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深圳的雲》上篇
一
蔣閃鳴坐在辦公椅上閉目養神，其實是若有所思。他現在的心情很不好，僅僅是因為老婆周琴雲的一句話，她昨晚說今天要出差三天。這讓他頓時有些茫然，並不是他不習慣一個人在家，而是最近幾個月都是如此，周琴雲每個月的月中都要出差三天，而且都是去東莞。周琴雲今年正好三十歲，比他小了整整一輪，在一家軟件公司做會計，公司的老闆就是她的一個大學校友。中午有兩個客戶要一起過來吃飯，銷售總監戚大志自然是要一起參加。秘書趙廖筆說也想參加，因為她想吃頓大餐。
「蔣總，今天這個排場有點大，還有大美女參加。」
「鄒總，你可別胡說，我是小美女。」
「我說錯了，請問誰是大美女？」
「那還用說嗎？自然是蔣總的夫人周琴雲。」
「小趙，你可別瞎表揚，回頭小雲就該嫉妒你了。」
「蔣總，她嫉妒我幹嘛？我們可都是湖南老鄉，關係好得很，她可比我美。」
「你說她是大美女，就是說她年紀大。」
「那我也不能說她是小美女，否則她更生氣。」
「說得沒錯，咱們吃飯就是吃飯，別跟我提她。」
「蔣總，是不是嫂夫人又找出你的小瑕疵了？」
「喻總，你就別添亂了，哪裏會有什麼又？我的小瑕疵就那麼點，也就是『周瑜打黃蓋』的那點小事。你們倆真有意思，一個叫鄒策，一個叫喻權，每次還都一起來，每次都讓我想起了周瑜。你們要是都姓孫，就真是親哥倆了。」
「蔣總，這就是緣分，所以我們都是你的客戶。」
「只是可惜啊，我現在也就只你這兩個大客戶了。」
「你的公司也有二十多人，發展點姓曹和姓劉的大客戶，就可以整個『三國演義』。」
「我倒是想，現在競爭太激烈了，可是風起雲湧啊。」
「這倒是啊，現在做你這樣的短訊群發業務的公司真不少，又沒有什麼技術含量了。」
「喻總，我是之前碰到過一次困難，公司被整頓了三個月，一個大客戶用我的平台亂髮垃圾短訊。」
「我和喻總知道那個事，都過去了。我今天可不是只來吃飯的，我的一個校友剛來深圳創業，她說月底就正式運營了，到時候我會讓她聯繫你，她叫司馬圓圓。」
「鄒總，那就太感謝了，這回有個大司馬，再加上你們兩個周瑜大都督，我突然變得兵強馬壯了。」
「蔣總，你可別犯迷糊啊，司馬圓圓可是個小美女，她跟小趙一樣大，只能叫小司馬，是我的四川小老鄉。」
「那我就再次感謝你們了，一起干幾杯。」
「到時候見了小司馬，你可不能有小瑕疵啊。」
「鄒總，我的那點小瑕疵沒了，早就是過眼雲煙了。」
「戚總，你可是有大志的，多幫你們蔣總找點大客戶。」
「鄒總，我雖然叫戚大志，但我是志大才疏，現在主要靠網絡推廣來的客戶，都是些小客戶。」
「戚總，我覺得小客戶挺好，不用那麼麻煩，大客戶每個月都來吃一頓。」趙廖筆可真行，這話都敢說。
「小趙估計還在生我的氣，不好意思啊。」
「鄒總，看在你能好心給我們公司介紹客戶，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你們公司能再增加點業務量，我還要感謝你。」
「那好，為了你的感謝，我就不和另外一個平台合作了。
不過這樣風險就大了，我是說萬一啊，如果你們的平台再來一次整頓，那可是要耽誤我的事。」
「不會的，我們早就吸取了教訓，現在是兩個平台。」
「那就沒得說了，喻總你也再增加點吧。」
「鄒總，你都跟人家小美女這麼說，我能得罪嗎？」
蔣閃鳴發現趙廖筆是個人才啊，新的平台是有，但還在技術開發中，不過也的確是快完成了。回到辦公室，他趕緊叫來了技術總監謝江海。
「小謝，你要加快開發進度，最近都要加班，新平台必須在月底前完成。我們會有一個新的大客戶，之前的兩個大客戶也會新增業務量。」
「蔣總，加班沒問題，我也就只有三個人。那就得增加點福利，多給點加班費。」
「這都是小事，你安排就行，我要的是月底完成。」
「沒別的事，我就去忙了，現在新平台BUG一堆。」
「我現在也看不懂程序了，只能拜託你了。」
謝江海剛剛離開，趙廖筆便推門而進，她的習慣就是從不敲門。大學畢業就加入公司，已經三年了，算是老員工。雖然說是秘書，其實就是銷售助理。
「蔣總，今晚是不是應該有所表示？」
「中午的大餐還不夠意思嗎？」
「中午的就夠中午那點事，我可是還有大事。」
「我就喜歡你這樣的精神，可以連續作戰。不過說好了啊，如果能像中午一樣的神來之筆，我還請大餐。」
「大餐就免了，咱們兩個人，就去吃點小龍蝦。」
「靠譜，相當靠譜！我也好久沒吃了，地方你定。」
「當然是去我姐那裏，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這更靠譜！你姐長得真美。」
「蔣總，你就不怕我告訴雲姐嗎？」
「失誤，純屬失誤，我就這點小瑕疵了。」
「我可是知道你，上次陪客戶，差一點陪到床上了。」
「小趙，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客戶喝多了，我不得把她送回家嗎？」
「雲姐可不是這麼說的，你那次可是大瑕疵，也是大毛病，看到美女就走不動路了。」
「我是擔心她喝多了會出事，也就是多坐了會。」
「你真行啊，第二天才回去，那叫多坐一會嗎？」
「那是因為喝多了，真是多坐了會，然後就睡著了。」
「不跟你說了，你今晚不許調戲我姐。」
「你怎麼說話的？我也就是跟你表姐聊會天。」
「你那叫聊會天嗎？上次去吃飯，一個晚上三小時，你陪她聊了兩個小時。」
「我是想讓你多吃點，我就少吃點，你真不夠意思。」
「我說不過你，你總是那麼多理由。反正今晚你不許陪我姐聊天，只能陪我。」
「你可是公司的大人才，我就等你晚上的大事。」
蔣閃鳴趕緊去找自己的大學同學陳華平，因為開發新的軟件平台，導致公司的流動資金告急，雖然離發工資還有半個多月，必須提早借到錢。這是蔣閃鳴的一大優點，他總是把事情往壞處多想點。他以前並不是這樣的性格，就是因為前年平台被整頓了三個月，公司差一點倒閉。公司從一百多人變成了二十多人，也讓他賠掉了所有的積蓄。那次就是陳華平拿出錢幫他渡過難關，最後成了擁有公司10%股份的小股東。也是那次他贈送了戚大志和謝江海各10%的股份，他們兩個人才繼續留在公司。他當時就感嘆自己，那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此後他就習慣性地把事情往壞處多想點。當然這個習慣並不完美，這也是他上午心情不佳的原因，他想周琴雲肯定有事瞞着自己，甚至想到她是不是對自己失望了。畢竟這兩年公司也就是勉強支撐，他想這也是導致周琴雲一直不肯要孩子的原因吧。
到了陳華平的辦公室，他今天很忙，也就沒有多聊天，他畢竟是這個公司的技術總監。知道來意之後，便答應了明天會借給公司30萬周轉。蔣閃鳴沒有想到事情這麼順利，便心情高興地到了飯店。
「鳴哥，你今天這麼有空，又來陪我聊天吧。」
「我是陪你表妹，她不讓我陪你聊天了，不知道是她怕我愛上你，還是怕你愛上了我。」
「你真能胡說八道，恐怕是她愛上了你。」
「你們姐妹倆才喜歡胡說八道，趕緊弄菜吧。」
蔣閃鳴想今天的心情還不錯，想着趙廖筆能再帶來個大好事，今天可就很完美了。菜剛上，趙廖筆就到了。
「蔣總，以後私下裏我可就叫你鳴哥了。」
「小趙，咱們一直都這樣的啊。」
「不一樣，我讓我表姐以後就叫你蔣總，她總是沒大沒小的。她再叫你鳴哥，你不許答應。」
「好，多吃菜，要不要喝點小酒？」
「怎麼能不喝點呢？我一會說的可是大事。」
「那就先說事，否則喝多了就沒法說了。」
「原來你這麼清醒啊，那就先說吧。最近公司的網絡推廣費用越來越高，就是因為競爭對手太多了。再繼續這樣下去，估計公司的利潤率會越來越低，然後就玩完了。」
「這可是個大事，你肯定有辦法幫我解決。」
「我可沒想好，只是告訴你這個大事。」
「你這是變相地騙我一頓小龍蝦。」
「我知道你也考慮過這個事，但是你根本沒有重視起來，所以我今天提醒你，也夠這一頓小龍蝦的。」
「我能說不夠嗎？」
「你能想得這麼明白，說明你依然清醒，那就喝酒。」
「不過我可說好了，我喝一會就回去。」
「鳴哥，你是怕你喝多了，還是怕我喝多了？」
「反正誰喝多了，都有可能上錯床。」
「你再次清醒，值得表揚！」
蔣閃鳴真是被她弄得沒脾氣，這個問題他早就在經常想，只是現在公司轉型可沒那麼容易。他曾經想過做電商，很多人說也不好做；他也想過做一款面向兒童教育的手機APP，最後發現自己的資源不夠，想法也沒有什麼特色，便放棄了；他還想過開飯店，上次跟趙廖筆的表姐聊了兩個小時，發現更不容易做。目前公司能維持，至少還能賺到點錢，他想也算是自己對得起自己了。
二
周琴雲打電話說今天回來，讓蔣閃鳴帶她出去吃晚飯，他頓時感覺不好。難道出事了嗎？難道她真有事嗎？今天是周五，平時都是在家裏吃飯，這可是這兩年來的第一次。
「小雲，怎麼想出來吃飯了？」
「平時都是你做飯，我做飯又不好吃，我是不想你太累了，以後你也少做點飯。」
「為你服務，可是我的榮幸。我的專業服務精神，一直都是一流的。」
「我還不知道你，你的精神有時候是博大精深。」
「小雲，我的小瑕疵早就沒有了。」
「你的專業都不要了？」
「我就保留一項，而且保證服務質量。」
「你就不能小點聲嗎？」
「好，我小點聲。不過，我說的話他們能聽得懂嗎？」
「你以為別人都是傻瓜笨蛋嗎？」
「那可說不好。我的那些個競爭對手啊，真是沒法說。他們一邊提高推廣費用，一邊大幅降低價格，他們都以為自己很聰明，到最後也得跟我一樣，沒什麼利潤了。」
「閃鳴，那這說明什麼問題呢？」
「說明大家都是傻瓜笨蛋唄。」
「你就是想變相地說明你聰明，就你看出了問題。」
「只能算是一般，最多混個深圳第三。」
「那第一和第二呢？肯定是了不得。」
「第一就是你啊。」
「那第二呢？」
「我一直在等第二啊，不是你的兒子，就是你的女兒。」
「合著是我們一家最聰明。」
「沒錯！如果認為自己的一家人都是傻瓜笨蛋，難道這樣的人還不夠傻嗎？」
「說得好像沒道理，但又好像很有道理。」
「有時間再琢磨琢磨。」
「我知道，這回我得小點聲。」
晚上回去，蔣閃鳴和周琴雲自然是「小別勝新婚」，折騰到很晚才肯罷休。
「小雲，服務質量咋樣？」
「我知道，你又要說我現在心情很美，該琢磨琢磨了。」
「你可得明白咱們一家人還缺一個，就等第二了。」
「我能不懂事嗎？」
第二天是周末，周琴雲讓蔣閃鳴帶她去蓮花山公園，她說想出去走走，最近的工作太忙了。
「小雲，你看這天，現在可是風起雲湧，一會就該是烏雲密佈了。」
「我還不知道你嗎？你是巴不得下雨。每回都是這樣，然後你又開始得意你的名字，什麼電閃雷鳴，然後就是響徹雲霄，最後來個翻雲覆雨。」
「這不是挺美嗎？有雲有雨，多好啊。」
「老公，你是真傻吧，翻雲覆雨可不是什麼好詞語，你就想忽悠我。我可是後來才知道的，那是比喻反覆無常和慣於玩弄手段，你可不能做那樣的人。」
「明白得很，誰叫咱們的名字有那麼點小意思呢？」
「討厭得很，我可不想跟你多說了。」
「我們去放風箏吧。」
「我今天不想放風箏，你跟我說說你公司的情況吧。」
「你都是公司的兼職會計，也就是勉強支撐吧。」
「我是想問你以後有什麼打算？不能總是這樣堅持，否則遲早有一天得關門倒閉。」
「說到這裏，我彷彿是騰雲駕霧，徹底迷糊啊。」
「老公，你可不能這樣消沉下去，我相信會有撥雲見日的那一天，而且不會太久。」
「是啊，最多今年吧，必須有所突破。」
「我們回去吧，好像要下雨了，以後周末我做飯。」
「可不是好像，你開始做飯了，這已經是撥雲見日啊。」
「又貧嘴，趕緊回去吧。」
倆人回到家，蔣閃鳴第一次體驗到清閑的周末。他給父親打電話聊會天，也不能讓他總是擔憂。
「爸，我和小雲剛剛從公園回來。」
「這樣好，多鍛煉身體。」
「爸，我知道你又想說什麼了，我們會努力的。」
「你都四十齣頭了，小雲也三十了，該要個孩子了。」
「我明白得很，今年會準備。」
「別又是忽悠我，你記得忽悠我幾年了嗎？」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小雲在做飯，已經有變化了。」
「這個消息不錯，我晚上得喝兩杯。」
「咱們今天都樂呵吧。」
「那就掛了，不跟你閑扯了，抓緊點吧。」
吃完飯的時候，蔣閃鳴便跟周琴雲聊起了這事。
「小雲，咱們是得要個孩子了，不能總缺一個吧。」
「沒錯啊，咱們不是在努力嗎？昨天你的服務精神不是一流的嗎？」
「那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問吧，怎麼變成這樣婆婆媽媽的了？」
「你每個月都去東莞出差，以前你可是難得出差的，這幾個月都是固定的時間出差。」
「我們公司老闆的一個合作夥伴在東莞，所以老闆安排我去幫忙，就是做一些財務審計的工作。」
「那也不至於每個月都去，你肯定是有別的事。」
「這就是我的專業了，大的公司都會定期做財務審計，所以我每個月都要去。」
「你不會是去東莞見什麼人吧？」
「沒錯啊，就是去見老闆的合作夥伴。」
蔣閃鳴自然是不能問得太過直白，他知道自己的懷疑是一種習慣思維，不能無端地揣摩。他想起來自己認識她的經歷，那算是傳奇的故事了。
那是八年前的一個下午，蔣閃鳴公司固定在周末去深圳大學打羽毛球，當天下着雨，突然旁邊的場地一個女學生暈倒了，就是周琴雲，大家都嚇暈了。蔣閃鳴自然不會慌張，他抱起她去了學校的醫務室，最後也沒有大礙，但檢查發現周琴雲的心臟有點小問題，需要動手術。周琴雲的家庭條件並不算好，蔣閃鳴便毫不猶豫地捐了一些錢給她。當時蔣閃鳴不過是三十歲出頭，公司的發展也不錯，根本沒有一個固定的女朋友。但後來公司的業務逐漸萎縮，雖然規模還不算小，但利潤率越來越低，幾個可能結婚的女朋友都離他而去，那可真是「不帶走一片雲彩」。恰恰是這個時候，周琴雲對他關懷備至，他為她的情義所感動，兩人便在五年前結婚。周琴雲的長相不能算是多漂亮，但氣質還是有的，正是這種氣質和情義打動了蔣閃鳴。
時間過得很快，今天是三月份的最後一天，新平台已經上線測試，鄒總和喻總都增加了業務量，鄒總介紹的那個司馬圓圓今天來公司參觀。
「蔣總，鄒總已經跟我介紹過你們公司的情況，今天我也就是來看看，合作的事情沒有問題。」
「司馬小姐，你這麼豪爽和果斷，令我佩服。」
「蔣總，你過獎了，雖然我年紀不大，但我從大學一年級的時候就開始做生意了，我的家族就是做衣服的，所以我創業可是有七年了。現在工廠都在東莞，深圳這邊是剛剛組建的一個電商團隊，我接下來就是負責這邊的公司。」
「司馬小姐，既然合作已定，我可得邀請你共進晚餐，不知道你是否肯賞臉？」
「我和我的助理秦小可在來的路上還在說，今晚會不會有帥哥請我們吃飯，看來我們的運氣不錯，你可是比我們想像的帥哥還要帥。」
「司馬小姐，你這是夸人，還是誇張啊？」
「我好像是在誇帥哥吧，誰誇誰知道。」然後大家便一起哈哈大笑。蔣閃鳴發現這個司馬圓圓真是有意思，才二十五歲，竟然能談笑風生、幽默風趣。
「司馬小姐，還有這位小可美女，你們可是給我這個帥哥天大的面子了。」
「蔣總，我是年紀小，有點小可愛，可不算美女。」
「你們在我面前都是美女，這一點都不誇張。」
「那好，帥哥請帶路，美女陪你走。」
「那好，美女肯賞光，帥哥心慌張。」
「蔣總，你可不能心慌，萬一暈倒了，我們的晚餐就沒有着落了。」
「那好，美女肯賞光，帥哥心不慌。」
吃飯的時候，蔣閃鳴這才知道司馬圓圓家族的工廠很大，大部分業務是給國外的服裝品牌做代工，只是生產小部分自己的品牌服裝，目前主要是依靠網絡銷售。而且她也畢業於深圳大學，這更增添了一份好感。而秦小可就更有意思了，跟蔣閃鳴不單是校友，還是老鄉。
既然業務已經確定，也就是大家相互聊會天，喝了並不多的酒，畢竟是第一次見面，也就沒有吃太長時間。臨走的時候，司馬圓圓邀請蔣閃鳴下個月去她的公司參觀，自然是當場就確定了。回到家的時候，還不到十點。
「閃鳴，今天不是要陪大客戶嗎？」
「是個新的大客戶，還是你的校友。」
「你之前晚上招待大客戶，都是很晚才回來啊。」
「這是因為我想你啊，所以早點回來。」
「肯定是因為大客戶是個美女。」
「你怎麼能猜到的呢？」
「我看你真以為自己是大帥哥，美女第一次跟你吃飯，肯定不會跟你去唱歌。」
「原來你不單是美女，還那麼聰明啊。」
三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四月底，這個月的業績很不錯，蔣閃鳴趕緊把陳華平的錢還給了他。他說要投資一個新的互聯網項目，也需要資金，他的意思是希望能退股。這給蔣閃鳴一個很大的打擊，畢竟公司雖然好轉，但未來都是不確定的，這下公司的流動資金又緊張了起來。晚上回到的時候，周琴雲看到他滿臉愁容。
「閃鳴，怎麼了？今天這麼不開心。」
「甭提了，今天的心情啊。」
「我已經知道了，不就是陳華平退股嗎？」
「你都知道公司只有那麼點流動資金。」
「我覺得你不妨找一下謝江海，他家庭條件不錯，年紀也不大，我估計他能拿出來錢收購那10%的股份。」
「你是怎麼判斷出他家庭條件不錯呢？」
「這根本不用判斷，我和他一樣大，偶爾會聊聊天，是他自己告訴我的，而且他很有事業心。你看到他經常跟你提加班費，你就以為他缺錢，其實他是為了手下那三個人，他是在籠絡人心。」
「那說明他還挺有心計的啊。」
「這很正常，現在不是你年輕的那個時候了。」
「我理解了，我有些想法是落伍了。」
「你可不要對自己失去了信心，你有你的優勢。」
「是啊，我還是有一些優點的。」
「我下個月要去東莞出差一周，這次的審計任務增加了，你自己要多保重。」
「那麼長時間，我怎麼辦？」
「別大驚小怪的，也就是這一次的時間有點長。」
「小雲，只能如此了。」
蔣閃鳴第二天跟謝江海一談，果不其然，他非常高興。事情如此順利，心情自然好了起來，他想到上次司馬圓圓邀請自己去參觀，他也想去了解一下電商的發展前景，便約上趙廖筆一起去。
「你的電商團隊這麼多人，肯定是生意興隆。」
「這只是一部分，負責新品牌的運營，還有一部分在東莞，加一起有近三百人吧。」
「司馬小姐，你這是年輕有為，巾幗女傑。」
「你就不要誇張了，要不然我也得誇誇你。」
「小趙，你要跟司馬小姐多學習，這才是你的榜樣。」
「我可不會與人攀比和學人誇張，我家也沒『礦』。」
「趙小姐，看來你是對我有意見了。」
「我就見不得有人看到美女路都走不直了。」
「這好像是誇我，又好像是在罵我。」
「你是我們公司的大客戶，我可不會罵你。」
「趙小姐有個性，我喜歡。」
「我覺得你們的服裝設計真是不咋地，土氣得很。」
「那就請趙小姐指點一二，我向你學習。」
「我可沒空，公司那麼多事，我們的蔣總比我懂。」
「那好，我就先請蔣總指點迷津。」
「別聽她胡說，我也就是喜歡看看時尚雜誌罷了。你們可是專業得很，我哪裏敢在你們面前『班門弄斧』。」
「蔣總，你就別客氣了。」
蔣閃鳴的確對這些有過研究，這是因為他之前有個女朋友就是做服裝設計的，差一點就成為他的妻子。後來這個女朋友想出國，也就友好地分手了，現在偶爾會在網上聯繫一下。她在國外依然做服裝設計，而且是在一個很大的跨國公司，經常發些新的設計讓蔣閃鳴給點建議。參觀和交流之後，大家更是開心，蔣閃鳴提出的一些建議很是新穎，讓司馬圓圓感到很滿意。她說忙完這周，想請蔣閃鳴單獨吃飯，自然也就順理成章。回去公司的路上，趙廖筆竟然大放厥詞。
「蔣總，我認為我們可以轉型做電商，我發現那個司馬公司的運營團隊並不比我們專業，而且你也那麼懂服裝設計，完全可以做一個自己的品牌。」
「小趙，你的想法很不錯，但我們畢竟不是專業人士，沒在這個行業做過，只能算是看到點皮毛。」
「也不至於那麼高深，只要有心做，肯定沒問題。」
「那這樣吧，你接下來多了解一些。畢竟現在公司的生存才是第一位的，我聽說推廣費用又增加了。」
「沒辦法，競爭對手跟我們搶搜尋引擎的關鍵詞，自然費用就提高了。即使是這樣，現在的業務也沒增長多少，咱們的利潤估計也不多吧。」
「我也在發愁，怎麼辦呢？」
「你是總經理，你如果都不知道，那就涼拌。」
「我還是先回去，你一邊涼快去吧。」
「我就知道，你要回去陪小雲。」
「知道了就好，以後說話注意點分寸。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我就不要你這個秘書了，總是說我看到美女路都走不直。你不是美女嗎？難道我天天都是在拐彎走路嗎？」
「反正我發現你看那個司馬有點不對頭，看她的眼神有問題，回頭我就告訴雲姐。」
「你就別給我添亂了，現在公司都這樣了。」
「那就再說吧。」
蔣閃鳴回到家，周琴雲已經做好了飯菜，而且心情很好，這讓他感到有點莫名其妙。
「小雲，你公司給你發獎金了？還是升職了？」
「就是發獎金也沒多少錢，我們一個小軟件公司，財務總監就是老闆的老婆，我只能是個會計。」
「那就奇怪了，今天做這麼多菜，還那麼開心。」
「我為你開心啊，小趙可是發了你們參觀的照片，我看你開心得很，我就為你高興。」
「這個趙廖筆啊，就是你安插在公司的內線，我就說呢，公司有點事你都知道。」
「我可還是你公司的兼職會計，也算是她的同事，我們相互之間聊聊天，也是很正常的事。」
「那也不至於我去客戶那裏，她竟然向你彙報。」
「她就是覺得那個公司的女老闆太漂亮，擔心你的小瑕疵又恢復了，想讓我給你提個醒。」
「那你可以放一百個心，那個女老闆可是個富二代，而且她才二十五歲，那麼小。」
「知道就行，可別想着『老牛吃嫩草』。」
「那她下周約我單獨吃飯，我就不去了。」
「你傻啊？她現在是你的大客戶，你不想賺錢了嗎？」
「那我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當然是去，而且要好好地溝通。」
「這可是你說的，萬一出點啥事，別賴我。」
「你能出點什麼事？我看你是想多了吧。」
「行，那就吃飯吧。」
蔣閃鳴對周琴雲的態度有點不理解了，以前這樣的事情，那可是千叮萬囑。想不通就不想了，這是蔣閃鳴的一大優點。他看到這麼多菜，可得多吃點，晚上多點運動。
周琴雲出差之後，蔣閃鳴每天還是一如既往。今天的心情有點差，客戶把價格壓得越來越低，照這樣發展下去，估計能支撐到下半年就不錯了。鄒策今天突然打來電話，約他周末去打球，然後晚上單獨吃飯。
「蔣總，聽你公司的戚總說，現在業績不太好。」
「不是不太好，是非常不好。業務倒是很多，但利潤基本沒多少，員工的工資卻是水漲船高。」
「這是行業的問題，與你自己的經營無關。那些大公司還行，你這樣的小公司，困難在所難免。」
「鄒總，今天奇怪啊，你怎麼沒叫上喻總呢？」
「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他的公司正準備轉賣。你得有個心理準備，換了股東的話，估計就不會用你們的平台了，這對你影響估計很大。他不好意思跟你說，所以拜託我過來告訴你，他是很重情義的。」
「他為什麼不想做公司了？」
「別提了，他得回去老家照顧他父親，估計他父親也就是一年的時間了，他是個孝子。」
「他好像比我小一歲，他的父親應該年紀不大啊。」
「六十多歲，得了癌症，也是沒辦法的事。」
「那我跟他打個電話說一下。」
「別打了，說什麼話都沒有意義，大家都會傷心。你有這個心就行了，這就是我過來的原因。」
「好，那我聽你的。如果沒有他那邊的業務，下半年公司勉強維持都困難，你有沒有什麼好主意？」
「這也是我今天約你的另一件事，辦法很簡單，就是儘早轉型，你們開發的新平台還行，也許能賣點錢。」
「你真得覺得這是我目前唯一的路了嗎？」
「別猶豫了，現在還有時間，公司還值點錢，找個大點的公司合併之後，你還可以拿到不少錢。我相信你老婆也會支持你的，你現在要多花點時間看看別的項目，別一天到晚琢磨你的那些個小瑕疵了。」
「鄒總，咱們年紀也就相差一個月，我可是沒心思惦記那些事了，真不會了。」
「你也要儘快為下一代做準備，少喝點酒吧。」
「鄒總，感謝你的真誠，我接受你的勸告。你和喻總都是我的好兄弟啊，你們兩個加一起就是周瑜，我以前很喜歡看《三國演義》，以後我再也不看了，把周瑜寫得那麼差。而且喻總也不跟你一起來，沒有周瑜了。」
「我跟你的性格差不多，都喜歡直來直去，不喜歡彎彎繞，我早就不看《三國演義》了。」
「那就都不再看了，咱們喝點吧。」
「也別多喝了，意思一下就行。」
「好，為了下一代。」
四
蔣閃鳴今天剛到公司，戚大志便來找他，他說喻總的公司已經確定六月底轉讓，那邊的對接人已經通知他了，合作的業務將會停掉。戚大志剛走一會，趙廖筆就過來了。
「蔣總，公司再不轉型，可是要喝西北風了。」
「有那麼誇張嗎？只不過是股東賺不到什麼錢，員工的工資肯定沒問題。」
「這樣不是長久之計，即使還能維持，那明年呢？」
「你倒是想得挺遠，你幫我想想辦法吧。」
「就是賣衣服啊，我們肯定不會比那個司馬差。」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就是不服氣。我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訴你，現在賣衣服的競爭很大，激烈程度不比我們這個行業小。司馬家本身就是做衣服的，她有工廠做支撐，而我們如果是找工廠代工，成本就高了很多。」
「蔣總，看來還是你比我聰明，我都忘掉了這一點，這可是最重要的一點。」
「沒錯，所以你別再胡思亂想了，想想別的吧。」
「雲姐出差了，你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我請你吃小龍蝦吧，反正你也喜歡看我表姐。我今天就讓你好好看，這樣你的心情會好點，爭取想個好辦法吧。」
「那我就太感謝你了，你比我家小雲對我還好。」
「這個話可得小點聲。」
「好，我知道了，下班的時候叫我。」
蔣閃鳴等趙廖筆一走，趕緊給幾個大學同學打過去電話，當然都是做公司的同學。有賣酒的，也有幾個開網店的，還有幾個不同行業的，竟然還有一個同學賣掉軟件公司回老家養豬了。他打完這些電話，心頓時拔涼，他沒想到大家都不怎麼樣。怎麼辦啊？他在心中問了自己很多遍。
晚上到了小龍蝦店，趙廖筆的表姐主動過來作陪，她說今晚她請客。蔣閃鳴心想，這肯定是趙廖筆安排的，她們也就是想寬慰一下他吧。
「蔣總，我以後可不能叫你鳴哥了，今晚喝好啊。」
「姐，你可不能胡說八道，我就跟你開個玩笑。」
「知道了，是我境界低。」
「鳴哥，要不你跟我表姐開個大飯店吧。」
「表妹，你別胡說八道。」
「姐，我這可是開個玩笑，你怎麼又當真了？」
「表妹，你以後就別開這些低級玩笑了。」
「好，這回是我的境界低。」
「你們就別相互低調了，我們三個一起乾杯吧。」
「對，喝酒才是正道。」
「小趙，你今晚這句話可以，百分之百正確。」
結果當晚三個人都喝醉了，蔣閃鳴第二天醒來之後頓感失落，他發現自己竟然不記得是怎麼回到家的，他開始出現喝醉斷片了，這讓他感到了一絲恐懼。來到辦公室，他發現趙廖筆已經到了公司。
「小趙，昨天我是怎麼回到家的？」
「我們都喝醉了，服務員送你回去的，你都忘記自己的家了，幸虧我姐提早告訴了服務員，我在我表姐家睡的。」
「以後不能再這麼喝酒了，太可怕了。」
「我們都不能這樣喝酒了，我昨晚難受了一晚上。」
「你能記得我喝了多少瓶啤酒嗎？」
「我也不記得，我表姐說你喝了十瓶左右吧。」
「以後最多只能喝五瓶，記得提醒我啊。」
「我也一樣，最多五瓶。」
蔣閃鳴心想，昨晚真是萬幸，以後絕對不能再喝那麼多酒。正想着這些事，司馬圓圓過來辦公室，她說上次約好了單獨吃飯，她只有今天中午有空，最近公司的事情太多。
「司馬小姐，你公司那麼忙，還麻煩你過來。」
「今天這麼客氣啊，我看你臉色也不大好。」
「昨晚喝多了些酒，現在還暈乎。」
「那我們就不吃飯了，我在你這喝會茶，我明天要回去東莞，那邊的公司有事。」
「那就聊會天，你公司最近應該是大發展吧？」
「這就是我特意過來的原因，我要感謝你上次的建議，我們做了兩款女裝，現在是爆款。」
「我其實也就是借花獻佛，我偶爾和一個朋友聊天，只不過是把她的話轉給你，把她發的設計給你看一下。」
「肯定是個美女，否則不可能有那麼好的設計。」
「美不美我不知道，的確是個女的，就是個網友，現在國外做服裝設計。」
「既然不方便透漏，我就不問了，只是以後有什麼好的建議，一定要不吝賜教。」
「沒問題，也就是舉手之勞。」
「蔣總，我聽鄒總說你公司的業務不太好，是不是接下來有轉型的想法？」
「只能是想想罷了，目前我的資源有限。」
「其實我家的服裝廠也是不容易，經歷過幾次大的轉型，現在才算是穩定下來。我之所以來深圳做這個新品牌，是因為東莞的那個品牌做得不好，我這次回去就是要重新調整。估計至少要三個月，大概九月份才能再來深圳。」
「那你公司交給誰管理呢？」
「就是你見過的秦小可，她一直都是我的助理。」
「她可是我的校友和老鄉，她應該比你還小吧？」
「比我小兩歲，但是個人才。只是她對服裝設計一點不懂，所以我也是想拜託你，有空就去指導一下。」
「我可不是指導，可以去看看，和她聊聊天。」
「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你可要說到做到。」
「你可是我的兄弟鄒總介紹的，還是我的大客戶。我去你的公司看看，還有美女請我吃飯，自然會常去。」
「那我就放心了，不打擾你了。」
「我也不送你了，現在還有點頭暈。」
蔣閃鳴這一覺睡到下午的三點才起來，隨便吃了點零食，趕緊打電話讓戚大志過來。
「蔣總，你找我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現在可以說沒什麼重要的事，你覺得呢？」
「其實你不找我，我也準備來找你，公司現在的狀況不容樂觀，很可能七月份就會出現虧損。畢竟你是公司的大股東，你的壓力到時候就大了。我感覺現在公司這樣下去就是等死，我建議現在就做決定。」
「慢慢說，不要激動。」
「蔣總，我就佩服你這種氣度，從來不急躁。」
「你錯了，我只是年紀大了，急在心中罷了。」
「我的想法很簡單，像我們這樣的小公司太多了，生存的空間並不大，這是市場決定的，是客觀事實。所以我建議公司的銷售人員就保留兩個即可，一個負責網絡推廣，一個負責維護現有的客戶。運營人員只需要三個就行，技術人員就看你的想法了。我的股份還保留，也不要退股金給我，畢竟本來就是你送給我的。我準備做其他的行業，可能會先去我一個同學的公司幫助。這樣的話，公司大概也就只有十個人了，至少到下半年都不會出現虧損。」
「我很感激你能說出這些心裏話，我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這樣吧，我叫謝江海過來，看看他的想法。」
蔣閃鳴曾經也有過類似戚大志的方案，只是他沒有下定決心，今天正好是解決的時候了，也聽聽謝江海的意見。
「蔣總，戚總的想法是可行的，我同意他的建議。只是技術部門的人不多，我認為一定要保留，畢竟工作量還是不少，每一次客戶調整業務需求，都需要開發新的介面程序。同時，我們要儘快把咱們新平台的第二版開發完成，即使我們不做這個行業了，也可以賣個好價錢。」
「戚總，你覺得謝總的想法怎麼樣？」
「沒問題，我同意謝總的建議。需要離開公司的員工，我會去溝通，公司適當給些補償吧。」
「好，也不要太過着急，這周之內辦完即可。」
蔣閃鳴並沒有急躁，這是他的另外一個優點。同時，他也是想等周琴雲明天回來之後，聽聽她的建議。
「閃鳴，戚大志的想法非常好，對公司和他自己都是有利的，你必須要接受現實。」
「如果是這樣的話，公司就只有找買家這一條路了。我現在也沒有想好做什麼新項目，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公司維持到年底肯定沒問題，甚至明年也不會賠錢，找買家也不用急，謝江海的建議很好。至於新的項目，也可以慢慢地找，船到橋頭自然直，還是要樂觀點。」
「小雲，我發現你比我都淡定啊。」
「這麼多年來，我早跟你學會了。」
「那我們以後要繼續相互學習。」
第二天的上午，蔣閃鳴和周琴雲一起到了公司。他跟戚大志談好之後，很多員工其實早就有辭職的想法，當天上午便辦完了所有離職人員的手續，也給了一些補償金。下午的時候，他讓趙寥筆到辦公室來一趟。
「小趙，現在公司裁員之後，就剩下十個人了，銷售和運營人員合併在一起，我任命你為運營總監，我們也不需要去找客戶了。你接受我的任命嗎？你有沒有信心做好？」
「現在的工作其實很簡單，我當然願意幫你。我管理他們五個人，輕輕鬆鬆，不會有任何問題。」
「看來你比我都有信心，你是好樣的！」
「蔣總，你就別忽悠我了，咱們就是個小公司，一個十人的小團隊，也沒有什麼遠大目標，養活自己就行了。」
「你比我都看得開，我是服你了。」
「蔣總，我還可以吧？」
「小趙，相當可以！」
「蔣總，你相當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