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交易
後山並不是只有竹子，還有一些用作點綴和供小動物採擷的漿果灌木叢，現在正值九月份，紅艷艷的漿果都已經成熟了，一簇簇的擁在一塊兒，像富家姑娘頭上簪的紅珊瑚，紅寶石。
黎凇沒有心思去看這美好的風景，他現在焦頭爛額，差一點就要和仇小惆一樣變成禿毛的公子了，仇小惆幾月前化了形，不負眾望是一個絕色的小公子，不過他那長長的灰發像是被人拿石頭一寸寸的敲砸過，如同被犁過的地，化形當天，仇小惆蹲在牆角沉默了一整天，拿著鏡子不停照自己的長發，後來又變成原型去照，然後就是更沉默了。
「師兄？師兄，師兄——」黎凇剛才跑的急，沒過腦子，後山那麼大，顏如玉還沒有告訴他師兄在哪裡他怎麼找的到嘛。
算了算了，慢慢找就慢慢找。
前面似乎傳來了什麼人說話的聲音，黎凇開心的跑過去，師兄我真的來啦！
還沒湊近，他就聽見了另一道聲音，是個溫柔的女聲。
黎凇心中警鈴大作，不好，這是哪個？！！他立馬躲在了一叢茂密的灌木后，不近不遠，什麼都能聽到，什麼都能看見，哼～
她愧疚地說：「真是抱歉，是我沒有管好她。」
此話一出，她又立馬否認
「不，是我沒有管好自己……真的很抱歉。」黎凇感到了她只多不少的愧疚，看著這個年齡不是很大，是個有些奇怪的漂亮姑娘。
說她長得奇怪是因為……她身上又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有些極致的邪氣又有些極致的柔善。不過她的樣貌是一等一的好，柳葉眉，桃花眼，唇不點硃砂而紅於江花，眉不描黛青而墨於子夜。因為道歉微微躬下的身形憔悴，有如弱柳扶風的水仙花。
黎凇瞪大了眼睛，心裡暗道雖然自己什麼都不如這個姑娘，但是師兄絕對不會愛上別人！
不過那些話，「沒有管好自己」是什麼意思？
還未深思，顧屺蕪就開口了，語氣冰冷如寒鐵，且字字珠璣：「呵…你和她不過是一丘之貉，她是妖魔，你？你是那狽罷。」
女子似乎是被刺痛了，她小聲，不知道是對著誰說：「別生氣別出來，乖，他不是在說你……別！」
軟軟的語氣突然換了一個調子，她的語氣有些尖利，眉目竟也有了些變化，原本的柔軟被一股衝天的邪氣壓制，紅紅的嘴唇笑著，眉頭挑著，被那一雙又艷又邪的桃花眼盯上的人不會認為這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惑人心魄的精怪。
黎凇嚇住了，這和剛才的那個明明是同一張臉，明明是同一個人！
朱唇輕啟，她說：「顧屺蕪，你敢罵我姐姐？不怕你這些年來的辛苦全都白費？」
顧屺蕪勾了勾嘴，儘管帶上了一絲笑意卻還是顯得那麼毛骨悚然：「我威脅你姐姐？哈。」
他彷彿聽見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又說：「花如錦你有沒有良心？你姐姐害怕的到底是什麼？是我剛才說的哪裡有不對的地方嗎？你是吃人的虎，而她是那倀鬼！」
「夠了！我不聽你說的，柳如煙只能我來欺負，那是她欠我的！你算什麼東西！」那個叫花如錦的…吼道。
兩人間一陣緘默
「她是我妹妹。」耳邊突然有人說話，黎凇魂都要嚇出來了，猛一轉頭，發現是剛才沒有跟上來的顏如玉。
黎凇奇怪，他小聲道：「顏如玉，你怎麼還有妹妹？」
「先走，我和你，說。」顏如玉說。
兩人又來到了黎凇的竹樓，黎凇把門帶上，問顏如玉：「你妹妹？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顏如玉找了個椅子坐下，自顧自倒了杯熱茶，他盯著茶水氤氳的霧氣，半晌。
「她叫，柳如煙，是我的妹妹，我比她，大十餘歲。」
顏如玉的童年是可怕的，顏家是醫藥世家，顏母身體不好，就只生了顏如玉一個男孩，傳承一個大家的使命就全負在了他的身上，可不幸的是，顏如玉小時候靈根資質很不好。
於是，顏母和顏父就瘋狂的給一個只有十多歲的孩子喂禁藥，逼著他天天練功，可最終還是沒有達到顏家的期望。顏父徹底失望，與顏母也不再恩愛如常，顏母也因為這個出了精神方面的問題。
她開始毆打顏如玉，變本加厲的施壓給年歲尚小的顏如玉。
他們都不知道，顏母失常的身體里孕育著兩個生命。
在顏母胎中時，兩個孩子就已經不對勁了一個大的正在無意識吞噬那個稍小的，小的靈魂漸漸破碎。直到顏母得知她們的存在後用盡了天材地寶也沒能重塑那個被自己親姐姐吞噬的靈魂。
後來被生下來的時候，也只有姐姐柳如煙一個。
柳如煙和顏如玉的人生是截然不同的，因為是女兒，加上胎中顏母的愧疚，她享盡了富貴榮華，什麼都是最好的，當她正在抱著靈寵盪鞦韆的時候，沒有人發現假山後面顏如玉的艷羨目光。
柳如煙慢慢長大，事情也慢慢漏出了端倪。
那個破碎的小靈魂沒有飄散，而是與柳如煙融合在了一起，直到柳如九歲的時候才養好了她的神魂，顏母撞見了花如錦用柳如煙的臉說話的樣子。
顏母捂住嘴，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幕。
「柳如煙」似乎感受到了那驚恐的視線，慢慢回過頭，笑著說：「母親，想我了嗎？」
顏母自殺了。
顏如玉站在房門口，無神地看著樑上吊著的虐待了自己數十年的生身母親。
他沒有哭，只是看著一旁的柳如煙哭。
花如錦，也就是那個被柳如煙吞噬掉的小妹妹，她恨所有人，尤其是恨柳如煙，這個害的她無法擁有自己肉身的親姐姐！
可她的靈魂不是多厲害，起碼沒有柳如煙這個正主厲害，只要柳如煙想，那她隨時可以控制住花如錦，不讓她出現。
顏父不知道這一切，只是回來悲戚的看了看這個曾經自己深愛過，為他生下了一對子女的女人，顏母也曾是一個風華絕代的小姑娘，也曾和顏父成為過一代佳話。
南夷講到這裡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隨即又開口道。
「後來，我父親，又有了，孩子。」
顏母去世后，顏父將其簡單安葬，不過數月，便迎娶了另一位姑娘，身份不是多尊貴，勝在對顏父的一片真心。
新娘子對待顏如玉和柳如煙比顏母還要好，好人有好報，生下一子，天賦極高，顏父喜得合不攏嘴，把一生絕學傳給了這個孩子，顏如玉帶著柳如煙走了，後來聽說那個孩子成為了顏家家主。
「你……為什麼要走啊？」黎凇忍不住問。
「那是，他們的家了，如煙，也不想打擾他們。」他說。
黎凇有些心疼，他真的無法想象顏如玉小時候過的是什麼日子。
顏如玉：「我，自從那天，以後，說話就是，這樣子了。」
那天，應該是顏母上吊那天了，小男孩哪怕再怨恨自己的母親，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她死，他只是想母親對自己好一點，會給自己講故事，會對自己溫柔的笑，會拉著他的手帶他出去玩，會……罷了，哪裡有這麼多的奢望。
「我，就帶著如煙，找了地方，修鍊生活，我得了奇遇，修為大漲，也再沒有了瓶頸。」
有了能力保護自己的『兩個』妹妹，顏如玉就慢慢的找著方法把她從柳如煙的身體中抽出，為花如錦塑造肉身，對於這個妹妹，他也是愧疚居多。花如錦明白他的好，一開始她也是配合的，可是後來試了很多法子都不行。
顏如玉就帶著她們上靈雲派，他答應做長老，靈雲派如果有法子要第一時間告訴他。
他有一次酩酊大醉，苦笑著說：『十年了，呵，十年了啊。我，等了十年，鬼知道哪裡還有什麼法子？』
顏如玉說，「就是因為，這句醉話，被花如錦聽到了，她走了。」其實這是柳如煙和花如錦一起做的決定，她們一個悔，一個恨，此時卻詭異的意見一致。
「我，再也沒有，找到她們，直到最近，我又發現了她。」
「她在和顧屺蕪，做交易，我不知道，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