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薛讓醉酒桃花源

第七章 薛讓醉酒桃花源

採薇山,薇蕨野菜遍地都是,採薇確實方便,山就沒有了,大抵是陰慧質心高氣傲,硬取的名字。

薛讓沿著地上人走過的痕迹行進,看了看天色,按農夫所言搜尋陰涼處,在一片綠草地上見著了陰慧質,沒好氣道:「老幺,我大老遠跑來尋你,你都不用出門迎接的!」

「我野人一個,幕天席地,哪來的門戶供我出入?」陰慧質跳起身來,搶白道:「耒水一別,你攬過尋仇孫家小兒的事,我還以為你回了衡山。怎麼又跑我這來了?那時莫不是胡言亂語,為誑我還鄉。」

薛讓樂了,「好你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反過來說我不是,你這桃花源里居民奇奇怪怪,你以為我樂意來?這不是遇著一樁機緣,特地與你分享。」

陰慧質身子前傾,瞪大了眼睛看薛讓,先驚后喜,露出恍然神情,笑道:「什麼機緣?大哥快快講來。」

蓋因為眾生皆是一心,獨陰慧質二心競爭。此時「惡蘭心」佔據主導,天然便對薛讓有所防備,想起薛讓之於陰慧質感情,才又恍然。

薛讓不知其中奧秘,拿舊眼光看人,只當陰慧質性情古怪。

半個月前耒水下頭相遇,陰慧質向他解釋作惡是為張蔻年報仇,他也就不再深究,正此之故。

此次來桃花源,薛讓為的是借九鳳出世一事,援請陰慧質當他幫手,好將其帶在身旁,不讓李恕事重演。

此時聽了陰慧質話,薛讓笑了笑,把壺瓶山出現九鳳的事情說出,末了道:「為兄也不瞞你,孫貞卓不出衡山,我無法對他下手。這次壺瓶山一行,雖有任嘯等人做他依靠,一旦被我尋著機會,寧願不要九鳳,也得滅了孫貞卓。你既然生長在這常德府,可隨我一同前往壺瓶山,方便行事。」

「九鳳?」陰慧質不置可否的笑笑,話鋒一轉,請薛讓去村落頑耍。

兩人聯袂同行,路上遇見前不久迎接薛讓的農夫。

陰慧質「嗯」了聲,「三叔公,你怎麼跑這來了?」

農夫坐在地上拿手揉著眼睛,聽人說話抬起頭來,半點也沒著惱跡象,看看陰慧質,又看看薛讓,笑出一口黃牙,「你有客人來了,不得整治宴席?我來請你們去村中吃酒。」

「唔,前頭帶路吧。」薛讓摸著鼻子,難免有幾分心虛。

小橋流水,桑樹竹林,與世無爭的地方,都有世外桃源之稱。

看得三叔公呼朋喚友,指揮村民殺豬宰羊,把家中大小桌椅搬出來擺在空地上。

又有半大小孩循聲而出,到處追追打打,哇哇怪叫著說著什麼。

薛讓被陰慧質拉著在桌邊坐下,眯了眯眼,感受到了一股妖氣,略偏了偏頭,眼神微妙。

在他身邊,陰慧質將一個酒罈抱上桌,揭開泥封的工夫說道:「從前在福城,小妹聽你吩咐。到了這桃花源,你可不能擺大哥的譜,也得客隨主便,聽我安排。」

「我聽小妹的。」薛讓深深看了陰慧質一眼,接過酒罈子,鼻翼翕動,誇聲「好酒」,抱起罈子就喝。

一旁陰慧質拍手叫好,連連招呼村民上菜,眼底煩憂盡數消退。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薛讓醉了眼睛、紅了鼻子,和陰慧質勾肩搭背,笑說從前故事。

在他們腳下,空著七八個酒罈子,旁邊村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喝酒吃菜,互不打擾。

薛讓半邊身子倚靠在陰慧質肩頭,雙目緊閉,呼吸都變得沉重。

「大哥?大哥!」陰慧質喊了兩聲,

見薛讓沒有反應,面上浮現得逞笑容,呵氣如蘭,問道:「你師門在壺瓶山做下了哪些安排?」

薛讓醉眼朦朧,昏沉沉的腦袋升不起思索念頭,輕聲說出師門安排。

聽到薛讓說洞庭以北仙門有可能也會插手壺瓶山九鳳現世一事,陰慧質笑容收斂,先是抬頭望天,見日頭西斜,略有些遲疑。

在她泥丸宮中紫府,總角女孩瞪向馬尾女孩。

「惡蘭心,不許害我大哥!」

「那你是要讓壺瓶山九鳳前輩死咯?」

「我……我也不會讓大哥傷害九鳳前輩的。」

「呵!你什麼都不知道。」

外界陰慧質不知何時閉起了雙眼,驀然睜開,將右手抬起,袖裡掠出一口短劍。

恰在這時最後一抹落日餘暉消散,轉瞬之間,桃花源進入黑夜。

薛讓眉心金光一閃,將疾速掠來的短劍震的粉碎,腦海里響起洪鐘大呂之聲,御神鈴噹噹作響。

薛讓以手撐住額頭,眼神里還帶有幾分茫然,喃喃道:「小妹,你給我喝的是什麼酒?」

玉兔東升,善慧質主導元身,扶起薛讓便走,話語聲里有幾分急切,「跟我回採薇山再說。」

卻說這桃花源乃是妖族一處廢棄祖地,內里居民與世無爭,不知有天漢,無論殷魏。只陰慧質二十年前體內妖力復甦,被族人放逐到採薇方寸之地,任其自生自滅。

陰慧質採薇就食,苦於無人教導,一體雙魂源於祖宗傳下血脈,被她當作不詳,幾次三番出桃花源尋找仙門功法修鍊,在福城結交薛讓之餘另有奇遇。回桃花源后清修採薇山,與惡蘭心做下約定,劃分白天黑夜。

夜幕降臨,陰慧質拉著薛讓幾乎是一路小跑,要趕回採薇山。

薛讓腦海里充斥著御神鈴噹噹亂響聲,攪得心神不得片刻安寧,喝下的酒彷彿化作火焰,在他血脈當中奔騰。

才跑出三四丈遠,紫郢劍猛地發出一聲尖嘯,自行出鞘半截,往後射去一道光華。

薛讓被這變故驚著,甩開陰慧質拉著他的手,急轉身看去。

倒塌的房屋,焦黑的樹木,二者之間蛛網密布;隨處可見人畜翻倒在地,身子腐爛多時,泛著詭異的白色,有蛇蟲在上頭爬進爬出;又有不知名形似蝴蝶的黑鳥,不時落下啄一口,將死去人畜屍身啄爆,炸出漫天腐爛物。

「嘔~~」

原先都是幻象,吃進肚子里的酒菜又算什麼?

薛讓醉意消散大半,趴在地上大吐特吐,恨不得將胃掏空。

一旁陰慧質低著頭來拉薛讓,反被薛讓推了一把跌在地上,下意識抬起頭,看得村莊煉獄景象,神色一變再變,雙手抱頭大叫道:「不是,不是真的!是惡蘭心,是惡蘭心乾的!」

薛讓循聲望去,見著陰慧質半邊臉顯出淡淡金光,另半邊臉冒出氤氳黑氣,尚未來得及問詢緣由。

轟的一聲震天響。

鄰近的房屋、屍身、草木,盡數被勁氣席捲,化作飛灰。

塵埃落定,在薛讓面前赫然多出一隻五丈高的大鳥,一身雙首,尾分雌雄,倏地就到薛讓眼前。

千鈞一髮之際,都未給薛讓思考的時間,下意識脫口而出道。

「老幺,你是要造反啊?」

薛讓直視怪鳥四隻猩紅眼眸,面上不起波瀾,一如往常。

旁的修士視妖族如寇讎,見之動輒打殺,絕不管其是善是惡。

薛讓生懷宿慧,骨子裡嚮往眾生平等,轉瞬間便清楚農夫所說「慧質蘭心」是什麼意思,也知道陰慧質從前隱瞞身份的緣由。

他話一說完,陰慧質化作怪鳥只是停頓一瞬,悶頭撞來。

「小妹!」薛讓將紫郢劍連鞘橫在身前,感受到一股沛然巨力,倒飛出十數丈遠跌落塵埃。

不等薛讓爬起身來,農夫極其突然的出現在他身邊,將其一把扛起扭頭便走。

原先薛讓所在被怪鳥用喙啄中,塵土飛揚,土地幾乎陷下一層。

怪鳥雙翅拍動,使得附近炸響一片,塵沙飛舞,掩埋住整個村莊。

……

薛讓再睜開眼的時候,是在一個洞里,頭上有拳頭大小的孔洞用來採光透氣,身後響起水聲。

「呼!」農夫吹燃火摺子,手捧著燭台到薛讓面前坐下。

「你們……」

薛讓小心翼翼道:「是妖族?跟壺瓶山九鳳有關嗎?」

「同為飛屬罷了。」

農夫抬起頭,嘿嘿笑了聲道:「你要麼把慧質蘭心娶了,乾坤相合,讓她生下慧質或是蘭心。」

薛讓抿了抿嘴,沒接這茬,情知還有下文。

農夫又道:「還有另一個辦法,趁她原形暴露,你去斬了一頭,也能讓她恢復正常,不再受雙魂煎熬。」

薛讓這才答話,「撲」的一聲笑,道:「你當我是初入江湖,沒腦子的少俠?即便你所說為真,最好的結果,我小妹也得損失一半修為。」

農夫一時語塞,半晌沒好氣道:「桃花源三百多名村民,被她一夜殺盡,怨念不散,弄出我這個怪物來。我也只是想殺死惡蘭心,信與不信隨你。總之現如今桃花源,只是慧質蘭心記憶生出幻象,你也不是第一個進來的外人。今次不能完功,我再等後來人便是。」

薛讓回憶進桃花源前後事情,分不清農夫所說是真是假,忽的自嘲一笑,想起來紫郢劍萬邪不侵。

若農夫果真怨念化形,當有紫郢劍示警,既然不是,這話肯定信不得。

一念閃過,薛讓拔出紫郢劍,還未運使劍光脫困,頭頂先響起轟隆隆聲,陰慧質化作怪鳥尋至。

更為奇特的事情在於農夫也隨之化作青煙消散,薛讓動用御神鈴,竟也不能將其留下。

無奈何,薛讓將劍反手握住,念動真訣一躍而起,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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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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