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身不由己

寺院裏傳來陣陣桂花香，尋香悠閑地欣賞著客堂牆上掛着的衛協、張默畫作，不驕不躁。和她相反，等久了佛念就煩躁起來。

過了良久，待那些貴人散去，吳畏讓知客僧去通報。獨孤寺主快步出來迎接，連稱：「阿彌陀佛，讓幾位小檀越久等了，罪過，罪過!」

尋香主動回應：「無妨無妨，我兄妹是常客，怎能驚擾大師接待王公大臣——人言久等必有禪，我剛才在客堂里聞得桂花香，竟想起桂花鱸的味道來!」她平時懵懂一旦接觸到和佛教有關的人和物，思維就變得很空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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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寺主大笑說：「小檀越由桂花香想起桂花鱸?小僧自從擔任這沙門統之後，就俗務纏身，忙於應酬，好久沒有下廚了。寺中剛好飼養這幾位桂花鱸魚，看在小檀越是佛子轉世的份上，小僧待會給幾位做一道桂花鱸魚羹!」

各人進了獨孤寺主的禪房，見裏面一張紫檀木的供桌上擺着彌勒佛像，雞翅木的地板纖塵不染，裝飾擺設簡單又有佛家的禪意以及文人雅士的韻味。

在蒲團上落座后，吳畏奉上手抄佛經。獨孤寺主接過打開來看，一雙慧目流光溢彩，「阿彌陀佛，想不到高施主事佛之心竟如此虔誠，這幾本經書當供奉在佛前!」隨即慎重其事地包裹起來，起身放在佛像底下。

雅僧廚藝精妙，不過普天之下能讓他親自下廚的人並不多，他擔任沙門統成了國師，還肯親手為幾個少年男女做羹湯，實屬難能可貴。各人也不免受寵若驚，移步至他叫作「小香積廚」的私人廚房，裏面竟然沒有煙火氣息，十分雅緻。看他製作羹湯的過程，竟然也是一種享受。

北魏時期僧眾並無不可吃魚吃肉的規矩，桂花鱸肉味鮮美，很多人將其比作天上龍肉。雅僧的做法又更具特色。他先到池中抓魚，然後又去院裏折取桂花，去掉枝葉留花蕊花瓣為用，笑言：「桂花鱸魚徒具『桂花』之名，小僧加上桂花讓其具有桂花之實!」

很快幾碗魚羹端了上來。各人吃起來果然是爽嫩香滑，不由讚不絕口。

吃完后，獨孤寺主又和尋香探討佛理，很明顯各人今天能吃上沙門統親手做的魚羹都是占尋香的光。

等到臨近黃昏時，吳畏兄妹才離開法慶寺，回青塢路上，就被人堵在巷子裏。雙蒙帶着一群宿衛攔在面前。

佛念詫異地問：「阿三，你這是?」

雙蒙面無表情，向旁一讓，身後閃出服侍皇后的宦官小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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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蘇乾笑說：「奉皇後殿下的旨意，請你們幾位進宮!」

吳畏說：「我們兄妹幾人已經決意離開魏國了，皇后何必強人所難?」

小蘇凜然說：「你們膽敢抗旨不遵?」

佛念說：「阿大，我們衝出去!」

雙蒙橫刀在手攔住去路。佛念又驚又怒說：「阿三，你竟然朝兄弟們拔刀相向?」

吳畏嘆息說：「好，我們去見皇后!」

皇后馮潤在顯陽殿召見乞活兒兄妹。馮夙在場，不見皇后露面。馮夙一見吳畏就說：「兄弟，我們又見面了——赤土堡地底我可是看在你對楚出雲一往情深的份上，才網開一面放你們走的哦!」

吳畏心頭一震，說：「原來，你們是設計好的?」

馮夙笑言：「如果不是那樣，怎麼才能順藤摸瓜找到『奚官人』宗主呢？」

吳畏說：「這麼說來『奚官人』宗主已經落入你馮家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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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夙搖頭說：「已經掌握了其人身份。皇後殿下正在作周密部署，只等收網!」

吳畏問：「那楚出雲、張玲琬和眉兒呢？」

馮夙微笑說：「放心好了，皇後殿下說過只要能殲滅『奚官人』宗主，是可以放過楚出雲的。再說了，皇帝已經親口同意將陳留公主許配給我，我得償所願，也定會一力成全兄弟美事的。」

就在這時，後堂有人叫道：「皇后駕到!」各人肅然而立。

就見皇后馮潤在幾名宮女和宦官簇擁下從進內堂。這顯陽殿是帝后寢宮，所以馮潤身着日常起居服，輕薄寬鬆，更顯體態妖嬈。

馮潤在堂上坐下，即摒退左右宦官和宮女。一雙妙眼顧盼生輝，說道：「怎麼？聽說你們不想替我效力了，準備不辭而別?」

吳畏說：「我兄妹厭倦了殺戮想退隱江湖!」

馮潤冷笑，「分明是言不由衷，天下哪裏沒有殺戮呢?你們不殺人，人便殺你們，能退到哪裏去?」

吳畏等人不語。馮潤又說：「乞活兒若不能為我所用，則將成為我馮家勁敵。你們可想清楚了，不為我效力，就只有死路一條。我馮潤要殺你們，你們自問天涯海角逃得了嗎？」她看起來是一個嬌俏美艷女子，美色之下暗藏殺機，讓人不寒而慄。

吳畏嘆息說：「皇後殿下如今可以調動天下各路高手，真想要我們兄妹的命，我們顧此失彼沒有把握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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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潤說：「人貴有自知之明，也要有感恩之心。我待你們不薄。現今正是我用人之際，你們怎能棄我而去？」

吳畏說：「皇后想要我們兄妹怎麼做?」

馮潤森然說：「再替我辦三件大事，我就讓你們走!」

吳畏問道：「哪三件大事?」

馮潤說：「都說是大事了，所以每一件事都需要精心籌謀，你們作為刺客，只管奉命行事就可以了，不必多問。這樣事成之後才能全身而退!」

吳畏點頭說：「好，我答應你。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

馮潤一指尋香，「聽說這個小丫頭是佛子轉世，我在皇宮裏安排了一間佛堂，她可以先在佛堂里容身，等你們幫我把事情辦好，再接她走!」很明顯這是留尋香做人質的意思。

佛念說：「這……!」

馮潤鳳目中射出寒光，「怎麼？皇帝親征在外，如今這皇宮之中我可以做到說一不二，沒人能忤逆我意!」

吳畏說：「好!我們先回青塢，等待皇後下達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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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潤說：「不必，我自有安排。而且從今往後你們只能聽從我一人的命令。」說完命人帶吳畏、鄭植、單良、佛念四兄弟到宮城外左衛尉府。

吳畏幾人被安置在宿衛營署一處小院內，還有幾名宿衛看守。各人心知肚明著等於是被監視起來，限制了自由。儘管不滿，但尋香在皇後手裏，並且區區乞活兒也沒有對抗皇后的實力，身不由己，只能被動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