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心之歸處
終於，張曉宇用十塊錢買到了一份臭豆腐。
紙碗上，辣椒、香菜、白芝麻點綴，黑乎乎的臭豆腐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張曉宇神情複雜的看着這一碗臭豆腐，久久沒有動口。
「吃啊！怎麼不吃了？」
明良離得有幾步遠，看張曉宇又要陷入沉思，不由打斷他。
萬一山茶花失效了，而張曉宇又沒吃上，豈不是功虧一簣。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明良可不能放鬆。
「嗯！」
張曉宇點頭，用竹籤將一塊臭豆腐插進嘴裏，慢慢咀嚼。
「味道怎麼樣？」明良迫不及待地問道。
「很好吃！」張曉宇嘴上是這麼說，可沒見他臉上有絲毫喜悅。
「你的心愿，滿足了？」
「也許吧。」
「怎麼了？」明良看出他的興緻不高。
「味道有一點點不對，不過，不礙事。」
張曉宇笑了笑，沒有再說，將那一份臭豆腐吃得一乾二淨。
趁着他吃的時候，明良打開了怨紙，心愿那一行，泛著青光。
明良傻眼了。
不是已經達成心愿了嗎？不該是黑色的嗎？
怎麼又變成青色的了。
難道因為味道不對？
明良眼神求助於糰子。
「青色，算是達成了張曉宇的心愿，也意味着你不會再受到他反噬回來的災厄。」
「哦，這樣看來，青色也沒什麼不好的嘛，比妖異的紅色好看多了。」
「可是，對於幽靈，最好的結局，是歸於寂滅。死不安生，恰恰是它們的痛苦。
幽靈的世界，充斥着冰冷，殘酷，爭鬥，是一個令人絕望的世界。」
糰子壓抑著聲音，看着張曉宇，道：「他雖然從渾噩中清醒過來，但是今後將會遇到更多無所適從的災厄，會被整個世界消磨，重歸於渾噩之中。」
原本欣喜的明良，聽完這話后，沉默了。
他想到第一次見張曉宇的情形，確實不是他希望看到的模樣。
「那，我用夜花交換了他們的生命，是否也有加快它們歸於寂滅的緣由？」
糰子的沉默，證明了有這樣的一條規則。
一份臭豆腐，在張曉宇的細嚼慢咽下，終於見底了。
張曉宇笑着朝明良晃了晃紙杯，表示已經吃完了。
現在的他，非常地開朗，臉上也泛著淡淡的暖光，將原先的灰黑陰影驅散了。
至少看上去，沒有一點像幽靈的痕迹，甚至，更加吸引人。
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現在還有些時間，你還有想要去的地方嗎？」
張曉宇想了下，道：「那個小公園吧！」
兩人便又回到了小公園，坐在石凳上。
張曉宇手執著山茶花，懷裏抱着足球，盯着前面的空地。
在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抿著微笑的嘴唇也收攏起來了。
無言的惶恐，漸漸升起。
「這麼坐着怪難受的，還是說說我的故事吧。」張曉宇食指摩挲著山茶花的花瓣，在這一刻，他很想找人傾訴，尋求慰藉。
「我是一個單親家庭，父親長什麼樣子，已經不記得。只知道母親靠着賣臭豆腐將我撫養長大。
小時候，我的學習成績很差，而且比較孤僻，沒有玩伴，母親為了我的健康成長，經常帶我到公園裏踢球，也因此，我結識許多踢足球的夥伴。
」
公園裏漸了起了風，有些寒冷。
「可是不知從何時起，我開始忽略了母親的存在。
兒時經常陪伴我踢球的母親，已經跟不上我的步伐，與她踢球，再也沒有了以前的樂趣。
小時候，我就像母親身後的影子，她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再大些，我能和她肩並肩，一起玩耍。
之後，之後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我知道，我的每一場比賽，她都坐在觀眾台的某個地方觀看，她一直在我的身邊，只是我沒有回頭，所以她便成了我的影子。
等我想找她的時候，卻再也見不著了。」
張曉宇向前伸手，似乎想要抓取東西，卻抓空了。
「在我最孤獨的時候，是母親陪伴着我。而在母親最無助的時候，我…卻不在身邊。」
無聲無息的眼淚流淌下來。
「踢了十多年的足球，我第一次有這樣的疑問，我是在為誰踢的？」張曉宇反問自己。
「是啊！為誰而踢呢？我自己嗎？如果是的話，當初沒有母親引領着我，那我還會不會是職業球員呢？」
是啊~自己喜歡的事物，是否就有親人賦予自己更多的關心才變成熱愛？
聽到這裏，明良低頭深思，那自己有喜歡做的事情嗎？
「好懷念小時候啊！那時的我，還是被人呵護的孩子，可以無償獲得母親的愛，也想要更多的愛。只是，時間不會倒退，母親還是悄然離開了我。」
張曉宇右手揉着眼睛，低聲哭泣，只是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淌。
此刻，人高馬大的張曉宇哭得像一個無助的小孩子。
不管這世間，如何繁花似錦。
心無歸處，是最大的悲哀！
明良心裏也不好受。
張曉宇想要的或許不是臭豆腐，而是他年少時，與母親相處的那段時日。
「糰子，如果山茶花的時效過時的話，他能再找我們幫忙嗎？」明良見張曉宇左手握著的山茶花，開始明滅不定。
「很難！張曉宇有句話說的很對，能遇到你，是他的幸運。」
「緣之一字，妙不可言。能夠來到奇妙花店與花植結緣，已經算是一種奇迹了。緣這東西，可一而不可二，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
明良緊握著受手指，心裏有難以言明的情緒。
他清楚，過了今晚，他再也遇不到張曉宇，也不用擔心自己會遭到災厄。
只是，自此以後，張曉宇將會一個人流蕩在幽靈世界中，忍受離親之苦，最後重新化作渾渾噩噩的幽靈，也許那時的他，不再是原先的模樣，而是以新的面孔出現。
想到這，明良更是不好受。
現在張曉宇的心愿，應該是再見他母親。
不管如何，都要讓張曉宇實現這個願望。
明良猛地站起來，在原地踱步，思索在這極短的時間找到他母親的方法。
明良相信，如果張曉宇的母親還愛着他，那麼也會留下執念。
明良攤開怨紙，將上面有限的文字介紹都過了好幾遍，努力回想與張曉宇接觸的情景。
張曉宇所說的話在他腦中迴響。
「…她一直在我的身邊…」
明良想到了這一句，轉頭看着張曉宇。
一身球服，身無長物，除了明良給予他的山茶花，就只剩那個足球了。
那個足球，也許就是破局的關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