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跟表妹有關

就在看到的陽光的一刻，孫有來的靈魂彷彿被巨大吸力抽取，輕飄飄的遊離到半空。

黎明前的蠶桑村寂靜無聲，從坑道爬出來的紅裙女人，穿過樹林上了小道。

天蒙蒙亮，高空還掛著幾點殘星。

一道紅色的倩影狂奔，追著漸漸亮起的天空。

她忘記了疼痛，雪白的光腳丫已經染紅，卻不見她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她跑了很久很久，久到孫有來覺得這一天的太陽一定是偷懶了。

當遠方的山頭露出橙黃弧，陽光灑在紅裙女人臉上時，她終於看到藍白色的指路牌，紅色的雙腳踏上大路。

上天似乎並不眷顧她，一輛轎車從身邊擦肩而過，迎著朝陽飛馳而去。

如果她快一步，或許就能攔下車，順利搭乘逃離。

她用盡最後氣力，撥弄了凌亂的頭髮，拍掉了臉上的泥巴，露出一張美麗的臉。

孫有來感覺靈魂受到極大震動，這個女人他認識。

「她怎麼會和笑面臉扯上關係？」

她正是孫有來舅舅的女兒，二十八歲的艾小曼。

舅舅家五天前傳來噩耗，表妹突然變得瘋瘋癲癲，嘴裡還念叨著要找自己的男友。

翻找她的手機發現，與她親昵的只有一人，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幾經波折打聽之下才知道，她口中的男友其實是一個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療的病人。

事情似乎變得越來越複雜。

艾小曼走到道路中央四下張望，想攔下一輛車。

這條路早晨來往的車太少，加上她一路狂奔耗盡了體力精力，還沒等看到來車就已經暈厥倒地了。

最後，是一個開外地號牌轎車的年輕人發現了她，急急忙忙把她送到了醫院。

孫有來還想跟上去，卻感覺頭部一陣眩暈，他知道自己即將醒來。

嘭！

醒來時，孫有來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地上，隔間外傳來敲門聲，「兄弟，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腿麻摔倒了。」

「真的嗎？」對方顯然是不信的。

孫有來整理了一番，假裝沖了廁所，這才開鎖推門走了出去。

門外的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笑著說：「叔叔，你別管我多管閑事，主要是你剛剛在裡面的動靜太大了，我怕你……有事。」

馬桶上俯面摔下，動靜不大就怪了。

很顯然，小夥子是擔心他突發疾病。

「小夥子，謝謝你啊，不過我真沒事，只是腿抽筋了。」

洗手回到餐廳，才發現孫伽羅與趙敏坐在了一起，兩人聊得正嗨。

孫伽羅一臉不高興地說：「吃飯一小時，上廁所二十分鐘，你消化倒挺快啊。」

「姐，別罵人。在敏敏姐面前，你給我留點面子。」

「行，不罵你也行。走，陪我們去看電影。」

孫有來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二點了。

只剩兩個小時四十分鐘，如果跑去看一場電影，他就沒有時間找出魔元了。

更關鍵的是，浪費時間的這段時間裡，魔元可能藉助笑面男的力量，將他殺死。

只要在2：40之前死亡，時間逆流的那一刻，他將被時間線拋下，再不可能以任何形式存於世間。

「你們兩個去吧，我要去舅舅家一趟。」孫有來說。

喬坤告訴他，以他目前的能力，只能感知到魔元部分行動，接下來能不能找到笑面男，只能靠他自己。

既然表妹與笑面男有關聯，孫有來想，或許去舅舅家能找到些蛛絲馬跡。

至於郎芳那座豪宅有沒有線索，那得依靠警署的力量了。

……

孫有來家和舅舅家相隔不遠，開車稍快一點不過十分鐘。

他以前最喜歡提一瓶酒，樓下買上兩斤滷肉，跑來找舅舅下棋、喝酒。

自從老媽給舅媽分配了「給孫有來找媳婦」的任務之後，他就不太敢貿然上門了。

只要他一上門，舅媽準會拿出一大堆姑娘的照片，讓他好好挑好好選。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白的黑的，全是美女。

舅媽以前是中學教導主任，還兼任初三一個班級的語文老師，整天忙得腳不沾地，走路都自帶一陣風。

退休之後突然閑了，只好鬱悶地去跳廣場舞打發時間。

沒想到這一跳，不但讓她收穫了一大幫姐妹，還讓她找到了能繼續忙碌起來的事業——紅娘。

能說會道，自來熟，有時候還貼錢，這讓她很快成為附近幾個小區最炙手可熱的大媽紅娘。

三年時間，已經成功撮合一百多對步入婚姻殿堂的小情侶。

「這不是小孫嗎？又來看你表妹啊，真是個好孩子。」一個微胖的阿姨朝他打招呼。

孫有來有點懵，這阿姨誰啊？

「對啊，阿姨，請問您是？」

「你舅媽范雪雁廣場舞的姐妹，阿姨叫馬立鳳。」

「立鳳阿姨你好，你這是剛練劍回來嗎？」

馬阿姨身著白色武術服，手裡還握著紅色太極劍，如果能再瘦點，倒頗有點峨眉派武林高手的樣了。

孫有來心中仍不住感嘆，老人家大中午都還練劍，你個小年輕，曬了點太陽走了幾步路，額頭就已經開始流汗，慚不慚愧啊！

「對啊，我上午練劍，下午打麻將，晚上跳廣場舞。邊走邊說……」

馬阿姨把自己的老年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比打卡的上班族都還忙。

「你練嗎？」

孫有來搖搖頭，「阿姨，我不練劍，我練飛釘。」

「飛釘？」

「對！就是能用釘子射穿木板的那種。」

「太暴力了！」馬阿姨癟嘴搖頭，「你……如果有女朋友，你不會打她吧？」

這從何說起？

強身健體方式不同而已，怎麼扯到對人品的質疑上了？

「阿姨，你看我這一米八的瘦竹竿，能打得贏誰？再說了，從小到他，我接受的教育也不允許我這麼做。」孫有來解釋道。

馬阿姨上下打量一番，露出讚許的神色。

她真是太能聊了，從愛好聊到工作，又從工作聊到三觀。

社牛症實錘。

孫有來萬萬沒想到，從小區門口到舅媽家樓下，他已經偶遇了七個阿姨。

最關鍵的是，她們沒有一點要撤的意思。

「這是怎麼了？」

往日大中午來凌月閣小區，可是見不到幾個人的，大家都躲在屋裡享受清涼。

誰會沒事在熱浪翻滾的小區溜達呢？

「阿姨們，我已經到了！這大熱天啊，你們快回去吧，別中暑了。」

「沒事沒事，我們一點不熱。」

「就是！我們跟你一起上去。」

「咱們再好好聊聊。」

孫有來有點懵，這是唱哪一出？難不成又是舅媽整出的幺蛾子？

愣神的工夫，他已經被兩個阿姨推著往樓上走了。

「舅舅。」

提著營養品的孫有來，內心是忐忑的敲響了舅舅艾環家的大門。

門開了，是舅媽范雪雁。

「快進快進，不用脫鞋！」

她接過禮物熱情地招呼著眾人到客廳坐下，舅舅艾環則忙著給客人泡茶。

「表妹呢？」孫有來問。

廁所沖水的聲音響起，緊跟著聽到開門的聲音，艾小曼笑呵呵地走了出來，「表哥，你來啦。」

她一看客廳還有人，熟絡地跟阿姨們打著招呼。

與兩天前相比，艾小曼的氣色好了很多。

「你們聊，我去午休一會兒。」她笑著說。

艾小曼回房之後，范雪雁開始詢問七個阿姨對孫有來的印象。

「是個好小夥子，高高帥帥的，三觀與我家姑娘契合，啥時候讓他們見一面吧！」

「老戴，你二姑娘才大學畢業，他倆合適嗎？我姑娘倒是和他挺般配。」

幾個人聊著聊著爭辯了起來，孫有來勸解無效后默默起身，往陽台走去。

舅舅艾環是混體制的，退休之後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遛鳥逗鳥。

陽台上掛了兩隻畫眉鳥籠，艾環正給它們添食加水。

「舅，你幹嘛出賣我？」

「你都三十五了，再不找女朋友就老了。你舅媽也是為你終身大事操心，才把你幾個阿姨叫來。」

艾環放下添食的竹筒，向上推了推老花眼鏡。

「告訴你哦，這幾個阿姨的女兒，嘖嘖，漂亮得很。」

舅舅對漂亮的定義，在孫有來看來就是兩個字：心善。

在他看來，只要是尊老愛幼、謙遜有禮的女孩子，都是漂亮的。

「舅，我有女朋友了。」

客廳突然安靜了下來，七個在爭吵的阿姨面面相覷。

范雪雁尷尬得前腳掌成了皮皮蝦，大聲問：「什麼時候的事？」

「認識不久，才談！」

馬立鳳阿姨聽完鬆了一口氣，整個人似乎都鬆快了。

「小孫啊！要不你直接跟阿姨回家，跟我女兒見一面吧，就當是交個朋友嘛。」

「先跟阿姨回去……」

聽到阿姨們七嘴八舌的邀請，孫有來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剛剛故意說得大聲了點，就是要讓阿姨們知難而退，好讓自己騰出手來找到魔元。

時間真的不多了，只剩下2小時20分鐘38秒。

自己都說有女朋友了，她們怎麼還讓自己交朋友呢？

「阿姨們，我有女朋友的。」他再次強調。

「哪有什麼關係呢？就當是交個朋友嘛！」

「是啊，年輕人今天談明天分，很平常。」

「我女兒也說剛剛接觸，還不知道怎麼樣……」

孫有來瞅了瞅窗戶玻璃，自己有那麼好嗎？也只是微微一帥，並不明顯。

在遇到趙敏前，他已經談了七場戀愛，都能召喚神龍了。

每場戀愛都是和平分手，前女友們給出的理由出奇一致：人好活好，就是她們年齡大了，想穩定了！

而那時候的孫有來，今年搞培訓機構，虧錢！明年搞工程行業，繼續虧！後年搞互聯網，虧得更是底褲都不剩……

直到三十歲，他才搞起生態農業，擺脫了「吃姐姐」的惡名。

五年間也遇到不少追求者，可一聽孫有來在家務農，轉天就沒了下文。

「大概，在阿姨們看來，長相、健康只是加分項，而有錢才是控分項。」孫有來想。

沒辦法，他只好以自己公司遭遇資金危機，今天是來找舅舅舅媽商量借錢為理由，歉意地目送著阿姨們離開了。

「有來，是真的嗎？」

舅媽十分驚訝，舅舅倒是雲淡風輕地逗著鳥，好像沒事人一樣。

「沒有，其實我是想找表妹問問，她還記不記得一個叫李金的人。」

「李金？」

逗鳥的舅舅一愣，快步跑向客廳，坐到孫有來身邊。

「你知道？」孫有來問。

「前天打掃你表妹房間，發現一個日記本，上面就有李金那個王八蛋的名字。」

「表妹日記本有說什麼嗎？」

「還提到那個精神病鄔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