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脫胎換骨

章五 脫胎換骨

六鶴羽門根深葉茂,為明輩份,素以在世輩份最高之人為一代,在當今,便是別鶴仙師。

革世初為的各宮主座,以及各自師兄弟為二代,雖不都是同一個老師教出來的,彼此亦稱師兄弟,各自徒弟徒孫,再按輩份相稱,否則幾千年下來,各宮各有傳承,輩份早就不知亂到哪裏去了。

二代弟子中革世初入門時間並非最早,下面也有幾十位師兄弟,但姓方的卻只有一個,那便是與他一樣,同拜在別鶴仙師門下,被公認為五百年來第一天才的方墨羽!

聞歌就是方墨羽?!

這都哪跟哪啊?

別說秦按劍、方守正等人,就連道博與陽九重都快暈了,今天可真是內容豐富,驚喜連連,令人不知該以何種表情面對。

聞歌自己也要暈了。

若說是被砸出了幻覺,顧意躬身來扶,將自己攙至椅中坐下,絕不是假,若說是黃粱一夢,也悄悄用力掐了大腿一把,半絲醒意也無。

可自己怎麼就變成方墨羽了呢?

革世初長笑道:「此事本是我六鶴羽門機密,但既然已經尋到了方師弟,說與你們聽聽也無妨。我方師弟天縱奇才,十年破九境,入一萬境安然渡過道天劫的故事,想來你們都聽說過了。」

那是自然,如此輝煌事迹,只要不是聾子,想不聽說都難。

革世初甩袍坐下,笑眯眯地道:「但自方師弟渡過道天劫后,已二十四年過去,你們可知為何這二十年來,方師弟突然銷聲匿跡?」

道博道:「莫不是閉關?」

修真之人雖也是人,做不到長生不老,但到了方墨羽這種境界,活個兩三甲子沒有任何問題,二十年在尋常人看起來很是漫長,但在各位仙師看來卻不算什麼,莫說二十來年,閉關三五十年的亦比比皆是,道博有此猜測,實屬正常。

答案是不是。

修行成十三重境界,最重要的分別是第四、第七、第十與第十二重,入了第四重合一境,才能真正被視為修真之士,入了第七重清虛境,方能窺得無上仙道,簡單點說,就是有了羽化成仙的資格。

入了第十重一萬境,便將迎來次天劫,受天地雷火淬鍊,渡劫便是築下根基。等到入了第十二重神遊境,便將迎來第二次天劫,而七七四十九天後,無論你屆時境界如何,最後一道,也是最難一道天劫都將如期而至。

從古至今,能渡道天劫者,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其中有三四成都能渡過第二道天劫,但能渡了第三道天劫,羽化成仙的,卻還不足六十人!

關鍵便在於第二道天劫與第三道天劫相隔時間太短,一旦進了神遊境,便要在短短四十九內應對兩道天劫。

而短短四十九天,莫說是從神遊境進入大同境,連來不來得及徹底感應神遊境都很難說。

若是就這麼老老實實地一境一境升上去,天賦再高也不抵事——真當修仙是請客吃飯不成?

只有一個辦法,那便是在入了第十一重萬一境后,悉心修行,卻又強壓境界,直到做好萬全準備再入神遊境,渡過第二道天劫后厚積薄,全力衝刺大同境。

但這個辦法也不是人人都靈。這就好比一個杯子,裝了一點能喝,裝了一半也能喝,現在則是要裝滿最後一滴,滿到溢出來時再喝。有些杯子大,能管用,但有些杯子天生便這麼小,即便裝滿也無濟於事。

遑論世間之事無論大小輕重,無一會循人心意願而行,強壓境界不是說說那麼容易,天時機緣,心緒意境,哪怕只是個百年前留下的小小執念,都可能導致前功盡棄,便如裝滿水的杯子經不起輕輕一抖般。

方墨羽可不打算就這麼聽天由命。

他想出了另一個法子。

渡不了第三重天劫,也並不意味着就一定會灰飛煙滅,還有一種可能是**雖被毀,靈識卻能逃生,入得輪迴,投胎轉世,下一世再應仙緣。

當然,能帶到下一世的靈識能有多少,便因人而異了。

此謂兵解。

「靈識轉生,與我們看來並未有變化,只是強弱不同而已,依舊是上一世那個渡劫失敗之人,但為何這一世修練成功,卻仍要從第一次劫開始渡?你說,這是不是有點搞頭?」

「嗯,的確有點搞頭。」

革世初還記得那個銳意飛揚的師弟在說這番話時,臉上洋溢的是如何快意的笑容。

既然兵解轉世后,老天便不認識你了,那何不主動轉世去?

若能做到靈識蘇醒時,便已是神遊境,但老天仍以一萬境對你,降下的依舊是道天劫,那接下來的歲月便可逍遙自在,好整以暇地去沖大同境。

說起來行得通,做起來肯定沒這麼簡單,革世初也沒往心裏去,因為這個師弟的奇思妙想實在是多,但最後能付諸實施的,一百個里也沒有一個。

但這偏偏就是百里挑一的那一個。

這段對話生大半年後,就在革世初幾乎要記不得時,方墨羽轉世去了。

也不知道他覓得何種法門,竟能捨棄肉身,僅以靈識存以天地間,並將帶着全部靈識轉世而去,更令革世初佩服的是他的果敢堅決,換了自己,革世初是斷斷不敢這麼做的,循規蹈矩,以強壓境界之法應對天劫,成功概率雖小,卻總有人成功過。

而捨棄肉身,靈識轉世,稍有不慎便會落得魂飛魄散,而且這條路從來沒人走過,會生什麼全然無法預計。

方墨羽轉世而去這件事,在六鶴羽門內也僅有不足二十人知曉,頗多爭論,有如革世初般佩服者,也有認為他急功近利,逆天而行者,對外則統一稱他閉關修行。

這一轉世,便是十幾年時間過去,方墨羽去時未留下任何線索,茫茫人海無處去尋,直到今rì,顧意在聞歌身上察覺到了一絲相熟氣息,立即傳訊回山,請革世初攜靈猴觀緣下山確認。

「也是天意如此,顧意所修法訣最重的便是機緣,所求境界為福至心靈,若非如此,也不可能感應到方師弟轉世在此。」

秦按劍已是yù哭無淚,直到現在,他才明白自己錯的有多麼厲害,一番幸苦算計,自以為天衣無縫,卻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為別人做了嫁衣。若沒有他這一出,聞歌便見不到顧意,亦無後來的觀緣一事。

悔之晚矣!

「一啄一飲,莫非前定。方師弟轉世投入貴觀門下,絕非偶然。年輕人血氣方剛,一時行偏踏錯也是難免,先哲有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遑論若無今rì之事,鄙門也找不回方師弟,道友何錯之有?依我看,既然有緣,不若貴觀再多派一名弟子來我門切磋印證好了,觀主意下如何?」

道博怎敢說一個不字?

此間既已事了,革世初自無暇多留,當即帶着聞歌駕虹而去,亦由不得聞歌說一個不字。

聞歌拜入指歧真觀門下雖已有六年光景,但既是天資不夠,觀內自然不會用心教授,是以剛剛才入了知人境,與可御劍飛行的合一境相距甚遠。

一路上關山雄奇,大河奔流,自然賞心悅目,但指歧真觀所在的洞庭山與六鶴羽門所在的莫佘山相隔萬里,便是革世初,來回也需一天時間,聞歌根基淺薄,受不得罡風凜冽,度又放慢了不少,第二天正午,一行四人一猴方抵莫佘山。

好一處人間仙境!

若在山腳仰而望也就罷了,天下奇山峻岭無數,蓋不是直參天際,巍峨雄奇,令人生螻蟻般渺小之感。

然則聞歌隨革世初駕虹而來,行於半空,境界大有不同,只見雲山霧海間,一座寶山巍然佇立,高逾千丈,山腰間雲海奔騰,霧氣氤氳,越是往上卻越是光華熠熠,煌煌大盛,又有各種靈禽異獸盤旋穿梭,其聲清唳,飛的近了,更見正當中那至高之峰映七彩霞光,通透似鏡。

革世初所駕之虹,便落在了這座山峰上。

已有數人早早等候,見革世初御落法駕,紛紛上前行禮,顧意低聲向聞歌介紹,原來這四人分別是降魔宮主座楊臻境、地寧宮主座兆霄溢、逐鹿宮主座沖廣求,以及六鶴羽門唯一一位女主座,驚神宮主座柔穗。各位主座中,唯有天清宮主座晦顏開因事離山,故未來迎接。

如此陣勢,自然是為了以為方墨羽轉世身份回山的聞歌。方墨羽轉世前,亦為一宮之,與他們平起平坐,此番回山靈識雖未恢復,各主座也不敢怠慢,各自行禮寒暄。

其中降魔宮主座楊臻境最為嚴肅,相貌雖平凡無奇,卻自有一股蕭殺之氣,見了聞歌,只是點點頭,道:「方主座。」

革世初道:「方師弟靈識尚未全復,暫還是稱他本世之名好了。」

於是楊臻境又點點頭道:「聞主座。」

除這六字外,再未一言。

最熱情的是地寧宮主座兆霄溢,當真是噓寒問暖,無微不至,令聞歌受寵若驚,但不知為何,在他看來,最關心自己的卻並非這位和藹可親如鄰家阿伯般的仙師,而是立於一旁含笑不語,默默注視着自己的驚神宮主座柔穗。

一襲紅衣,未施粉黛,眉目娟好似在二三十之間,含笑時眸中瀲浩盈盈,似藏了波net水般動人。

至於逐鹿宮主座沖廣求,雖是不冷不熱,卻要比楊臻境更難接近,每當他瞧著自己,聞歌都有些不寒而慄,如同羚羊覓草,卻遭虎伺。

靈識未復,自然沒有太多好說。革世初身為代掌門,還有諸多事務需要處理,便讓兆霄溢帶着聞歌返峰,待得兩人走遠,楊臻境方皺眉道:「世初掌門向來穩重,此事卻輕率了些,觀緣雖可查因果前緣,但僅以此為據,卻不夠服眾,若是那觀緣出了什麼差錯,我六鶴羽門便成天下笑柄。」

沖廣求冷哼道:「現在補救,未必就來不及。」

楊臻境哦了聲:「計將安出?」

沖廣求轉身仰瞧著峰巔那座琉瓦金檐之殿,淡淡地道:「你知我法。」

楊臻境斷然道:「不可。」

「你以為他若真是方師弟轉世,便萬事無憂了么?錯!我瞧他修行全無,資質平庸,比起當年差了不知有千里萬里,足以證明那脫胎換骨之法全然便是錯的。哼!他從來便是這麼貪急,現終遭了苦果,你以為此事若傳出去,損的只是他方墨羽一個人的名聲么?好端端一個十年十境,先如今落得如同廢人一般,知道的道他好高騖遠,不知道的,只會以為我六鶴羽門修行有誤,連入了一萬境的仙師都根基不穩!一rì一夜,想來消息尚未散出去太廣,為我門譽,造些殺孽又算得什麼?至少我是絲毫不懼,無非應劫時多兇險幾分罷了。你掌門法,既然你說不可,那麼此事便作罷,rì后若悔,亦與我無關!」

沖廣求言罷,便化作一道青光衝天而去,楊臻境微嘆:「這幾年他的殺氣是越來越重了。」

轉又道:「當年方主座心高氣傲,除了代掌門外,我們這一輩中唯獨與你有些機緣,還煩你看着些他,莫讓他惹出什麼事端來。」

柔穗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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