而已,很快就還給你的。好東西要分享的嘛。」花子玉不知是說給誰聽,但至少他現在的笑容里仍然沒有呈現出惡意。

「嗯。」最終,水兒輕輕點了下頭,微顫著通過了紙偶。

「喲喲,」花子玉把手中的小玩意兒舉高到了眼前,嘴角的笑容咧開了,「做的挺精緻嘛。」

聽到別人的誇獎,小女孩又笑起來了,剛才的不安緊張一掃而空:「嗯嗯,這是神使大人哦!但這是爸爸做的,總有一天水兒也要學會自己做!」

「哦……神使啊……」花子玉的語氣平淡,而笑容在逐漸收斂,臉色陰沉,雙眸中的鋒芒越發顯現。

他抓着紙偶的雙手停止了,然後再下一個瞬間,猛地一抖,手中漂亮的白色玩具隨之被分為了兩段。

「嚓」的一聲輕脆,那是小紙偶的身體被撕裂時發出的聲音,在寂靜無聲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

「哎呀!我怎麼這麼不小心啊!」花子玉故作着急地叫道,但臉上得意的壞笑出賣了他。

他舉起雙手,撐開了手指,小紙偶屍體的兩半分別從兩邊緩緩飄下,落在它的小女孩主人傷心欲哭的臉蛋前。

「哦哦真是對不起!可你的神使大人怎麼這麼脆弱啊,我只是玩玩而已,它怎麼就被弄死了啊?」花子玉如此說道,可他的語氣卻一點都不真誠,還帶了一臉的幸災樂禍。

水兒強忍着要湧出來的淚水,不敢怒也不敢言,默默地抱起斷成兩截的小紙偶。但近距離目睹到小紙偶的慘狀后,她終於忍不住了,悲傷從心頭處湧上眼眸,化作一顆豆大的淚珠沿臉頰滑下。

「水兒!」鐵石連忙過來將女兒抱入杯中,安撫道,「沒關係的,爸爸明天再給你折一個,好不好?」

「……嗯。」水兒趴在爸爸的懷裏微聲抽泣。

而整個過程鐵石都沒有哪怕一句怨言,甚至都沒再敢多看「兇手」一眼,就好像他的那些拙劣的謊言都被相信了似的。

「嘁。」

花子玉滿臉鄙夷地看着眼前上演的無聊親子戲,笑一聲,轉身準備離去。

但是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你站住!」

花子玉扭頭,看見阿清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你要道歉。」

「呵,」花子玉轉過了身,輕笑道,「可我不是早就道過歉了嗎?」

「真誠的,道歉!」

「……」

花子玉的笑凝固了,對上的是阿清嚴肅的眼神。

夾在這場對峙中間的父女倆,女兒是害怕,父親則是擔憂。

「要不算了吧,阿清。」鐵石小聲地勸。

可阿清沒有理會,再一次地要求;

「道!歉!」

但這二字卻已沒了剛才時的氣勢,竟帶了微微的顫音,連她自己都覺得吃驚。

花子玉凝固的笑臉收斂了,閉着眼微微低下了頭去,再抬起時嘴角沒有一絲的弧度,眼神換上了毒蛇般的鋒利,流露着兇狠和殘忍。

「你們,也配嗎?」

阿清的表情徹底萎了,摻雜上了一層的悲惱和氣急敗壞。

花子玉表情不變,再次轉身準備離去,卻聽見身後傳來不斷逼近的急促腳步聲。

「我說要你道歉!」

阿清惱著成怒似地衝上來,像是要以武服人,但她實在是高估了她的實力。

花子玉輕輕一個側身,衝上來的身影便撲了個空,前者乘機瞧准了阿清的臉頰,毫無情義地,花子玉舉起巴掌,一個耳光猛地扇了過去。

「啪」地又是一聲脆響,那是阿清的臉蛋肉與花子玉的手掌肉猛烈接觸時發出的聲音,同樣在安靜無聲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地清晰。

巨大的衝擊力把阿清撞得仰面倒去,落在父女倆的驚恐面前,也落在花子玉的冷漠面前。

「媽媽!」水兒哭喊著上前去扶她的母親,可鐵石卻是愣在了原地。

那邊,自己的妻子正虛弱地坐在地上,雙手捂著紅腫的臉頰,緊閉着眼,好像意識還有些不清醒。兩旁水兒和老東分別地扶著,他能清楚地看到女兒臉上不斷滾落的一顆顆淚珠。

再看向這邊時,花子玉這傢伙也正盯着自己,眼神里滿是鄙夷和嘲笑,彷彿就認為了他是個不敢戰鬥的膽小鬼。

在以上兩者的夾擊下,鐵石鬆弛的拳頭終於在不斷地捏緊,最後發出骨骼摩擦的咯嗒聲

他的眉梢開始翹起,瞳孔變得鋒利,臉部肌肉拉伸著,那是他在怒吼。

如一頭公牛一般,他朝着花子玉衝去,對着那個傢伙囂張的臉龐就是一記重拳。

花子玉微微側臉,憤怒的拳頭便在他的鼻尖擦身而過,帶起的風呼嘯而來,稍稍吹動他的發梢,而下面的映着拳頭的眼眸在一瞬間好像流過了什麼,但馬上又恢復到原本的無情來。

拳頭的動能沒有撞到實物,便帶着鐵石一直衝到了前面去。

沒有停歇地,鐵石立馬又轉身揮出了第二拳。

這一次打中了。

但不是那傢伙的臭臉,而是嚴嚴實實地撞停在了他的手掌心上。

抬起頭,看見花子玉一隻手正輕鬆地舉在臉前,前面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大拳。

一瞬間,一絲恐懼和後悔呈現在鐵石的臉上,但沒來得及發酵成形,便被痛苦掙扎的表情所覆蓋掉了。

因為他的手腕被猛地一扭,沒有一絲抵抗力地,鐵石的身體便也不由地是到了一邊。

隨後膝蓋窩也被猛地一踢,腿便不由地跪到了地上。自己的手臂也被強拽到了背部,猛地一壓,整個人隨之倒地。

一套標準的組合擒拿技下來,花子玉便把鐵石死死地制壓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怎麼,現在你敢出手啦?」花子玉冷笑着貼近來,「是誰給你的勇氣啊?」

鐵石喘著大氣,痛苦地呻吟著。

花子玉眼神又恢復了冷漠,輕聲說出了三個字:「道歉吧。」

「啊……?」鐵石瞪大了眼睛,好像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還要我再說一遍嗎?」花子玉抬高了音量,字一字地厲聲道,「我說,道!歉!」

「……對,對不起。」鐵石微弱地發聲。

「大聲點!」花子玉的聲音摻了憤怒,如同不容反抗的命令般。

「對不起!」鐵石大吼著接上了命令,

中間沒有一點兒空隙地讓花子玉都有些愣住。

然後,

「呲哈哈哈哈哈哈哈!」

花子玉怪笑起來,也不知道他是在笑鐵石的窩囊無能,還是在為自己得到了想要的結果而滿意,只知道那笑聲尖銳刺早,如同在斥訴着什麼般,迴響在這小小的營帳里。

「真聽話啊!」花子玉依然沒有放開鐵石,反而還瞪了他一腳,然後轉尚那邊的母女倆,「你們呢?!」

「啊?」鐵石忍着巨痛。

看着母女瑟瑟無聲的模樣,花子玉又猛得補上一腳:「道歉啊!」

這一次鐵石忍不住了,痛苦地叫出聲來。

「爸爸!」水兒淚眼上前哭訴,「對不起,求求你放了我爸爸吧。」

看着小女孩紅腫的雙眼和掛在彤紅臉頰上的淚滴,花子玉只是哼笑一聲,再次看向阿清,「還有你呢?」

阿清驚恐和無措掛了滿臉,而老東是完全地一聲不吱,明顯不想也不敢摻和到這場麻煩中去。

「道歉啊!」花子玉再一次地緊逼。

而阿清仍在遲疑着。自己明明才是占理方,欺壓者非但沒有為自己的霸道行為懺悔,反而要求自己向他道歉,如此的是非顛倒,還有公理可言嗎。

花子玉見她仍無動靜,又朝着鐵石的屁股狠狠地補了一腳,衝擊力使他的身體前傾,最後痛在他被彎曲地壓着的胳脖上。

骨頭間相擦地咯嗒一聲悶響,隨後接上的是鐵石再一次的慘叫;「額啊啊啊啊——!」

「別打了,我道歉!」阿清嘶吼著,紅潤着雙眼,低聲支支吾吾,「……對,對不……」

就在這時,帳簾被撞開了,跳進來一個女孩:「聽我說!他現有新名字啦!叫小憶……」

花子玉扭過頭,看見了小西,也看見了剛走進來的另一個黑髮披散的傢伙。

嚯,終於回來了。

————

「花子玉!」小西看樣子氣極了,「你再不住手,我就叫營衛了!」

花子玉眉梢都沒動一下,好像對小西的威脅毫不在意,臉上依然是掛着那副不友好的蔑笑。但他還是放開了鐵石,後者痛苦地倒在地上,被其女扶著。

他像是覺得有些無聊了,對這邊的事不再感興趣,轉而向小西和憶這也走去。

現在,有更為令他感興趣的東西。

看着花子玉的步步逼近,憶頓時覺得不安了。

這傢伙究竟想幹嘛?不會是要打架吧?對女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憶擔憂地看向小西,後者臉上的堅定和勇敢也在這氛圍中已經褪了些許,憶甚至還第一次看到了這個女孩眼中的一絲恐懼。

腳步聲願止,花子玉落在了兩人面前,他先是與憶對上了視線,帶着些許好奇與不屑。

隨後他彎下腰來,一隻手扶住了小西的後腦勺,將退後了半步的女孩又拉近了來,那雙眼眸如同盯上了獵物的猛獸般,正不斷地吞噬著女孩心中的勇氣。

「呃,有什麼——」憶想套些近乎,但是卻被直接打斷了。

「噓!待會再找你。」花子玉看都沒看他一眼,雙眸只緊緊的盯着女孩,「你剛才說了什麼?我沒有聽清。」

「我說,」小西的聲音有些顫抖,但為了掩蓋掉她的害怕,她鼓足了勇氣大聲說,「信不信我叫營衛了!」

「呵!」花子玉冷笑一聲,「你去試試啊!你敢嗎?」見到女孩遲疑的神情,他又忽然吼了一聲,「哈!!」

小西被嚇得一哆嗦,眼角也都掛上了些許淚花。

「哈哈哈哈!」花子玉又怪笑起來,「你們怎麼都是一個樣子啊!哈哈哈哈哈!」

他的壓迫感伴着口氣,噴到女孩白嫩的臉蛋上,將女孩最後的一絲堅強和勇敢也吞噬殆盡。

眼看小西就要哭出來了,一個拳頭飛速般地揮了過來。

花子玉一愣,收了笑聲慌忙躲過。

拳頭的動能傳輸給空氣,化作一陣風拂起小西的秀髮,也吹乾了她濕潤的眼眸。

眸中映照着少年挺身而出的模樣。

小憶!

小西在心裏歡喜。

但憶現在還沒空安慰她,第一拳還未停下,他又緊接着地向花子玉揮出了第二拳。

這一拳要比剛才的更快,幾乎是以迅雷之勢帶着拳風呼嘯而來,花子玉還未作出任何的動作,拳頭就已經快要撞擦到他臉頰上的汗毛了。

混蛋,誰要跟你等啊。邪惡勢力是吧?碰小西是吧?氣死我了,我直接呼你一拳再說!

眼看就要讓那傢伙受到懲罰了,可就在千鈞一髮的那一瞬間,花子玉卻以更快的不可思議般的速度側頭,拳頭便擦身而過。

什麼?!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還看到那傢伙在那一瞬間一毫秒時間留下的笑。

隨後憶呼出去的手馬上被抓住,看樣子是想再來一套擒拿。

但憶也馬上意識到了問題,他趁花子玉還未來得及發力之際,猛地一耍手,掙脫了束縛。

憶本能地後退了一步,沒有絲毫停頓地,馬上又衝上前揮出了第三拳第四拳第五拳。

但不知是這傢伙開始準備好了還是怎麼的,憶接連揮出的快拳都被一一躲過,甚至那傢伙還閑暇擺出一份說不出來的奇怪笑容,感覺馬上就要哈哈地譏笑出聲來了:「哎呀呀,這麼急呀。但是,就這?不過如此嘛。」

喂喂,過份了啊,原來我這麼弱的嗎,失憶之前的我啊,你就不能強一點嗎?

還有這個傢伙也是,躲躲躲,可惡啊!你敢不敢接我一拳啊!

「那你別躲啊!」憶喊著奮了全力揮出一拳,這一次花子玉真的沒躲。

一聲閃響,拳頭懸停在了花子玉的臉前,可擋在中間的是他交叉撐開的雙掌。

他又緩緩地帶着憶的拳頭一起挪下了雙手,好讓他的臉露出來對着憶。

看樣子這傢伙又要露出他那標誌性的蔑笑了。

憶想。

可是你覺得我會給你機會嗎!!!

憶突然猛地後腿一蹬,彈射般衝上前,衝擊力成功地打斷了花子玉即將揚起的嘴角,還逼得他連連後退。

雖然我的拳頭已經停止,不能收起也不能揮出但是……

我來讓它向前!!!

憶奮起全力地推著花子玉向前衝去,想就這樣讓他撞到營帳的柱子上去。

花子玉也稍稍愣了一下,但不一秒嘴角又出現了笑意。

他後腳跟一側,竟在一剎那間剎停了自己。而憶還在慣性的驅使下向他撞來,迎著這股天然的動能,花子玉用膝蓋骨猛地往前一磕,恰好撞到憶脆弱的肚子上。

「呃啊。」巨大的疼痛從腹部蔓延上來傳到腦子,再傳到身體上的每一個角落。

憶痛苦地彎下腰去,捂著肚子乾嘔起來。雖然只是噴出了零星的唾味,但他覺得自己已經在吐血了。

這再一次讓他告訴自己,這可不是什麼小孩子之間的打鬧,而是你死我活的血拚了。

接着憶感覺自己的頭髮被猛地往上一扯,自己的腦袋便被提到了花子玉的面前,對上了那傢伙一點兒都不友好的笑臉。

「你就是那個失憶的傢伙對吧,」那傢伙打着招呼,「你好啊,我是花子玉!姓『花』哦。」

我靠,你是有多能顯擺啊,比我們多個姓還非要強調出來是吧?

說?話說好像有人告訴我說度思人沒有姓氏來着?難道這傢伙不是跟我們一樣的?

哦,是小西告訴我的,不過說起來這傢伙跑哪去了?為什麼不來幫我?不會是找個角落獨自哭去了吧?

憶也不明白,為什麼在這般危急關頭,自己還能這樣地胡思亂想。

「花子玉!你快放手!」小西這時已經遠遠地站在了門口,撩著帳簾準備跑出去的姿勢,「你再不放開他,我現在馬上就把營衛叫來!你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吧!」

花子玉看着女孩鬧,卻只是淡淡一笑,好像絲毫不把小西也好亦或是營衛放在眼裏,又轉向了手中提着的腦袋。

「要不這樣吧,」花子玉說,「你給我道歉,我就放了你,然後這事就當沒發生過,怎麼樣?我夠大度了吧?」

我靠了,你這傢伙到底是有多喜歡道歉啊!如果憶看到過前面發生的劇情他一定會在心裏這麼吐槽。

但現在他只是垂著腦袋,頭髮的陰影遮下來,看不清他的表情。

「說話啊?」花子玉搖了搖他的腦袋。

剎那間,憶猛地一抬頭,張嘴,但出來的不是什麼道歉也不是什麼咒罵,而竟然是一大口唾沫!

那玩意兒像一顆子彈般射出,甚至比憶全力揮出的拳頭還還要快,而且某種意義上講也比拳頭要更有殺傷力。

「我去!」花子玉趕忙地迅速側過臉去,才把這東西給躲了過去。

「你丫的是不是有點毛病啊?」花子玉大罵了一句,隨後喋喋地抱怨起來,「玩什麼不好,還非要玩口水是吧?惡不噁心啊你?打不過就吐口水,幼不幼稚啊你?還好我反應夠快,要不然就……

「噗」的突然一聲,口水賤了花子玉滿臉。那是憶的第二輪口水攻擊,這次採用的是散射戰術,在將口水吐出的一瞬間,快速地抖動嘴唇,利用兩唇之間的夾力,將成團的口水化作了無數的唾沫星子。

如果把第一輪的口水攻擊比喻為殺傷力強卻射程單一的阻擊槍的話,那麼這第二輪便是覆蓋面巨大的霰彈槍,在如此近的距離發射,花子玉根本就沒有機會躲避,就被濺了一臉的唾沫星子。

花子玉保持着原來的表情和姿勢愣了半秒,然後慘叫着扔開了憶。

「啊啊啊——!你這傢伙是真的有點大病啊!能不能整點人乾的事啊?」花子玉瘋狂地用手袖擦著臉,「不行,我得去洗把臉才行,對,洗臉!」

花子玉說着就向門口跑去,那邊的小西也趕忙縮到一旁為他讓路,但他卻在門口處突然停了下來。

扭過頭,臉上掛着奸詐陰險的笑:「喂!新來的!希望你能夠喜歡這裏!」

然後他又恢復了剛才的掙扎表情,跑了出去,還不停地叨叨著「噁心」、「洗臉」之類的話……

那傢伙就這樣走掉了。

危機……解除啦?

憶完全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說實話,在噴吐完口水后,憶還對自己的衝動有些後悔,擔心會不會惹得那傢伙惱羞成怒然後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什麼的。

但現在看來,竟是自己的口水拯救了大家……嗎?

————

在這間小小的營帳中,正團團而坐着六個人。他們都目光沉重,表情呆泄,又或是沒有表情,又或是帶了淡淡的憂傷。

總之,沒有人說話,也沒有動作,大家都隨着時間一點點地流逝,卻似乎仍陷於剛才悲劇的氛圍中無法脫身。

除了一個少年。

我靠,好尷尷……

憶有些受不住了。

花子玉那傢伙走後,大家相互整頓和安慰了一下,再稍微說明了不情況,然後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了。

明明危機都已經結束了啊,慶祝還來不及呢,為什麼卻要抱着團一起來傷感喂!現在整這出有任何的意義嗎?

過去的就過去了,人是要向前看的,喂喂,這不是你們教給我的道理嗎?

現在集體沉默是要鬧哪樣,今晚不會要就一直這樣過去了吧?別啊,話說我還要聽聽那個關於什麼神的故事呢。

可惡啊,能不能有個人來打破一下這該死的氣氛啊,只要不是那個姓花的,誰都行。

要不,我先來?

可是,現在這個氛圍,我要說些什麼好啊?總不能胡亂地扯皮子吧?

剛才的那個傢伙是什麼來頭?

不行不行,大家好不容易才差不多快忘掉他了,我又再提起,那豈不是揭人傷疤了嗎?

可惡啊!那到底該說些什麼才好啊…

忽然地,憶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剛才被花子玉膝擊造成了內傷,還是說打架時消耗了過多的能量所以又餓了.

反正這聲「咕嚕」在無聲的空氣中是顯得無比地清晰。

「噗哧。」小西沒忍住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啊喂!」憶趕緊抓住機會乘勝追擊,「我,我可沒放屁啊,你你,你可別誤會啊!」

女孩被逗笑了,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取代掉了尷尷的空氣:「我也沒說你放屁啊!你怎麼緊張千嘛,不會真的是——,你放屁是,咕嚕!的一聲的吧?」

「我沒有我不是啊!」憶連連擺手,「小瓜你不要亂說!」

「唔——」女孩鼓著腮幫子,「是小西!」

「對不起。」憶笑嘻嘻地光速道歉。

目光之餘瞥向那邊,眾人臉上的沉重面孔都已經褪去了,就連原本表情最凝重的阿清的臉上都有了些許笑意。

「對了!」小西突然想到了什麼,「現在他有新名字啦!」

「是『憶』。」少年搶先道,他還是不想就這樣放棄自己的帥氣名字。

「哎呀!那個太拗口啦,叫起來多不方便啊!還是叫小憶吧!」小西說,看樣子她是不

會退讓了。

「那好吧,小憶就小憶吧,」憶聳聳肩,對眾人重新打上招呼,「大家好,我是小憶,以後我與你們可能真的就是……一家人了。」

憶最後還是有些遲疑,他擔心大家會不會不歡迎自己,畢竟剛才的那場麻煩貌似就是因自己而起的。

但他們馬上就證明了憶的多慮。

「歡迎歡迎!」鐵石最先過來摟住憶,再把他拉了過來,「現在,我宣佈小憶正式成為我們五十帳的一員,讓我們歡迎小憶!」

其它人的歡迎祝賀也接連而至,頓時小小的營帳里人影躍雀,歡笑陣陣,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憶連連道謝,很不好意思,說起來這也算是自己第一次受到過這麼多人的關注吧。

他又突然想到,剛才路上看見和聽見的營帳里的歡東氣氛,應該也是他們在歡迎新成員吧。

著樣子這裏的人們真的都好溫暖啊!當然除了個別討人厭的傢伙。

憶又想起了花子玉的那副醜惡嘴臉,還有他踢到自己肚子上的那一腳。說實話,現在腹部還有些隱隱作痛。

不過也有可能是餓的……話說自己到底幾天沒吃飯了?可惡啊,失憶的一個壞處就來了。

「那個,」憶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還有吃的嗎我又有些餓了,嘿嘿。」

但卻只看到人們臉上有些為難。

不,不會吧。

小西馬上就給憶驗證了他的猜想:「我再教你一個規矩,每人一餐最多只能打一次飯。」

「啊!為什麼?」憶很心痛。

「嗯?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嘛!你要是吃多了,那不是就會有人要吃少了嘛。」

憶想了一想,確實是這麼一個道理,為了填飽自己的肚子而吃掉別人的食物,那確實是太自私了。

「那有沒有新人福利啊。」

「嗯?」

「就是,我這不是新來的嘛,就沒有什麼歡迎禮例如說吃多一碗,或者半碗也行的那種。」

「沒有。」

「那我不是早上就來了嗎。早飯和午飯我都沒」吃上,可以…補嗎?」

「不可以。」

「唉。」憶牽拉了腦袋。好吧,這條規矩還算是挺苛刻的。

「死心吧!」小西偷笑,「想要吃啊,你就只能等明天啦!沒關係的,你很快就會適應啦!」

「好吧。」憶接受了現實。

「還有這個,」阿清遞過了一個東西,「你可要保管好,以後吃飯就靠它了。」

憶認得它,這就是他喝粥時用的那個碗。

憶接了過來,雙手捧著折了蓋子,仔細觀察起來。

這是一個大木碗,做工粗糙得只是大概地弄了個形狀,甚至碗沿微微有些凹凸不平,碗壁粗細不均,更別想奢求什麼雕花紋路了。

但憶卻覺得它很漂亮,可能是因為它某種意義上算是他在得到的第一個物品吧,也有可能是想到以後這東西就要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為他的吃食服務,感恩和相伴之情湧上心頭吧。

誰知道呢?

反正憶現在完全可以稱得上是愛不釋手,痴痴地盯着空空的碗底好久以後,又翻過來看碗的背面。

同樣是樸素得沒有一絲波紋或者點綴,只有大片無奇的木褐色和放在上面的自己的三根手指。

等等……好像哪裏不對?

三根手指?!

憶又趕緊翻了回去看自己手指扣著的地方,那裏只有一根大姆指。

我靠,三加一不就是……

四!

憶慌忙抽出手來,木碗也隨之落下,砸到地面發出哐當的一聲。

眾人的目光被吸引了過來,聚焦到憶的身上來。

「怎麼了?」小西走近來,她看到少年表情獃滯,而眼神里儘是驚恐地盯着自己的雙手,「小…憶?」

憶沒有回應,只是盯着自己撐開的雙掌,和每隻上面分別立着的四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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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與記憶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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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機械降神 第1章 神與人之罪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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