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醫活將死之人
「嘩——」大夫還沒說話，圍觀的人開始嗡嗡，有的人開始譏諷。
「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杜強就要死了，他還要把店給買下來？」
「真是愛管閑事的小子啊，這年頭真是不多見啊！」
「小夥子長這麼精神，怎麼腦子有問題啊？」
「這下李大夫麻煩了，如果賣了醫館，臉都丟盡了。」
......
話怎麼說的都有，李大夫的臉憋成了醬紫色，顯然被劉蕭的話噎得夠嗆。
「你這少年怎麼這麼說話，我這是百年基業，豈容你如此放肆，葯僮，葯僮......」李大夫難以啟齒了，理虧在先，又有這麼多人嘲笑，他不知道說什麼合適，打算硬性趕人。
幾個葯農也豁出去去了，頂在兩個葯僮前面，葯僮也是氣呼呼的，卻不敢先動手。又有兩人走上來，直接把葯僮提溜了開去。
是慕容明磊兩個衛士，於仁和徐洪濤。
慕容明磊走到幾個人面前，也不多話，冷冷地只說了一句，「羅橫，清人，關門。」
「是，少爺。」
「你？！」李大夫本想說點什麼反抗的硬話，可是看到慕容明磊強健的體格和冷若冰霜的臉，他的話噎在嗓子眼不敢吐出來。
很快地，羅橫和兩個衛士把所有不相關人的都清出門外，包括患者和那個那個李大夫，然後，兩個衛士往門前抱胸一站，所有人都不敢再上前。
李大夫氣極反笑，「好好，你們人多勢眾，恃強凌弱，自會有縣令老爺給我做主。」說完返身就走，去搬救兵了。
屋裏劉蕭看了慕容明磊一眼，沒和他說話，只是伸手從貼身的小袋子裏拿出一條綁着的布袋，打開布袋，裏面是一排銀針。想了一下，對老婦人道，「婆婆，杜大哥毒性嚴重，小子縱使施針，亦只有一半成功的機會。」
老婦人渾身一震，眼淚流了下來，顫聲道，「老身知道強子命在旦夕，孩子你只管放手，不管成與不成，老婆子都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有了老人的話，劉蕭手上捏了四枚銀針，只一甩手便將銀針射入杜強后心「靈台、天宗、肺俞、膈關」四大穴位。四根銀針瞬間定位，入肉長度不差分毫。
劉蕭這一手讓所有人吃驚，包括慕容明磊，想不到劉蕭竟然還會這個。
這讓他本來極壞的心稍微動了動，挑着好看的眉毛看着這個毛頭小子。
四年多來，他憑藉心中對馮素的一股恨意投身軍旅，和慕容軍眾將士浴血拚殺，用鮮血和生命驅逐了十二個鄰國對九州的虎視眈眈趁虛而入，讓他們從入侵國變成朝貢國。如果不是小皇帝三道旨勒令他班師回朝，他真想一路殺將過去，平了這幫不長眼的東西。
他的好戰，讓百姓敬畏，讓敵國害怕。九州百姓叫他戰神，敵國將士都叫他魔鬼將軍。
他的驍勇，幫太后和小皇帝坐穩了政權，使九州百姓得到了安寧，也使他的一番心思徹底落空。
他投身沙場，奮勇殺敵，是想讓馮素看清楚，他，慕容明磊，才是天下最能讓他依靠和信賴的男人，只有他，才能建立不世功勛，豐功偉績。他要讓她後悔當初的決定，後悔入宮為妃，後悔錯過了世上最愛他的男人。
可是班師回朝後，他發現，馮素變了。
他固然已經不是以前的懵懂小子，而馮素也已經不是以前的馮素了。
雖然有謝氏專權，小皇帝依然勢弱，馮素也依然溫柔體貼，謹小慎微，但是，敏感的他發現二人都變了。
小皇帝和馮素，已經變得相偎相依，密不可分。他們二人默契無間，而他們周圍，已經完全沒有了他存在的空間。
這個發現，對他的打擊很大，大到差點摧垮他的堅持和意志。
他不能忍受，所以他自請隻身戍邊。這一去，便是一年多。直到一月前，小皇帝明旨讓他回京都，沒說幹什麼，可是他知道，他的戍邊生活結束了。
終有一天，他要回去面對小皇帝。
慕容明磊現在的心情壞到了極點，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可能成為他脾氣爆發的導火線。
羅橫明白他的心思，一路上小心翼翼，就怕他不開心。
可是劉蕭，這個長得過份好看，說話氣得人要命，行事古里古怪的半大孩子，此刻看起來卻又別有不同，就像一團火苗，把慕容明磊一直冷封冰藏的心悄悄燒開一道裂縫，太長時間不露面的好奇心被他勾起來。
他想知道，這傢伙到底能做些什麼？
接下來，劉蕭用一根較長的針緩緩地捻入杜強傷口處穴道。她手中的銀針捻得很慢很慢，而隨着銀針的捻動，杜強被怪獸咬的的血洞及周圍也越來越黑，黑得就像墨汁一樣。而他的身上和臉上的黑紫也正在漸漸變得淡些。
從慕容明磊的角度看過去，正好看到劉蕭的側臉。白瓷般乾淨的面龐上，長長的睫毛就像一排小刷子，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專註而有神緊盯在手中慢慢捻入的銀針上，粉嫩好看的小嘴緊抿著，有點稚氣未脫。
沉着，冷靜，自信，和剛剛的玩世不恭的那個毛頭小子截然不同。
慕容明磊輕挑嘴角，劉蕭的認真讓他糟糕透頂的心情有點好起來，甚至暫時忘了那道糟糕的聖旨。
時間一點點過去，屋子裏凈得可以聽到眾人的呼吸聲。老婦人的心更是揪得厲害，直接靠在小兒子身上。
說實在的，所有人都很緊張，不知道劉蕭怎麼樣可以從死神手裏奪回杜強的命。當劉蕭停下銀針時時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時辰，而她的額頭上也見了汗珠。
慕容明磊沒想到一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竟然這麼有耐心。他不太專業地判斷，沒有幾十年的行醫經驗應該很難做到這些。
門外，李大夫帶來了一隊衙役，指著門外站着的於仁和徐洪濤，對領頭的人道，「李頭，你看，就是這兩個人，他們的頭首腦就在裏面。這夥人強行驅逐小人的病人，連小人也轟出門外，強買小人的醫館，請大人給小民做主。」
從表面來看，李大夫所言不虛。
李頭生得個頭不高，但兩眼精神，看着幹練。他只一看於仁和徐洪濤的架式，已經不敢莽撞行事。
上前問道，「我是本縣尉曹史李希，請問兩位壯士為何強佔李大夫的醫館？」
於仁傲慢瞥他一眼，說道，「有人中毒受傷，這位大夫見死不救。現如今我家主人和一位神醫正在裏面施治，借他醫館一用。」
李大夫手裏捧著那錢袋子憤憤地道，「這叫借么？分明叫強買。」
於仁想了想，上前一步，伸手從李大夫手裏拿過錢袋，說道，「好了，現在是借。」
「大人？！」李大夫氣得差點吐血，直向李頭道，「大人你看！」
李希擺擺手，喝聲道，「既然裏面有人救命，你安靜些。」
「閃開些，快。」劉蕭急聲道。
幾個人很快閃到一旁。劉蕭猛地把針從杜強的胳膊上抽下來，一股黑血噴出老高。
劉蕭又把手掌貼在杜強后心上運上了功力，隨着她功力的催入，杜強臂上的黑血不停地湧出來，直到流血成了正常的紅色，劉蕭才撤回了手掌。
慕容明磊不再淡定，有點驚訝地看着劉蕭。
對於戰功赫赫眼高於頂的九州王朝的衛將軍，慕容明磊很少認真觀察一個人，除非這個人是他的敵人，可是今天破例了，他已經開始留意起了劉蕭。
杜強咳咳了兩聲，老婦人忙把手伸過去撫在他臉上，「強子，強子，你醒了，別怕，娘在這兒呢。」
他的弟弟和幾個兄弟也是喜上眉梢，高興得不行，直朝劉蕭行禮，「多謝神醫救命之恩。」
沒有了那麼緊張，劉蕭身子微晃，顯然剛才的施針很費精力。慕容明磊很自然地扶住他（她），同時皺眉，這小子可真瘦。
「謝謝。」
有點虛弱的劉蕭乖巧起來，倒讓慕容明磊一怔，真是太不習慣了。
看着劉蕭面目稍顯憔悴，人也有些安靜起來，和剛剛的意氣風發判若兩人，慕容明磊突然有點憐惜的感覺。
這小子，倒還有些可取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