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死局

喝完咖啡，提起精神的我被星二代他媽安妮婭叫住，被迫和大家往回走——我真的好想去找小康康，但又想起了他的左輪手槍，頓時很泄氣，果然，自保和救人的選擇，我選擇前者合情合理，但小康康真的算《吟禽》裏我最喜歡的人物了，雖然後世解讀他是缺少才華又自不量力想成為大作家的失敗者，但他創作的劇本中的看似沒頭沒腦的台詞每次都能莫名其妙地擊中我的內心，我不認為小康康的荒誕比不過大作家「一朵像三角鋼琴的流雲」這種所謂天馬行空的想像，只不過後者確實有名氣，能在世且名利雙收的藝術家，就算是真實世界，也不多見。

我駕輕就熟地推開右門，把門后的椅子放到原處。管家的妻子賽琳娜點起蠟燭，安妮婭吩咐僕人往桌上擺上紅葡萄酒和啤酒，煮上熱茶，張羅著大家就座。沒辦法，走一步看一步吧，一種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命運的手掌心的感覺讓我有心中一涼的感覺，不管我是否預知小康康的死亡，我卻似乎什麼都做不了，越努力越無力，這不就是人生么，一想到小康康即將一了百了，又為他的解脫產生了些許寬慰，畢竟比起如坐針氈的我，無論是自殺還是他殺他的設定都是受害者，而受害者，往往不用再參與後來的凡此種種，驚恐的，痛苦的，歡欣的，彷徨的，堅強的，脆弱的，都是活着的人。

我突然想罵人：老闆娘，一定要把我送來，咱能不能早點來，這樣我熟悉一下劇情，和人物打打交道，興許這死局就活起來了，現在趕着結尾把我送來，人馬上就死了，茶酒都涼了，然後接下來讓我怎麼辦，而且最要命的是：一聲爆響后，好像是我出門查看然後帶回了小康康的死訊。不管是兇案現場還是自殺現場，我覺得我的血壓都得升高，我哪兒見過這陣仗；還有大智，說好了要一起來，雖然來不了也不能怪他，特殊時期不能隨心所欲只顧自己，但來h島是他的提議！！！我現在，真的太難了，怎麼辦？讀了這麼多年書，光知道研究問題，但解決緊要問題從來都不需要我上線，上班了之後，領導有大局主張，也輪不到我這個新人指手畫腳。「怎麼辦」這件事，我好想真的思考的太少，但這一上來就要直面某人的死亡，我真的一時間難以忍受，而且我真的無法把小康康當成一個紙片人，從進入這個莊園後有太多的異常和原本不一樣，根據後世的解讀，《吟禽》還是一出喜劇，是讓人直面生活，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死亡只是劇本的句號，一個人的離開，對周圍人的人生來說，也是日常的一部分，不會造成恐慌，如果說人生如戲，那《吟禽》就是在告訴我們：人生就是一齣戲，人的愛恨、過往在時間面前，都是人生如常的笑談，那些讓我們生疼的磨難在時間面前，也只不過是人生無常的笑料。而我進入的這個系統，詭異的反常總掩蓋在平靜的絕望之下，說不上來，就是奇怪。我也一直在問自己，是不是自己忘了一些細節，畢竟比起師哥的才高八斗我就像個不學無術的混子，但心裏的不安感愈發強烈，這是人的直覺，現在很多人總是願意相信別人的經驗，不再相信自己的直覺，我們想其他的東西想得太多了，所以在做選擇和做事情的時候不是不得要領就是不斷犯錯。

「多恩醫生，麻煩讓一下，我取個東西出來。」管家蒂姆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

我趕緊從立櫥前讓開。

管家從櫥里取出了那隻白嘴鴉的標本，遞給大作家看：「我剛才跟您說的那個東西就是它，這是您當時吩咐我們做的。」

果林有一瞬間的不悅，但仍保持着平日裏的風度翩翩，向蒂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擺擺手：「我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突然，右方傳來一聲槍響，大家都嚇一跳。

安妮婭大驚失色：「怎麼回事？」

果林：「是什麼東西爆炸了？多恩醫生，您要不要去看看您的藥箱子？」

好么，就你話多！！！

我再不起來出去看看就真的白瞎了我被迫安上的光環，我可能不是這個劇里的主角，但既然我有本事鑽進來，高配角光環總還是有的吧，我去，行了吧！

「別急，我先去看看。可能是藥箱子裏的什麼爆炸了……」

我從右門出來，康斯坦丁仰面倒在猩紅色的地毯上，兩眼大睜著，嘴巴微張，左邊太陽穴附近的血窟窿流出的液體在昏暗的走廊壁燈的映照下看着黑黢黢的，猩紅色的地毯，流出的發黑的血，人的眼白……雖然我在劇情中扮演一個醫生，但對生死司空見慣的是真多恩醫生，不是我這個冒牌貨，雖然我預知了康斯坦丁的死亡，雖然我一直以為自己不是個膽小鬼畢竟之前宿舍插頭起火本以為自己會很驚慌但當時卻眼疾手快地一把抓起室友偷偷煮麵的鍋蓋直接滅火成功據當時瞠目結舌的室友講我一臉平靜行動果決，但現在真親眼目睹他人的死亡，理智和勇敢統統派不上用場，我現在只有一件想去做的事……嘔……噦……

屍體、嘔吐物、暈眩讓我緩了好一會兒，之後意識到，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貴族莊園，都不可能讓我有機會打110或者120，當然想打120是因為我現在噁心且頭暈目眩需要120把我拖走住院，順便逃離這一地陰霾。

逐漸冷靜下來的我漸漸恢復了理智，還是先回去按原劇本演，想不起來具體的字句，但把小康康他媽支走，悄悄告訴果林小康康自殺的消息——這我沒忘，但現在，我對小康康自殺存疑，因為我不是真的醫生更不是警察，我判斷不了死亡動因。所以，推門回去時，我把大作家拉到一邊，悄聲說：「想個法子把安妮婭帶走。剛剛，康斯坦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