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開啟

天啟一萬四千三百二十一年，後世稱為創法元年。

天啟大陸北地，升龍崖。

「猜猜我是誰？」一個梳着高馬尾的小女孩躡手躡腳地走到正在看海的小男孩背後，身邊還有一個拽着她的粉紅裙子的小男孩，突然從背後捂住了他的眼睛。

「除了你還能有誰呀，這兩年也就你願意來這裏陪着我看海了。小炎也在吧？」

「無聊～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嘛？小燦妹妹回家了，阿晟又天天折騰他的木樁，你也不陪我玩兒，我弟弟又這麼小，女工我都繡的比我阿娘還快了！」

女孩鬆開了手，一邊嘟囔著一邊抱起身旁的弟弟，找了塊看起來還算平整的石頭，吹掉上面的灰塵。

「誒，星異，爹爹他們都說你六歲了就會給自己取名字了，你打算取個啥名字呀？你這麼矮，要不就叫窩瓜？」

「我也不知道。」

男孩不再看着海天一線，找到一塊女孩坐的高一點的石頭，咬着牙推到女孩旁邊，坐了上去。可即便如此，地上的影子還是比女孩的短了一點。男孩索性蹲在上面，影子終於長了一小點。女孩笑得很開心。

「為啥你的名字要自己取呀？」

「不知道。我爹說，有位中土的高人夜觀天象，派人到我們這個荒涼之地吩咐他不能給我取名，要讓我自己取，別的也沒多說。」

崖底，海浪有力地拍擊著礁石，海風捲起浪珠迎面而來。

「歲供之日快到了，我爺爺要帶人出海打魚，我爹和我大伯也要去。你不是一直想要海蘭花嘛，我讓我爹幫你帶一株回來吧。」

「采兒，謝謝你。」

「叫我啥？沒大沒小的，叫姑姑！」

女孩放下了弟弟，作勢就要去抓男孩的耳朵。男孩一下子蹦了老遠，順勢翻滾了一圈，就要開溜。

「不許跑！回來！」

男孩停下來，僵硬的扭過身子，女孩踮着腳尖擰著男孩的耳朵，提了起來。

「還敢跑？炎兒還在這呢，他要是跟着你跑，摔一跤，咱倆都沒好日子過了」

兩個五歲多大的小孩子就這樣在崖邊嬉鬧着，兩塊石頭旁還坐着一個三歲小屁孩兒。玩了許久，又背靠背坐在了石頭上。男孩看着海上的夕陽，女孩看着地上影子，誰也沒出聲。

「再過一個月你的生日就到了，除了海蘭花，你還有啥想要的嗎？」

男孩想了許久，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想要什麼？我啥都想要。那幹嘛不自己去海上呢？偷偷跟着她大伯出海，想要啥自己找。對，就這麼辦。

「我就想要海蘭花。」

「行吧行吧，不理你了，我該回去了，不然我娘找不到小炎會着急的。」說完，采兒起身就抱着小炎走了。男孩沒回頭看他們，還是盯着夕陽。

我為什麼要自己取名字？為什麼大長老給我賜字星異？星異，星異，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六歲才能自己取名字？現在不可以嗎？可又要叫啥呢？難不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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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窩瓜？呵，長得高又怎樣呢？

沉默許久，男孩站起身，順手撿起了一塊石頭，朝着夕陽的方向用力揮去。石頭在夕陽的照射下，閃著紅光，墜入大海，卻帶不起絲毫的浪花，瞬間便被湮沒了。

該回家了。星異轉過身，走上了回家的路。夕陽把影子拉的很長。

這條路，他從三歲到現在，走了兩年了。三寸的小腳，將通往升龍崖的草地，硬生生踩出了一條光滑的石頭路。

星異的父親叫業啓，是下一任族長的候選人之一。本來族長是準備傳給長子業聰的，可業聰在帶領族人狩獵時，突發獸潮，為了保護幾個族弟，毅然決然地和堂哥業林轉身闖進了獸潮之中，為十幾個族弟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當族長和幾個元老帶着族人趕到之時，他們只留下了破碎的衣服，和兩顆沒了大腦的顱骨。族長默默地抱回了他的頭顱。從那天起，就沒有人再見到他笑過。哪怕是業啓結婚，他也只是出面吃了杯喜酒。

「異兒，怎麼才回來？快點來吃飯了，今天做了你最喜歡吃的蝦卷，還有你爹打獵打到的三尾冰晶獸燉的湯，快點快點，飯給你盛好了，想吃啥自己夾哦！」星異的奶奶是遠嫁而來的，早年族長曾到中土闖蕩，也是在那時候結識了她，兩人一起經歷了很多，最後星異的奶奶瞞着家人和族長業筠私奔到了這北地。兩人十分恩愛，這些年長子業聰的去世讓她傷心了好久，但星異的出生，讓她有了精神寄託，所以對星異很是疼愛。

「奶奶，業彬和業德要出海了嗎？」

「是啊，你爺爺也去的。你想要什麼？奶奶讓你爺爺出海了給你找找。來，再吃個蝦卷」奶奶邊說邊給他夾了一個最大的。

「奶奶，我想知道為什麼要出海。我們為什麼不往中土去呢？北邊的海好冷，越往北不是越冷嗎？」

「傻孩子，你還小，不懂。中土雖好，可是想去中土的人有很多，不是什麼人都能去中土的。而且，我們南邊有金剛山脈，那裏面有很多野獸，甚至還有傳說中的妖獸和神獸，我們最好的選擇只能是出海啦。而且，大海的彼岸有很多你想不到的東西…」

奶奶耐心的跟星異解釋著。她也覺得，星異長大了，也該開始了解這個世界了。

「快點吃飯，吃完飯去洗個澡，你爺爺找你有事，讓你去祠堂找他。老頭也真是的，大晚上的不早點睡，讓你去祠堂見那一堆牌子幹什麼…」

奶奶嘴裏念叨著，可說到牌子的時候，分明眼神一暗，似是想起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還有，你爸打獵回來后飯也沒吃就和你媽媽出去了，可能要好久，這些日子你就和奶奶睡。可不許再到處跑了，奶奶老了，腿腳不方便，沒力氣和你捉迷藏呢。」

「放心吧奶奶，我哪也不去，最多也就是去升龍崖看看海。」

「好好好，我們家異兒真乖！」

奶奶摸了摸星異的小腦袋，和星異講著一些她年幼時的故事。星異有意沒意地聽着，大概也就是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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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和她阿娘的故事。什麼養冰蠶啊，種香草織席之類的生活瑣事。

「聽說業晟已經開始習武了？」

「是啊，他比你大八個月呢，再過不久你也要開始習武啦。你們家族也是苦命，離金剛山脈最近，面臨着野獸的襲擾。好在有貴人相助，傳下了煉體之法和幾部武法，這幾百年倒也還算太平。」

奶奶對業家的歷史也不甚了解，只是大概說了一些她所知道的。她倒是聽說過，好像南方也有一個業家，可橫跨了半個大陸，實在是想不出來這兩者會有什麼聯繫。

星異也不再多問，他已經習慣了很多疑問得不到解答。只是心裏藏着事情，終究是吃不下飯，沒吃幾口就放下碗筷，從後院的小路去祠堂找爺爺了。

已是入夜，但鋪滿碎石的小路反射著月光，倒也還是明亮。星異也不急，百來米的小路硬是走了一刻鐘。他滿腦子都在想着怎麼偷偷跟着業彬的船出海。

祠堂的門虛掩著，一縷清風吹過，濃郁的香火氣息把星異的思緒勾了回來。星異回過神，也自知浪費了很多時間，站在門口，輕輕的推開門。可陳舊的木門卻不依，推開一小個口子就開始抗議。

「異兒來了？過來吧，給祖宗們上柱香。」

爺爺業筠年過半百，半生漂泊的人總是容易顯老。可那魁梧的身軀又似是在向歲月抗議，依然威風凜凜。此時爺爺正在翻看着一本書籍，燭光下的他，反而帶給人一種寧靜的書生氣息。

星異緩緩走上去，在案桌上拿起了四根青木香。業家屬十四都，祭拜先祖需要四支香，這是爹在他剛學會說話的時候就開始教他的。

「爺爺，你也要出海嗎？」

星異有點緊張。

爺爺也出海，萬一被發現了我也跟着出去，可沒好果子吃。

業筠並沒有回答，只是看著書。

星異踮起腳尖，將青木香插在香爐中。

業筠合起書，緩緩起身，把手中的書遞給了星異。

他看不懂這本書上的文字。半生闖蕩，竟還有自己不認識的字，實在是不能理解。

這是大長老讓人送過來的，業啓不在家，也就到了他手裏。大長老囑咐要在星異六歲生日到來的時候給他，出於好奇，他忍不住翻看了一下。可這上面的文字，和他這些年看過的都不一樣。認不得，也就無可奈何，只好叫來星異，提前給他了，看看星異會有什麼反應。大長老做事情一向都是滴水不漏，不應該會拿一本他都看不懂的書給不到六歲的孩子啊。

星異接過書，也沒多想，還在思索著怎麼樣能瞞過爺爺，偷偷跟着出海還不被發現。

「這本書，你翻開看一下吧。」

業筠有點迫不及待了。

「爺爺，你還沒有回答我呢，你是不是也要出海呀？」

星異邊說邊打開了書。可下一秒，他就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眼前一黑，星異身子一軟，倒在了爺爺懷裏。書掉落在地上，可上面的字，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