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身死

冬至，北魏已是大雪紛飛的季節。

洛陽城裏一片白雪皚皚的光景，今日是北魏新登基的皇帝謝明淵與鎮國大將軍府上徐家嫡女徐晚的成親之日！

也就是說徐家女馬上就要成為皇后了！

可是在這樣一個大喜的日子，縱使街上掛着火紅的燈籠，到處張貼著紅色的剪紙，卻透出一絲悲涼！

將軍府上原本張燈結綵，大門上貼著「囍」字，府門口掛着大大的紅燈籠，府內隨處可見「囍」字，下人們都面露喜色，主人家們一個個不慌不忙的吩咐著。

原本一襲鳳冠霞帔的徐晚正端坐在床榻上，頭上披了她自己親手繡的紅蓋頭，紅蓋頭上是一對鴛鴦，象著着她與謝明淵這一段佳話。

徐晚原本唇角一直勾著一抹笑意，想着自己馬上要嫁給謝明淵了，她就十分歡喜！她滿心歡喜的等着她的心上人來將軍府迎她進門！

丫鬟秋雨進房來，「小姐，夫人和將軍正在前院忙着，奴婢給您倒點水？」

「嗯。」

秋雨倒了一杯水遞給徐晚，徐晚輕輕將蓋頭掀起一角，喝了口，感覺嗓子舒服了些。

把杯子又遞給秋雨，秋雨將杯子放回桌上。

「小姐，可是緊張了？」秋雨笑盈盈的道。

「好啊，你這丫頭，都敢打趣你家小姐了！」徐晚似作嗔怒道。

「秋雨不敢！」秋雨忙道。

「好了。」

「小姐，九皇子，啊，不是，皇上約莫還有半個時辰就到了。」

「嗯，知道了，你出去忙吧！」徐晚笑着點點頭。

秋雨答是，轉身退了出去。

約莫半個時辰后，房外傳來鬧哄哄聲音，想來是謝明淵來了。徐晚將蓋頭蓋好，等著謝明淵來。

到將軍府迎娶徐晚是謝明淵一早答應的，早在他還是九皇子之時便答應了，他說，若他成為皇帝，在他登基之後，必定八抬大轎，將徐晚迎娶進紅牆（皇宮）內。

可是等了許久都未見人影。這時有人推開了門，是秋雨。

「小，小姐，快，快走！」秋雨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有些許不對勁，徐晚將蓋頭掀開便見一聲血的秋雨。

她嚇了一跳。

連忙起身去扶她，蓋頭隨着她的動作飄落在地。

「秋雨，你這是怎麼了！」

「小，小姐，快快走，皇，皇上要，要滅將軍府滿門！」秋雨口中吐出鮮血，斷斷續續地說，沒一會便斷了氣。

徐晚臉色一變，「秋雨，秋雨！」

不，這不可能！

徐晚穿着紅色繡花鞋，提起裙擺跌跌撞撞的跑出自己的房間，她朝前院跑去，竟一路上碰見了許多倒在血泊中的下人們。

徐晚身子一晃，不可能的，這不是真的！對了，爹爹和娘親呢？還有大哥！

待徐晚跑到前院時便見同樣倒在血泊中的徐將軍徐盛，夫人楊妤和她大哥徐少將軍徐憬。

徐晚跪在他們身邊，漂亮的嫁衣染上鮮血，她也絲毫不在意，「爹爹，娘親，大哥！你們怎麼了！」徐晚臉上劃下淚水，她去觸摸他們。

「你們怎麼了，起來啊！」

還有一口氣的楊妤輕聲開口：「卿卿，快，快走！」

卿卿是她的字。

「娘，娘！」徐晚把她抱進懷裏，楊妤臉上是血跡，身上有好幾處致命的傷口，血止都止不住。

「娘，我不走，我，我去找大夫。娘，這到底是怎麼了？」徐晚哭的泣不成聲。

「卿卿，別管我們，快，快走，不然就來不及了！」只是說完這句話，楊妤也在她懷裏咽了氣。

「娘！」徐晚大喊，「娘，您別睡！」

天上下起了小雪，一點一點的白色顆粒遮蓋住了這將軍附上的血跡。

徐晚哭了半晌，起身出去，偌大的將軍府只剩她一人了。她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她不明白為什麼謝明淵要派人滅她徐家！

明明，明明他們馬上就是夫妻了啊！

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沒有人來追殺她？！

徐晚一步步走着，道路上鋪了一層白雪，而她的繡花鞋上染著血，一步一個血腳印。

她梳的精緻的發冠早已亂的不成樣子，身上的鳳冠霞帔也劃破了好幾道口子，沾染上血跡，灰塵，白雪。

她將鳳冠隨意丟下，烏黑的髮絲只用一根紅色綢帶綁着。

她雙眼無神，走在大街上，而街上卻空無一人，好似是早知今天的這個陰謀，早早的躲起來似的。

徐晚邁著步子登上了洛陽城城頂。她看着一城的繁華，看着一城的空寂，悲涼的笑了笑。

她看向洛陽城外的土地。

這北魏是她爹娘與兄長在沙場上拚死守下的！這北魏的百姓是她徐家護著的！北魏的江山是她徐家軍在戰場死了無數將士換來的！

到頭來竟是得了個滅門的結果！

她徐家祖祖輩輩忠君報國，可結果呢！竟是她引狼入室！

徐晚孤身一人站在城頭上，不知站了多久，城頭上來了幾人。

「三妹妹，怎的在這站着？」一個女子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徐晚轉過身看過去，是徐鈴！而她身旁站着的是謝明淵！

徐晚盯着他們！謝明淵面無表情的說：「徐晚，現在跟朕回去，你依舊是朕的皇后。」

一旁的徐鈴心裏記恨極了，但又不敢說什麼。

徐晚站在那未動絲毫，謝明淵蹙了蹙眉，有些不悅。

「皇后？呵呵呵！皇上，真的想讓我當你的皇后嗎？」徐晚冷笑着道。

謝明淵沒說話。

「若是想，為何要滅我徐家？我徐家做錯了什麼？！」徐晚大聲說道！

「三妹妹，你怎的這樣同皇上說話？」徐鈴不悅的說。謝明淵依舊沒說話，但確是向著徐鈴的。

「徐鈴，你怎麼來這？」

「三妹妹，姐姐是同皇上來迎妹妹回宮的啊！哦，對了，皇上今日要娶的人還有我，我以後就是貴妃了呢！以後我們還是姐妹呢！」徐鈴笑呵呵的說。

徐晚她這才注意到，徐鈴也是穿了一身嫁衣！

說着徐鈴手又放在小腹上，「對了，三妹妹，你馬上要當小姨了呢！開不開心啊？」

徐晚整個人往後踉蹌了幾步！她死死的盯着他們兩個，謝明淵沒有反駁，但卻是默認了徐鈴說的話！

徐鈴是徐家二房的嫡女，早幾年徐家便分了家。

徐晚雙眸猩紅！「你，你們！」

「謝明淵，你為什麼這麼做！？」

這回謝明淵開口了，「徐家樹大招風，朕，也是為北魏考慮！」

「哈哈哈哈！為北魏考慮？為北魏考慮就滅了我徐家滿門？」徐晚有些好笑的諷刺道。

「徐晚，朕看你可憐，所以才讓你依舊坐上皇后的位置上！你不要不知好歹！」謝明淵皺眉不悅地說。

「可憐？是啊，我就是可憐，竟然幫了一條毒蛇登上皇位！」徐晚眼角劃下一滴淚水！

「謝明淵，我徐晚，當真是看走了眼！」徐晚悲憤地說。

「謝明淵，你欺我，傷我，負我！滅我徐家滿門，殘害忠軍將領，你不得好死！」徐晚對着謝明淵怒吼！

「放肆！來人，將徐家女拿下！」謝明淵大聲嗬道。立馬就有士兵衝上前來，準備拿下徐晚。

一旁的徐鈴唇角微勾，眼底儘是得意。

有個鎮國大將軍的爹又如何？還不是她的手下敗將？

天空飄起大雪！

徐晚苦笑一聲看着自己精心準備的嫁衣，彷彿自己就是一笑話：「謝明淵，若有來生，別再讓我碰見你，否則，我必將你碎屍萬段，讓你嘗嘗萬箭穿心之苦！」

話落，徐晚轉身，自城牆一躍而下！穿着一身鮮紅的嫁衣就這樣，墜了下去！

她彷彿看見了她的爹娘，她大哥，將軍府的管家，下人，她的丫鬟……

眼角再次劃下眼淚，這次是痛苦，後悔，悲憤的，她恨自己不能手刃仇人！恨自己引狼入室！恨自己不能保護自己的家人！

她恨啊！

徐晚身下一灘血泊，大雪紛飛，她這一抹紅格外顯眼！

城牆之上的謝明淵冷眼看着這一切，在徐晚躍身而下的那一刻，它甚至沒有動彈一步，徐鈴亦是。

「皇上，人……死了。」一名將士說。

「嗯，回宮。」

「是，那……」

「就那樣放着，明日再抬走隨意找個地方埋了吧。」

「是。」

眾人轉身離去。

洛陽城內，百姓們大氣不敢出，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怒了天家，而謝明淵這麼做也只是讓徐晚在死後多一份恥辱。

待謝明淵走後，城內百姓才敢上街，他們不敢議論天家，只道是徐家做了什麼惹惱了天家。

謝明淵真是好算計，徐家滅門后還要遭受如此罵名！

洛陽城外，那一抹紅靜靜的躺在地上，大雪一點一點的附在她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洛陽城外來了一隊人馬，領頭人正是當今的煜王爺謝煜，先帝的七弟，謝明淵的小皇叔。

男人身高七尺一身玄衣，肩膀，袖口與衣擺處皆用銀灰色絲線綉著祥雲。男人的俊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微紅的薄唇輕抿，看的出生的極好，就連謝明淵都比不上他！

煜王爺原先是太上皇最看中的皇子，人人都以為他會是下一任皇帝，可最後是他的皇兄做了皇帝！

而且先帝對他還特別的縱容，讓人覺得他就是個閑散王爺。

此次就是他帶兵圍剿匈奴，去了三月，卻不想自己的皇兄駕崩，九皇子謝明淵繼承大統。

其中緣由不難猜，他臉上的表情淡淡的。

到了洛陽城下卻見城門口倒著一個女人。

謝煜皺了皺眉。許是他閑着沒事幹，手下剛要上前，他便下了馬，親自去查看。

「王爺……」

「無妨。」

男人踏着紫金靴上前，大雪遮蓋了女人半個身子，但男人並未嫌棄，而是莫名有種熟悉感，他伸手將雪扶開，雪下的女人露出那張蒼白的臉，已經沒有絲毫血色了。

謝煜瞳孔一縮。

是徐晚！

「徐晚！」謝煜把她抱進懷裏，周圍的下屬們一驚，還從未見他們王爺如此失態的一面。

謝煜伸出食指去探她鼻息，卻沒了氣息。

謝煜眉頭緊鎖，一張看什麼都很平淡的臉第一次出現了急色。

謝煜試着將內力傳給徐晚，卻是於事無補。

「徐晚，你給本王醒過來！」謝煜晃動徐晚的身子，而懷中的人卻絲毫未動。

謝煜垂著眸看着懷中已經沒了氣息的女人，默的自眼角流下一滴淚，那滴淚順着臉頰滴到了他手腕上的紅繩上，一直滲入紅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