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十天期限
「陳然，你怎麼來了？」
步青雲看着院外人影，外表大概二十多歲，麵皮白凈斯文，帶着一點書卷氣息。
陳然是一名在籍秀才，身上有功名在身。
他也是虎嘯拳院的學員，不過三個月前拳法沒有小成被淘汰了。
陳然的練武天賦比步青雲還要糟糕，半年時間連第一式入門都沒有，便不再續學。
只有第一式小成才算掌握，出拳才能發出虎嘯聲。
練武期間，兩人交談頗為投機，尤其步青雲時不時能蹦出一兩句文青的「千古佳句」，便成了關係不錯的朋友。
不過……背整首去賣或者震驚文壇是不可能的，步青雲早就把語文課本上的內容還給老師了，很多詩詞只識得大概意思，每一字每一詞具體意義完全不懂。
「步凡今天在街上遇到我，讓我順路告訴你，前陣子暴雨把你們步家祖祠給沖毀了幾間房，等過陣子大晴天讓你去幫忙修繕。」
「沒問題。」步青雲點頭。
步家在步家鎮是大姓，「步家鎮」之名由此而來。
另外步是國姓，當今朝廷皇上也是姓「步」。
一代代往上數的話，步家鎮的這一脈也算是皇家血脈之一，不過只是偏房支脈。
而步青雲父母，又是這一支偏房支脈當中的偏房支脈。
數百年時間匆匆而過，步家鎮這一支皇家血脈的衰落，就如當今國運凋敝的一道縮影，正一點點的走向落幕。
上一代，步青雲的父母還算是有一點財力，才能給步青雲張羅童養媳。
但到了步青雲這一代，步家絕大多數人已經沒有一點「皇家血脈」的模樣了，和在黃土裏刨食的普通老百姓沒有多大區別。
不過雖說日薄西山，但步家還是有幾位大戶，步家鎮鎮長也還姓步。
陳然嘴中的步凡就是當今步家二房的嫡子，武道修為不凡，在鎮里頗有名聲，隱隱是年輕一輩的翹楚。
步青雲停止練拳，到屋檐角落處給他沖了幾杯粗茶。
在這個武道盛行的時代，秀才、舉人的地位並不高，畢竟你學問再高，在武者的眼裏也是一隻弱雞，隨便就可以捏死。
再加上如今朝廷腐敗沒落，各地烽煙四起，叛亂不斷，陳然這個秀才就更加尷尬了，頗有一種四九年加入國軍的趕腳。
陳然現在苦惱的是要繼續進考還是就此放棄，轉為其他行當。
繼續進考，陳然已經考失敗了兩次，而且朝廷風雨飄搖，似乎隨時要倒塌嗝屁。
就此放棄，家裏已經供讀了十幾年，實在不甘。
如此進退不得，左右為難，實在蛋疼。
果然一落座，陳然就嘆氣的說起自己的情況，滿臉愁容。
步青雲也沒有什麼好主意，他現在自己都自顧不暇。
又說了幾句，陳然忽然看着步青雲，有些期待的問道：「青雲，我上次跟你提的事情你想的怎麼樣了？」
步青雲看了他一眼，沒有回應，抬起茶杯喝了一口。
「青雲，你相信我，這是我父親託人找到的一條關係，只要這店鋪開起來，肯定有賺的！」
「咱們是兄弟，我能誆你嗎？」
「弟嫂剛好也是織布的，到時候也能直接拿到店鋪里賣，多好啊！」
這是陳然這段時間給自己找的出路，準備轉行經商，和步青雲合夥開一家成衣鋪。
步青雲仔細看了陳然一眼，嘆氣道：「陳然，不是我不幫你，而是家裏真的沒積蓄了。」
「你也知道我為了跟常老學拳，把家底都掏光了。」
「如今常老那邊期限就剩幾日，我還在頭疼下半年的學費怎麼來呢？」
步青雲說到這裏眼睛一亮，忽然有些激動的看着陳然：「陳然表兄，你現在手裏是不是還有積蓄，能不能借我十兩銀子？」
「你借我十兩，我後面拳法大成還你二十兩！」
陳然臉色一下子漲紅：「我要是有這錢，我就自己開成衣鋪了，哪裏還需要找你合計？」
兩人又你來我往的說了幾句，但步青雲一直推脫自己沒錢，並且反要跟他借錢，陳然只能悻悻離開。
陳然離開后，穿着淡粉衣裳，氣質青春靚麗又溫婉動人的張素婉從房間里走出來，她靠在步青雲身旁，乖巧的端起茶壺給步青雲的茶杯滿上茶水，輕聲問道：
「雲哥哥，你好像不想和陳然合夥做生意。」
步青雲笑了笑，反問道：「婉兒，那你覺得呢？」
張素婉身體頓了頓，黑亮眼眸轉動，認真思索片刻道：「陳然說他有關係能夠弄來比市面便宜的棉花織線，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合夥開一家成衣鋪好像不錯。」
步青雲搖搖頭：「我前陣子去他家做客的時候，我偷偷打聽了一下，陳然的確是有一位遠房親戚在內城做蠶絲棉花生意。」
「但兩家也就逢年過節的時候聯繫一下，交情一般。」
步青雲一臉不相信：「既然交情一般，陳然想要在這位遠房親戚的手裏得到物美價廉的棉花蠶絲，我感覺可能性不大。」
「啊？」
張素婉素手掩嘴，顯然沒有想到這一點。
步青雲其實心裏還有一點沒說的就是，如今局勢動蕩，不說野外，就連城裏都已經開始有些混亂了，在路上經常可以看見一些小幫小派在火拚，搶奪地盤。
官府，已經有點不管事。
市場混亂，各種幫派四處收保護費，在這種情況下去創業開鋪，那不是自己往火坑裏跳嗎？
張素婉在家裏織布，不是很清楚外面的情況，但陳然怎麼會不懂？
步青雲搖搖頭，懶得再思忖陳然是不是讀書把腦子讀傻了，太過天真，重新回到院子裏繼續練拳。
張素婉見步青雲繼續修鍊，也輕手輕腳的回到裏屋，一邊織布，一邊時不時抬頭，臉色溫柔的看着步青雲。
步青雲說不和陳然合夥，那就不和他合夥。
她的夢想一直都不大，只要一直能夠和自己夫君相濡以沫在一起就夠了。
……
時間緩緩流淌，又是三天過去，距離虎嘯拳院的期限還剩下四天時間。
而這三天時間內，讓步青雲擔憂的殺機還是沒有到來。
連續六天猜測兇手是誰，步青雲都有點要瘋了，開始瞅誰誰都像是兇手……
同樣在這三天內，步青雲在拳法上依然被卡的欲生欲死。
虎嘯拳院。
連同步青雲在內，期限即將到來的學員足有幾十個人。
此時這幾十個人面前，擺放着兩碗味道酸澀腥臭的補血散。
這是常老給即將到期之人的一點小福利，往日每人只有一碗，即將到期之人，最後五天內喝兩碗。
步青雲看着面前兩碗黑綠色，不斷往上翻騰著刺鼻難聞氣息的小萬湯，心裏一股衝勁和狠意爆發！
步青雲仰頭，把兩碗補血散盡數倒進嘴巴里，一滴不剩。
當即，一股山洪爆發般的暖流，瞬間在步青雲體內炸開，充斥身體全身！
步青雲仰頭怒吼，眼睛發紅，藉著這一股幾乎要把他撐爆的熱流，快速出拳修鍊起來，拳頭的威勢瞬間激增了三分！
院子裏的其他學員，站在首位上的常德元被步青雲的動靜吸引，目光看過來。
「嘭嘭！」
「嘭嘭！」
步青雲威猛的拳頭不斷轟出，並且還有一種節節攀升的趨勢，周圍的空氣發出陣陣爆響，虛空之中，似乎有一道威猛虎嘯聲即將迸發！
但，最後還是沒有發出。
步青雲的拳頭在觸摸到一個極限之後，不斷的衝擊，但最後還是卡住了。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步青雲的拳頭，慢了下來。
常德元臉上拂過一縷失望。
修鍊了半年時間，而且還是碧漓露，補血散不間斷的情況下，卻依然還是拳法沒有小成，這說明步青雲的資質很一般，前途有限，不值得培養。
四周學員們的嘴巴，也不由的偷偷發出一道道嗤笑聲。
本來以為步青雲能突破，結果他卻是雷聲大雨點小。
步青雲默默的走到角落處，低頭沉默，沒有說話。
一整天修鍊結束，幾十個人當中，最後只有一個人臨限突破，讓常德元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離開拳院，步青雲悶悶回家，他嘴巴里長長的吐出一口大氣，他知道他修鍊資質一般，但沒想到真的很一般……
回到家裏，正在屋子織布的張素婉聽到外面的動靜，先是透過門縫偷看一眼，確定是步青雲回來，連忙打開房門，殷切的小跑進院子裏。
往日不在家的時候，步青雲都是吩咐張素婉房窗緊鎖，不準陌生人進入。
原本滿臉愁苦的步青雲，一看到張素婉的倩影立即眉角含笑：「婉兒。」
「雲哥哥，你肚子餓了嗎？我去做飯。」張素婉看到步青雲也是滿臉笑容。
「好。」
步青雲看着張素婉柔弱姣好的背影，輕嘆一聲，走到院子裏繼續練拳。
他不是孤單一個人，他不能鬆懈，不能放棄！
「呼呼！」
很快，院子裏又響起了一道道拳嘯聲。
傍晚的時候，陳然又來了，並且手裏還提着兩壺酒。
步青雲眼睛微眯，感受到一絲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