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第80章 第八十章

明明安原理是被打的那一方,可看情況卻像是他把人欺負了一樣。

紅腫的臉頰發燙髮熱,少年下意識抹了一下然後迅速收手。

「你可以站起來嗎?我才是被打的那個,為什麼你哭得那麼慘啊?」

降谷零抬頭,輪椅上的少年帶着真切的迷茫。

對方完全不明白他到底在痛苦什麼、難過什麼,降谷零想要把自己的擔憂述說出來,但張開口卻發現自己詞窮。

說什麼呢?他該說什麼?

安原理完全不明白他情緒的由來,因為對方從來沒有理解過他的情感。

這一刻他心頭的恍惚沉澱,反而有種塵埃落定般的決然感。

來了,終於來了——

「我們的關係有那麼好嗎?」

對,沒錯,在安原理的眼裏,他們就是一個陌生人,他們只是對方七千三百多天中的人生過客。

更可怕的是,安原理似乎已經失去了共情的能力。

那個傾聽着微弱求助伸出援手的少年已經溺死在了十五歲的冬夜。

這個已經到了二十歲,可以成為青年的人早就不是他們認識的模樣,帶入曾經的印象無疑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身上所有的力氣都流失掉,降谷零從喉嚨里發出低鳴般的詢問:「你為什麼要來醫院。」

「不是你們把我拉過來的嗎?」

少年疑惑,不明白降谷零怎麼會問出這種腦子有毛病的問題。

「不,我是說你壓根就沒有承認跟我們之中任何人的關係,為什麼要聽從我們的意見來醫院。」

「首先我不是聽從你們的意見,我是被你們扛過來的,其次,」對方慢條斯理,「我覺得奇怪的是你們,我們相處的時間連十天都沒到,為什麼你會對我產生這麼沉痛的決然,我跟你們有什麼關係嗎?」

假面撕毀,安原理在降谷零面前露出最真實的一面,如同高高在上的觀景人,格格不入的用俯視的角度看待整個事件。

對方低下頭貼在他的額頭上,克萊因藍的底部沉澱著深海的暗。

「不管是諸伏景光、松田陣平,還是你跟萩原研二,都跟我記憶里的不一樣。」

「降谷哥哥、降谷零,」安原理彎起眉眼,笑意盈盈,「你告訴我,我拿什麼信任你們,命嗎?」

「不要說這種笑話,在緬甸這種笑話真會笑死人的。」

對方紅腫的臉頰上嘴角揚起,笑容充斥着諷刺的意味,然而降谷零卻無法升騰起一絲一毫被戲耍了的惱怒。

平息沒多久的懊悔和自責再次撕扯他的心肺,他呼吸輕緩下來,甚至不敢再直視對方的眼睛。

沒錯,安原理拿什麼信任他們?

憑藉漫畫中代表信任的密語?

秘密在被說出去后就不是秘密了,老實說現在一想他都覺得安原理會跟諸伏景光走有些不切實際。

「人總是會變的,時間又過去了那麼久,你讓我再觀察一下嘛,」少年像是在撒嬌,「等我確定了危險程度再來玩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遊戲吧。」

「……遊戲。」

原來這一切只是他們的一廂情願,安原理只是把他們的關心擔憂當做了過家家的遊戲嗎?

不、不是的,降谷零、冷靜、冷靜!

他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安原理,對方不是沒有感情的,只是他們的態度觸發了安原理的應激反應。

松田陣平曾經的漫畫里提到過對方的心理狀況。

——不需要任何人的關心,也不需要跟任何人有親密關係。

太過親密的關係是會嚇到安原理的,而他們已經不是可以橫衝直撞的天真孩童了,面對孩子都會心存警惕的安原理是絕不可能信任他們口頭的保證。

他的話不能再說下去了。

[奇怪的情緒起伏,宿主我以為你嚇到他了,他會離你遠遠的。]

[不,好人總會將錯誤歸結於自身,更何況他對我心存愧疚。]

[所以這一幕也在宿主的計算中嗎?]

[不,我只是真的不太明白他們,而且為了接下來的計劃,我確實該離他們遠一些了。]

「喂,金髮混蛋,你幹什麼打人!」

高手過招往往只在幾句話內,等松田陣平快步走過來時,降谷零和安原理已經談完了。

而唯一目睹全程的班長又因為隔着幾步沒有聽清楚兩個人交談了什麼,敏銳的萩原研二也只發現了同期不太對勁的情緒,可剛剛被打的人是安原理,他也沒來得及想別的東西。

「小降谷,小安原做得確實不對,可你也不該打人,有什麼話難道不能好好談嗎?」

降谷零扯了扯嘴角:「抱歉,萩原我有些操之過急了。」

「就一句操之過急?你快給我道歉!」

松田陣平活像是自己被打了一樣。

不,或許被打了都沒有此時的他那麼激動。

他剛剛有多想打安原理都沒打成,不僅如此還跟對方道歉。

反觀降谷零,人罵了、還打了,現在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弄得班長都不好開口說話,但松田陣平是誰,捲毛才不會慣着別人,能落井下石當然得落井下石了。

不同於只是落井下石,暗地裏還隱隱覺得降谷零打得好的松田陣平,諸伏景光是真心疼壞了。

四個人中可能就只有諸伏景光明白安原理的情況到底有多糟糕。

七歲的他直面了安原理審訊別人的場面,對比一下漫畫中十五歲的少年,他根本想像不出來安原理的精神狀態有多糟糕。

「zero你到底要幹什麼,我知道你的情緒不對勁,但這不是你打人的理由。」

自幼跟降谷零相處的諸伏景光在看到降谷零總是一言不發的時候就明白對方的情緒不太對勁。

他知道幼馴染壓抑下來的情緒就像是冰川下的海水,看着波瀾不驚實際上洶湧澎湃,他知道對方在愧疚在擔憂,還以為對方會克制住,沒想到現在居然把安原理給打了。

安原理不僅身體不好,精神狀態更是堪憂,降谷零這一拳打下去還不知道安原理會想什麼奇妙的事情,做出什麼奇怪的反應。

諸伏景光壓着對方的手,把對方扯了起來,萩原研二迅速的將輪椅推走,松田陣平皺了皺眉,也跟着班長走了上去,醫院一層中只剩下了他們兩個,貓眼青年拽著低頭不語的幼馴染走過了熙熙攘攘低聲說話的醫院走廊,站在了門口的樹蔭下。

「給我一支煙。」

諸伏景光一頓,從口袋裏掏出煙遞過去,他第一次見到幼馴染找他要煙。

「hiro你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嗎?」

「我知道。」

降谷零喃喃自語:「你知道啊。」

「我比你更清楚安原哥哥的狀態,」諸伏景光從小時候就清楚對方掩蓋情緒後有多難纏,「他確實是懷抱着喜悅跟我們相遇的,也確實是信任我們的,但也僅限於此了。」

不要想着跨過那條看不清的線,不然將會迎來安原理最徹底的抗拒。

「……」

「zero,等什麼時候你略微一壓他就願意開口,就再去傾聽吧,現在你得給他一點時間。」諸伏景光透亮的貓眼看着夾着煙點火的幼馴染,「你得給他接受變得陌生的我們的時間。」

「畢竟不管是對我們,還是對他而言時間都過去了太久。」

他們必須用比捧住雪花還要輕柔的方式接觸對方,用實際證明自己的可信度,不然他們接觸到的安原理永遠都只是一張假面。

只有用這種方式安原理的那一絲隱蔽的隔閡才會慢慢消失。

扒著子系統在病房裏實時直播的系統發出感嘆:[宿主,我好久沒有見到這種冤大頭了,你的PUA技術真的沒學過嗎?]

[相信我,我真沒學過,]肋骨被醫生按了一下,安原理下意識的吸一口氣,[純粹是人太好騙,還沒遭遇過社會的毒打。]

中國的犯罪團伙詐騙技術可比他高超多了,之前在手機上訂閱的公眾號告訴他連反詐人員都被騙過呢。

萩原研二:「醫生,他怎麼樣?」

「我剛剛看了CT結果,肋骨沒有骨折,只是胸部突然遭受外力,肌腱、韌帶及軟組織損傷等導致,口服活血化瘀及抗炎止痛藥物即可。*臉的話用冰塊或者冷毛巾降溫就可以了。」

安原理有氣無力:「那醫生,我可以出院了嗎?」

醫生翻了翻病例:「可以,你的病主要需要好好養養。」

病懨懨的人瞬間機靈起來,聲音大了起來:「聽到了嗎?我養養就可以了,不需要住院!」

「呵。」松田陣平冷笑捏了捏拳頭:「你能保證好好養?」

「我可以!」

「別鬧了,小陣平你去拿葯,」萩原研二疲憊的揉了揉額頭,「班長你幫小安原收拾一下東西,我看看小安原的病需要注意什麼情況,待會就出院。」

「好誒——」

少年眼睛亮晶晶就像要離家撒歡的狗子一樣,興奮的勁藏都藏不住,松田陣平氣惱的瞪了安原理一眼,還是不甘不願的出去拿葯,留下老班長帶着病號去病房內收拾早飯的食盒。

伊達航跟安原理認識的時間連半小時都沒到,原以為一路上場景會有些尷尬,但實際上輪椅上的傢伙只要願意開口場面就不會冷下來。

「我聽小松田和零哥互喊混蛋,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聽對方提起這一點,伊達航還有些頭疼:「他們兩個半夜不睡覺,跑去天台打架,聽說松田的假牙還被打下來了。」

「沒錄像?」

「沒。」

輪椅上的安原理長長嘆氣:「好可惜,捲毛補牙的視頻要是存下來我可以珍藏一輩子,一不開心就拿出來看看。」

輪椅上的少年像個樂子人,一言一行滿是損友之間的情誼。

「相處了一個月,伊達先生是怎麼看待他們的?」

「你呢?」

「我?說實在話,我跟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多,而且也很久沒見了。」

「等相處久了你就知道,這幾個傢伙沒有一個省心的。」老班長說着,生出了一股帶娃的心累感,「我覺得待在警校的這幾個月少不了被罰。」

「聽伊達先生的語氣是被罰過了?」

伊達航一臉不想回顧的表情:「我只希望他們能給我少惹一點事。」

「沒事沒事,我給你一個攝像頭,他們要是惹事了就發給我,我可以存郵箱裏,到時候可以好好威脅,啊不,好好勸勸他們。」

班長沒有說話。

安原理剛剛已經暴露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這幅想留下黑歷史調笑的表情,完全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難怪會跟松田他們成為朋友。

兩個人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看得病房裏偷瞄窗外的小愛滿臉好奇。

「大哥哥,大哥哥,小愛在這裏!」

「看這裏,小愛在這裏!」

滾著輪子的安原理一頓,產生了一股奪路飛奔的衝動,但體面人的不服輸讓他還是停了下來。

「小愛,好久不見。」

「也沒多久,也就十二分鐘,」小女孩點着指頭,「大哥哥你逃完回來了嗎?」

「沒有,我要出院了。」

「這麼快就可以出院了,」女孩的臉皺起,「小愛也想出院,到底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呢?」

「等生活好起來之後。」

「那它什麼時候好起來?」

「我不知道,但如果你活得夠久,就有可能看見,反正死掉的人是永遠見不著的。」

小女孩仰頭,黑黝黝的眸底浸透出了深的死寂:「死亡是解脫嗎?死掉的話可以不那麼痛苦嗎?」

「它是虛無、是空洞、是遺憾,沒有一點美好,書上寫着的死之美全是來騙活人的,寫死亡是美的傢伙都還活着,沒一個真實的體驗過死亡。」

小愛沒有再說話,她盯着輪椅上的少年。

「第一次跑下樓的小朋友,活下來吧,未來你還有無數的希望跑下去看看世界。」

「可是小愛很疼,很疼很疼,一直都很疼。」

「我知道。」

玻璃人的骨質薄脆,一般經不起碰撞,嚴重的連打噴嚏、翻個身都可能骨折。

世界就是如此的怪誕,總是喜歡把活着的人逼死,又隨心所欲的讓苟延殘喘的人活着,於是所有人卡在中間半死不活。

「再疼也得活下來。」

少年看着小女孩,心底卻在對自己喃喃自語。

再疼也得活下來。

他跟小女孩告別,閉上眼睛,意識望向了公安廳。

「伊達先生,我得去警視廳的公安部報道了。」

「這麼急嗎?」

「嗯,告別之後就得走了,畢竟我也要賺錢吃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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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警校組遞上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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