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刀(一)
江守城境內，廢區處，歲寒。
白晝褪去，天黑得很早。廢區住的人大都是黑戶以及刑滿釋放的罪人，只有極少數一窮二白的帝國公民才會住在混亂不堪的廢區。對他們來說，晝夜不分。
江守城的方誌中記載，千年之前，有隕星直入天南，百餘年裏變故陡生。紀元更始，謂天行紀。
當災厄降臨時，文明似乎可有可無，除了命一切都略顯蒼白。這本字跡不清的史書，如今也可稱得上一件古文物，只是不值錢。
廢區的一棟兩層的舊樓中，從某個犄角旮旯里被撿來的人同枯木逢春一般活了過來。
南祈在極凶之境待了十年，因為舊傷複發，他被那些東西追殺直至隕落，墜入這個未知的世界。他嘗試運行靈力，卻極難感受到這世間存在的靈氣，若想恢復以往一半的狀態，恐怕都得好幾年。
南祈走下床，他的身上被纏了好幾圈繃帶，其實那些傷已經開始癒合，他的恢復速度很快。除了左腰側那道刀痕，其他的傷口再過個幾天估計就看不見痕迹了。他是神木，自知這樣才是正常，池清卻是驚訝。
「醒了？」池清推開門，就看到傻站在床前的南祈。南祈回頭看了眼，是這個人救了他，想想青陵叔說的話，他接下來應該要做什麼呢？
「叫什麼名字？」池清問。
「祁南。」南祈說，雖然只能記起以前的一點點人和事，但他記得他們在外不可輕易用南姓。
「留下一萬星幣，你可以走了。」池清說，這幾天給祁南用的葯差不多一萬星幣。
「星幣是什麼？」南祈不解，星幣是指這個世界的錢嗎？他沒有。
池清似笑非笑地看着南祈說，「我記得，你腦子沒受傷。」
南祈抬手摸了摸腦袋，沒有發現傷口，「沒有。」
……
池清沉默，她撿的這是一個什麼獃子？南祈好像意識到池清並不是真的在說他腦子沒傷，也沉默了。
房間里陳設簡單，楠木桌上有一個神龕，擱著一碗白米飯，銅陵爐的香還未燃盡。
天行紀后，少有人祭祀神明，以至於都有人忘了何時供奉神明不是用飯吶。
不過，這個人會信神靈嗎？
厚重的窗帘死死擋住了外面的光，只餘下左邊的一個半掩的小窗，正好可以望到遠處的鐘白山。
南祈走出來，雖然上半身被繃帶裹得差不多，但不可否認他現在是衣衫不整。池清找了件浴袍，讓他先披上。
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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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來歷不明，在這裏屬於黑戶。池清擰了一下眉頭，她應該是撿了個麻煩回來。之所以有這個極為準確的認知，來源於以下的對話。
「住址？」
「沒有。」在這個世上真的沒有。
「年紀？」
「大概是兩百多歲。」他也記不得了。
「……」錢是無望了，人……
人是真不把她當人騙，還兩百多歲嘞，成沒成年都不知道。池清二十一，南祈看起來差不多才十七八歲。
南祈覺得自己要被趕出去了，但是池清還是收留了他。
南祈問原因，池清看他的眼神有點怪怪的，最終給了他一句話，「因為我是個隨性的人。
「你信命嗎？」
「嗯。」
「我覺得此物與你甚是有緣。」
「沒錢？」
「滾！」
攤子的老闆把東西一卷打算回去了，嘴上還罵罵咧咧的，本來以為是條大魚，沒想到是個窮鬼。
哪怕王朝更迭，中生街始終重複著舊時的輪迴。從銅錢到星幣，天上的星辰也經歷了數代，這樣的圖景卻一直未曾變過。
中生街的歷史很久遠，大部分房屋都還保留古老的建築風格。少有人知它是江守城境內的一個黑市據點，見不得光的東西會在那裏交易。包括軍事用品，也可以在黑市買到。
池清走出中生街后，才微抬起帽檐，看着手中的有點簡陋的袋子，當真金貴，花了她近一半的積蓄才換了這麼小小一袋源石。
源石是啟動機甲的重要能量來源，同機甲一樣分九個等級，一二三為下品，四五六為中品，七八九為上品。
江守城的部分中級機甲在戰鬥中突然不受控制，嚴重的就是產生爆炸造成中小規模的傷亡。駐守在江守城的觀月軍團派人將那些機甲送到帝城研究，帝城大學的於一聲老教授已經檢查過其它機甲還有爆裂機甲的殘餘部分，材質、內外構造、操作系統都沒有什麼問題。
於一聲並不知道池清現在在江守城境內，只是把機甲圖片發給她，看池清能不能給一些參考。
確定機甲沒問題，除了作為能源的源石有古怪或者敵對者有讓機甲自毀的能力，池清恐怕想不出其他原因。
「嘖，不知道給不給報銷啊？」池清心裏嘀咕了一句。她的小金庫常年屬於小錢有餘，大錢沒有的狀態。
回到廢區，池清做了個鹹粥當成兩人的晚餐，不想出去吃熬個粥是最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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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祈在吃到第一口香菇排骨粥的時候，眼睛亮了一下，巨好吃！南祈速度飛快地幹完兩碗粥，惹得池清嘴角一抽，並非自謙，她煮的東西味道一般，這個人怎麼吃得這麼香？
「你不吃嗎？」南祈看池清只吃了兩口就放下筷子，拿着幾塊有雜質的合成石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這種石頭偏透明，和他雕刻用的那些玉石挺不一樣，不過都蘊含一定的靈氣。
「你自己吃。」池清說，白皙修長的手指摩挲著一塊源石，表面看起來和其他上品源石沒有什麼區別，或許得等到去實驗室解剖后才能知道有沒有問題。
「那種合成石頭值錢嗎？」南祈問，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等他靈力恢復得差不多就把他的私藏拿出來抵債！應該夠一萬星幣了吧。
「貴啊，夠養……」池清還沒說完，反應過來，「你說，這是合成的？」
南祈點頭。
「你怎麼知道的？」池清盯着南祈問。
「看出來的。」南祈不在意地說，鑒別玉石草木於他而言挺簡單的。
「……」
「我可以用一塊證明嗎？」南祈看池清臉色越來越黑，趕緊補充說。
池清將手上的源石扔給南祈，點了點頭。
「壞了要賠嗎？」南祈問。
「當然……」池清掩唇一笑說道，「不用。」只是如果不能證明這源石是合成的，還平白糟蹋了她一塊上品源石，她就讓南祈好好感受一下傷上加傷的疼痛。
南祈心想:這個人救了他，還給他飯吃，人真不錯，就是性子變來變去的，做人太複雜了。南祈抓住池清給的源石，雙指用力，源石表層逐漸剝落下來，只留下內心一塊的劣質石頭。
用下品源石充當上品源石，其中的牟利空間難以估計，當真是好計謀，只是全然罔顧了人命和律法。
池清抿唇，看着有點凶，南祈沒感受到什麼惡意，還是問了一句:生氣？
池清搖頭，問南祈怎麼看出來的。
「就直接看的。」
「……」
「這種石頭不難合成，特別是他們製作粗糙，一天之內可以有數以萬計的成品，很好看出來。」南祈解釋，池清莫名聽出了南祈的嫌棄。
「真正好的天然玉石蘊靈，可能千年、萬年，甚至更久才能形成，亘古如此。」南祈說，凡人用一天的圖謀去改變百萬年的天地之法，豈非妄想？
夜深，實驗台泛著冰冷的白光，幾塊支零破碎的源石被扔在金屬盤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