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會議與決意(其二)

83.會議與決意(其二)

「不成!」

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竟然是格拉漢姆,蘇是他寄放姓名以示效忠的恩人,身為異族人的他本身就等於是被排除在這項計劃外了,如今還要看著恩人投身險境而自己無所作為不成?

「是啊少爺,這萬萬不可!」費萊叔侄也試圖勸阻蘇。

「老師你是一方領主,就算有丹人血統,也會被軍團的高層認出來吧?」洛蘇菈則換了個角度,想從側面打消蘇的想法。

「很遺憾,我前半生放浪形骸熱衷於冒險,根本沒有怎麼結識過貴族,跟鵜鶘洲更是無緣,他們絕無可能認出我來。」

也不知道他是在得意還是真的在為自己的知名度遺憾。

「別提心弔膽的,我的存在也會成為內應隊伍的底牌。」藏底牌怪人向眾人解釋道:「萬一越獄無望,我自報身份他們也會有所顧忌,抓錯平民還有理可辯,抓到貴族頭上可就不好辦了。」

「阿蘇,這都是你的臆測,你不能確定他們會怎麼做,搞不好...」

和尋常囚犯一樣暴斃獄中也是很有可能的,辛貝蒂姆沒有把話說完,但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也許吧,但這次我去定了。」蘇的眼神冷了下去,他把手拄在寸步不離身的手杖上,緩緩掃視屋內的所有人:「我沒有鋃鐺入獄曝屍獄中的打算,也不是去冒險玩遊戲的,這是必須由我去的,一場清算。」

洛蘇菈第一個放棄了勸阻:「爹爹連這也猜到了,老師你真的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叔叔嗎?他說如果你確定不會因此丟了性命,那他也無意阻攔,倒不如說爹爹他...很期待你會怎麼把鵜鶘洲鬧個底朝天,為此他也會做萬全的準備,盡一切可能提供助力。」

這話說的凱撒里昂好像是個看樂子的樂子人,但絕不是這樣的。他是真心在為監轄地和薩爾瓦多的人民感到痛心,在他天下大同的宏願之中,第十七軍團已經成為了絕對無法容忍的異物,必須解決的禍害。用同樣的思維看問題,得到的方法自然也會相同,他料到了蘇的解決辦法,所以才派來了洛蘇菈,為了表達自己的意志——我是你的第一理解者,放手去做。

骰子已經擲出,桌上的人剩下能做的就只有看著它會滾到幾點了。

敲定具體細節比商討計劃要花費更多的時間,等到一切談妥,索爾也逐漸隱沒在群山之中了。

參與會議的眾人接連走出了臨時作戰指揮中心,只剩要繼續處理領地事宜的蘇,和沉默不語的安妮莫涅。

「還有什麼事嗎?」蘇低頭閱讀著文件。

「為什麼...一定要和十七軍團爭鬥呢?」

整場會議在洛蘇菈提出了凱撒里昂的方案之後,一直以十七軍團是敵人為主題,這讓安妮莫涅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為什麼一意要與坐擁堅實要塞的軍團為敵,但當時的空氣嚴肅,她一直沒有提出質疑,現在她終於有機會提問了。

「因為他們的行徑,已經威脅到我與領民的生命安全和利益。」

「跟軍隊為敵又能有什麼利益呢?如果想要領民平安無事,與對方交涉看能不能提交保釋金才是最先需要考慮的吧?!」

安妮莫涅不由自主的提高了音量,引得蘇抬頭看向她。

「你很熟悉貴族的那一套啊?」蘇放下手裡的文件:「我且問你,繳納了保釋金,人就能從囚籠之中脫身嗎?」

「難道不是嗎?」

安妮莫涅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緊了自己的錢袋。

蘇搖了搖頭:「一時的身體自由,和真正的自由相去甚遠。只要囚籠的管理者願意,隨時都可以讓更多無罪之人受困其中。繳納保釋金也許是相對和平的解決辦法,但也有許多問題,首先,如果對方的目的不是金錢呢?事實上他們最先擄掠的也是青壯年勞動力。而且在我們車隊通過濁賢子爵領地的時候,消息也該傳到他們耳朵里了,但鵜鶘洲卻沒有派來任何使者,反而在古拉格的劫掠愈發激烈,儼然是一副十分急迫,沒有時間的樣子。其次,你有沒有想過近千人的保釋金會開出多少價碼?薩爾瓦多領的財政並不支持我們支付這樣一筆巨款。我沒錢付款,也不打算付款,這些人本來就是我的領民,他們並沒有犯下任何罪過,支付保釋金這一行為本身就是在助長錯誤。對付鵜鶘洲,從一開始就只有鬥爭越獄一條路可走。」

「但是在監獄內引發暴動的話,會有很多人喪生...」

「的確流血衝突是難以避免的了,把傷害降到最小也是我的責任...」屋裡有些暗,蘇點亮了油燈:「你好像很在意囚犯的安危啊?」

「那座監獄里...有我要找的人...」

「你想去贖人?」蘇見過她錢包里的那一大筆錢,做出了合理的聯想。

「嗯...所以拜託能不能讓我先去?」安妮莫涅局促不安:「我明白你們的意思,這事看來沒法和平解決,但能不能先讓我試試?我爺爺...我希望他能平安無事...他在那座監獄里很久了,哪怕希望渺茫...」

她知道自己在要求什麼,蘇他們制定的計劃晚一天實施,監獄里無罪囚的狀況就更危險一天,也不知道鵜鶘洲什麼時候會停止在古拉格的擄掠,刻不容緩。但與僅剩的親人見面的機會就在面前,她不得不請求蘇延後計劃。

蘇走到她身旁輕輕按了按她的肩膀:「有人能在行動之前先行調查一番,這是好事啊,我沒有理由阻攔你。而且你在救災工作上也幫了我們很多,也該輪到我們幫助你了。你只管放心的去贖人,如果不成,我們再在計劃中規劃一下,多帶一個人也不是什麼難事。」

安妮莫涅的眼角有些濕潤,她吸了吸鼻子:「謝謝你...你還真是不像個貴族。」

「我可以把這句話理解為讚美嗎?」

「是啊!明明一副要與軍隊為敵的急迫架勢,卻又為了我調整計劃的腳步,明明是伯爵,卻窮的兜比臉都乾淨,還會偷東西...」

「我習慣解釋成沉默的借用。還有窮是多餘的,錢是王八蛋,花了再去賺,兜里揣著的金幣又不能生小金幣。」蘇雙手一攤,半精靈小姐似乎對他從自己手上偷東西有很大的怨念。

他重新拉過一把椅子,知心哥哥的舊病複發,想好好做做半精靈小姐的思想工作。

「你這麼多年孤身一人,甚至不惜去當小偷,就是為了攢錢贖你爺爺出來么?也是挺不容易的。」

「攢下第一枚奧雷的時候我還是食頌詩人,確實挺艱難的,那感覺這輩子都忘不了...後來就麻木了,只想著還需要更多的錢,漸漸的把手伸向了不該去的地方...」

「我倒不是要批判你,見識過我的身手,你也知道我可不算什麼正人君子。只要想,人隨時都可以洗心革面重頭來過,只要對未來有明確的憧憬,就不會再摔回同一條陰溝。你有想過贖爺爺出來之後要幹什麼嗎?」

「說實話...先前沒想過。我從沒見過他,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人...但如果他願意,我想和他一起在這裡住下來。」

「在這裡?薩爾瓦多領嗎?」蘇有些驚訝:「我這可是一窮二白的北部邊境哦?」

安妮莫涅伸手使勁擦了擦眼角,在椅子上晃動著雙腿:「食頌詩人是個永遠都在路途上的職業,這三十來年我去過各式各樣的地方,從來沒有一個地方能讓我想要停留,也許也是空精靈的血脈在作祟吧?連羅姆人也能找到安居之地,我卻不行。但這裡不一樣,我第一次有了想在一個地方停留的感覺,這兩天我從你領民那聽了不少你們家族的事迹,原來真心為領民著想的領主,也是存在的啊?看著他們的笑容,就好像苦難從來不能難倒這些人一樣,你知道嗎?自從來了薩爾瓦多領,就沒有一個人會把災難歸結於我,甚至還有小孩會過來摸我的耳朵和頭髮,笑著跟我說「姐姐你好漂亮!」,比我聽過的任何一句讚美都要讓我開心。」

她突然回過神來,擺脫了蘇的知心哥哥領域。

「我幹嘛跟你說這些...怪肉麻的...」

蘇笑了笑:「薩爾瓦多家的家訓——赤忱之心能融堅冰,頑石之志無懼風雨。我與這裡的人一同生長,我敢作擔保,他們心胸寬廣勝過沉睡之地任何一座高山,心靈純凈質樸勝過凜冽清泉凝結出的冰晶。你能喜歡這裡是我們的榮幸,我代表薩爾瓦多歡迎你的加入,衷心祝願你能順利與親人相見。」

「啊!先說好,我只是說想在這裡住,可沒有說一定要給你賣命哦?!」

「啊,這...」

「不過如果你一定需要本小姐的能力的話...也不是不能考慮...你也知道,我除了小偷小摸就只是個食頌詩人...也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

蘇撓著頭看著扭扭捏捏的半精靈小姐,傲嬌不是退環境了么?

「你看看我召集的那一票「神奇小老弟」再說吧,沒有人是無用之人,你就做好準備以後有的是你派上用場的地方。」

「哼哼...」半精靈小姐挺滿意的,旅途中一直看不順眼的蘇現在也順眼了不少,她把手從寬大的袖子里伸出來,對著蘇搖擺。

「喏!」

「這是幹啥?」蘇看著她纖細的小手。

「握手啊!」

簡簡單單,代表和解和友好的禮節。

「咕...」蘇的肚子開始叫喚了,忙著處理各項事宜,飲食不規律,他中午也沒吃任何東西。

「聊了那麼多也該去吃飯了。」

「你不在這屋子裡吃嗎?貴族不都有自己專屬的小灶嗎?」

「作為新薩爾瓦多人,你要學的第一課就是,領主家很窮,大家都揭不開鍋的時候,他也沒飯吃。走吧,這個時間大家都在廣場吃大鍋飯。」

蘇順勢把安妮莫涅從椅子上拉起來。

「真拿你沒辦法,那本小姐去彈一曲,讓你們吃的開心點吧!」

兩人向廣場走去,不一會,廣場中就傳出了悠揚的豎琴聲,輕盈的歌聲為人們的晚餐增色,告訴他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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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沙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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