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中毒

10 中毒

「你說什麼,公主怎麼會中毒?」陣陣咆哮從御書房傳出來,「竟然到現在都查不出來源,若是公主少一根汗毛,朕要了你們整個太醫院的腦袋。」

「小膳子。去公主府。」皇帝盡量壓制自己的怒氣,急匆匆的起身,差點被眼前的桌子磕倒。這一幕被剛剛進來的北沛看到。他一邊眼疾手快的扶住皇帝,一邊心裏苦笑,他們的高高在上的父皇,只有在面對北泠的事情時,才像一個平常百姓家的父親。

北泠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閉着眼睛。太醫看着皇威盛怒,一個個哆嗦著跪倒在地,額頭冷汗涔涔。北沛看着眼前的情形,再這般下去,北泠怕是性命擔憂,他恭恭敬敬的對着皇帝輯手道:「父皇,還是讓太醫為北泠再仔細診治。」

皇帝看了一眼躺着床上的北泠,又看了一眼跪倒一地的太醫,才站起來,移步到正廳。

「皇上,奴婢該死,沒有照顧好公主,請賜奴婢死罪。」花裳跪倒在皇帝面前,眼淚像短了線的珠子,頭一個勁往地下磕,額頭上已經青紫了一片。

皇帝看着她,道:「確實該死。」他咬緊牙關,片刻后又道:「你從小服侍她,她又待你最是親近,朕暫時饒你一命。你且說說公主最近可見過什麼可疑的人?」

花裳低着頭,道:「公主府自是沒有什麼可疑的人進出。公主近日也沒有出去過公主府。公主的膳食都是奴婢親自過手,不敢有任何差池。只是近半月來,公主時不時犯困,自從上次驚動太醫院,公主特意囑咐奴婢不要打擾皇上,直到,今日,公主本來還和奴婢說話,突然就暈倒。奴婢萬死,奴婢萬死。」花裳說着又開始磕頭,皇帝看着鬧心,便揮揮手,道:「罷了罷了,不要再磕了,等公主醒來還得你照顧,你且先退下。」

皇帝皺着眉頭,時不時望向裏間,拳頭緊緊握著。北沛看着皇帝,他知道,此刻說什麼話,恐怕都是多餘的,便也不吭聲,靜靜陪着。

死一樣的沉默在空氣中蔓延。終於,裏間有了動靜,一個太醫跌跌撞撞的跑過來,跪倒在皇帝面前,哆哆嗦嗦說:「公主的毒……毒……經過臣等……臣等診斷……幾乎……幾乎可以確定,已……已經……有一年之久了,因為…這種毒實在罕見,目前……還……沒有………找到能……解毒的方法。」

「一年之久?」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那時候,西啟來犯,北泠帶兵出征,兩方對峙三月余,西啟兵敗。若是敵人,如若有機會下毒,必是能分分鐘喪命的,若不是敵人,那會是誰呢,北苑內,有誰想要北泠的命呢?皇帝看了看北沛。

又看着跪在地上的太醫,道:「何時能找到解毒的方法?」

太醫擦擦額頭的冷汗,哆嗦者道:「臣等只能暫時抑制公主體內的毒性蔓延。要想徹底解毒,恐怕……只有找到……解藥。」

皇帝揮揮手,退了所有人。自己走到內間。看着躺在床上的北泠,靜靜的坐在她身邊。人人都羨慕她的皇家身份,想要她的尊貴待遇,卻又何人知,她原本應該像所有的閨閣女兒一樣長大,卻只因為她是皇帝的女兒……

他依然記得,當年南蠻幾次入侵,剿得百姓不得安生,北軍節節敗退,朝中無人可用,他準備御駕親征,朝臣跪倒一片。北泠這個時候站出來,願替他出征,他自是不會同意,群臣更是一片嘩然,她卻當機立斷當着滿朝文武立了軍令狀。他依然記得,她說:「父君身擔社稷,兄長身患急症,天子之家,何分男女。」這一場征戰,她最終向整個北苑證明了天子之家,不分男女,卻也把她拉進了這無休無止的亂世。

北泠似乎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她悠悠轉醒,看見皇帝坐在她的床邊。有些神情恍惚,開口問:「爹爹怎麼在此?」

皇帝看她醒來,臉色轉暖,握着她的手,柔聲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北泠起身,伸伸胳膊,道:「沒有覺得不舒服啊。我這是怎麼了?」皇帝替她掖掖被角,最終猶豫着開口:「泠兒,你中毒了,並且已有一年之久了?」

「中毒?一年之久?」北泠微微失神。按著時間推算,是她掉進雲岸谷的時間,但是,他……不可能,是不是哪裏錯了?

皇帝看着她的臉色,立刻說:「不過泠兒,你別擔心,爹爹一定為你尋得最好的名醫。你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北泠回過神來,看着皇帝後面的話幾近變成自言自語,心頭一熱,怕是如今這身上的毒很是棘手,她的爹爹,高高在上的北苑的王,此刻,只是一個擔心女兒身體的平凡父親。她笑道:「爹爹,我從小你就說我吉人天相,再說了,我現在身體沒有什麼問題,你看」說着就對着旁邊的茶壺出掌,花裳聽見裏面的響動,立刻跪在外面。皇帝見她如此,知她性子倔強逞強,便喚了花裳進來,自己便回了皇宮。

看着皇帝出去,北泠猛吐了一口獻血,剛剛那一掌,用了她十分功力,此刻,剛剛蘇醒的身體,又有些撐不住了。她再三示意讓花裳千萬不要伸張,便又沉沉睡了過去。花裳沒法子,只能靜靜的陪着她,就像那時一般。她知道,他們的公主,不僅僅是公主,她還是統領二十五萬鐵騎的將軍,她不會那麼容易倒下的。

那個人,丰神俊朗,身披紫衣,坐在四輪車上,向著她伸出手。她也笑着向他跑過去,可是沒有跑幾步,胸口便中了一箭,她驚恐的抬頭看他時,只看見他嘴角彎起一個迷人的弧度,卻怎麼都看不清楚她的臉。她的眼前血色瀰漫,她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誰的血。她再回頭時,又站在了那片懸崖下,那個人,從四輪車上站起來,他就那樣的笑將她輕輕退了下去。

她尖叫着從夢中醒來,看見花裳,她恍惚了好久才從剛才的夢中緩過神來。似乎一瞬間就怎麼也記不清他的面容。她蒼白著臉色,喚花裳:「去把太醫找來。」

她看着跪在屏風外直哆嗦的太醫,問道:「這毒,對人得記憶可有損傷?」

太醫抬手擦擦鬢角的冷汗,答道:「這毒實屬罕見,且毒入公主身體已久,老臣也……」

北泠身體依然無力,往後靠了靠,找了個舒適一點的位置,對着太醫擺擺手。看着人退下,她閉上眼睛,一陣一陣的眩暈。不知何時,風影已經站在屏風那邊,道:「公主,你讓我查的雲岸谷那位故人,查無此人。且……且雲岸谷綠樹成蔭,似乎,並無人跡。並且,忻罘也不知所蹤。」

「查無此人!並無人跡!不知所蹤。」北泠閉着眼睛喃喃道,蒼白的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個苦笑。

「公主,你這毒……」風影滿眼擔憂,他從未見過如此虛弱的北泠。

「布了這個大一個局,怎麼捨得現在就讓我死呢?無礙。」她側身躺下:「風影,讓我睡會兒吧。」

風影沒有再說話,悄悄退下。出門看見花裳哭腫的雙眼,對着她道:「放心吧。公主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似乎是對花裳說,也似乎是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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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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