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塊小甜餅
「您好。」
穿着西裝的老年人冷淡地朝陸棠頷首。
陸棠打量着他。
對方從頭到尾都打理得整整齊齊，就連花白的鬍子也一絲不苟，臉上的皺紋更像是魅力的沉澱而非年老象徵。
那雙眼睛也是炯炯有神，看過來的時候精光乍現，完全不是行將就木的老年形象。
老人伸出右手：「我姓林，是這顆星球的執政官之一。」
「林先生。」
陸棠點頭。
她從這位林先生口中得知，星球上目前有三位執政官。
三者的職責互相割裂又聯繫，互相制衡，以此維持着星球上穩固的統治。
發現飛船殘骸並且保護起來隱瞞不報，後來又上交了一份錯漏百出的彙報的是另一位執政官。
也就是說。
「我們找錯人了？」陸棠挑眉。
林先生沉聲道：「我想大概是的，您知道我們這裏的規矩，我沒法管到他們手下的事情。」
這人看上去同古拉夫是上下級關係。
實際上為人圓滑得多，心思深沉。
陸棠不相信這麼大的事情他會不知道。
但是對方就是一口咬定了自己不知情，甩鍋甩得一乾二淨。
和古拉夫完全不是一個段位。
林先生還說：「事實上，對於這件事，我本人也非常遺憾，因為霍先生能夠在行程表上加入這顆星球，也是因為我的求助和提議。」
？霍格還受到過他的邀請
對方沒必要在這點上騙她。
所以這究竟是……
陸棠探究地看着老人，半晌，笑了一聲，道：「那您有沒有許可權幫我們拿到臨近地方的監控？」
來之前她注意過了。
周邊是有還得來得及完全摧毀，或者說是刻意留下來的監控設備，不知道是否正在運行。
這個要求很小。
林先生思考過後，給出準確答覆：「我可以試着去交涉一下，不過您要提前做好不能要到的準備。」
林先生表示：「我同那位執政官並不親近。」
說完他立刻回頭去打了個通訊。
速度很快，態度端正，誠意拉滿。
可惜陸棠沒那麼容易被糊弄過去。
對方沒有擋着她，她就光明正大地走近，看林先生視頻通訊。
接通的應該是助理一類的角色。
通話之後看到林先生，助理的語氣冷淡，不帶一點恭敬：「林長官，您好。」
林先生也不惱，習以為常了似的，也點了點頭，說：「您好，請幫我將通訊器交給艾德勒長官。」
助理點頭，通訊器緊跟着晃動了幾秒，送到一位金髮碧眼的中年男人手中。
男人的臉上掛着虛假的奉承笑容：「林長官，有什麼需要我幫助您的嗎？」
林長官道：「日安，艾德勒長官，上將夫人托我來找您借用事發地點的監控錄像片段。」
艾德勒還沒開口。
陸斐卻直接插了進來，面向視頻里的艾德勒，嘴上卻是對林先生說話：「林先生，您這麼說可就不妥了。」
她語氣狂妄中帶着鄙視：「不成想，原來貴星球的外交禮儀和交談藝術如此粗鄙。」
「我要的是事發地周圍的所有監控，您卻只給了個寬泛的概念……先生，您的社交語言真該好好進修一下了。」
林先生：「？」
陸棠方才還正兒八經人模狗樣地同他說話。
怎麼這個時候就耍起小性子來了？
有這麼無理取鬧的嗎？
她說了這麼長一串話，除了暗地裏炫耀自己禮儀周全以外，還有什麼別的作用嗎？
……
不。
陸棠怎麼會突然這樣。
一定是事發有因。
林先生眼神沉了下來，表情晦澀。
陸棠卻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看到了，就在她說出這麼一長段話以後，對面那位艾德勒長官立刻抬頭看了眼林先生。
抬頭的幅度不大，也只能算是「悄悄」看了一眼的程度。
緊接着他意識到了什麼，立刻收回視線，假裝無事發生。
可是那個小動作已經暴露了他。
這不是會對平等地位的人投過去的眼神。
更像是艾德勒長期處於下位。
因此在有人冒犯到上司的時候，他會下意識去觀察上司的神情，以此來更好地奉承上司。
又因為上司積威甚重，他不敢長時間正視，只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便立刻收回視線。
這林先生和艾德勒，分明就是上下級關係。
為什麼要裝出一副平起平坐的樣子？
是……為了更好地讓林先生脫罪？
陸棠摸了摸下巴，看着林先生冷漠的眼神，改口道：「我說笑的，林先生，您不會當真了吧。」
林先生眼神晦暗地打量着她，接話道：「年輕人，愛玩愛鬧也是正常的。」
他被這麼耍了一把。
偏偏陸棠還來誠懇地道歉了：「實在是不好意思啊。我平時這樣慣了，沒別的愛好，就有個好為人師的小毛病……好在林先生您寬宏大量。」
都說到這份上了，林先生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這是被擺了一通？
偏偏還不能反抗，只好點頭道：「過譽了，您過譽了。」
那張冷淡平靜的臉都險些破功。
林先生轉移話題，把眼神放回視頻上。
陸棠在旁邊轉悠。
他藉此陰鷙地看向艾德勒。
艾德勒剛才那些小動作，他也看到了。
他不相信陸棠說的那些話真就是「好為人師」。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性……
他們的預估錯誤，這位上將夫人根本不是他們猜測的「小孩子」「沒有城府」「女人而已，不堪大用」。這些特質。
相反，對方敏銳又冷靜，一雙眼睛毒得嚇人，完全不像是一個剛成年沒多久的小孩會有的閱歷和經驗水平。
她絕對已經起疑心了，才會出聲試探。
而艾德勒的反應已經代表了一切。
他們的偽裝在對方眼裏完全透明了，沒有一絲秘密可言。
為什麼不拆穿？
林先生腦子裏瘋狂轉動，試圖找到陸棠不當場拆穿逼供的原因。
難不成……
林先生眼睛一亮。
對方帶的人手不夠，沒辦法支撐他撕破臉？
這樣的話……
他立刻無聲地對艾德勒說：「去查一下這人帶來了多少兵力。」
艾德勒忙不迭點頭。
林先生心裏的石頭落了地。
如果真像他想的這樣……
那這位上將夫人，就完全是個徒有其表，虛張聲勢的紙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