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蛇吞岳

禍蛇吞岳

「長生,你過來。」

「前輩。」顧長生恭敬的立在青帝身前,這似乎是這三千年來唯一一次近身面對這位上古天帝,青帝如今的樣貌同凡間醉酒的遲暮老人一般,好像永遠都睡不醒,一襲粗布衣衫也已襤褸不堪。

青帝作為東天十二萬里最早的一批掌權者,乃是太一天君之後第一位羽化真仙。修士不可觸,凡人不可視,壽數豈止十萬載。即便如今只剩一道殘魂自封於仙陵之中,也斷然不該如此蒼老。

「凡人若欲入洞虛,必經三劫。一為生劫,證道心神識之體;二為荒火雷劫,斬肉身體魄;三為渡世應劫。此劫因人而異,如今天道之下沒了真仙坐鎮,紀元動蕩,此劫自然也就兇險萬分,凡人唯有過了此劫,才算是真正入了長生之境。」

「你與常人不同,天生命格不全,加之入世以來極少問世事,因果沾染甚少,渡劫也多是在這陵墓之中所渡,此三劫於你而言也算不得什麼。但近日星象有變,巨門.熒惑二星齊墜,此乃死劫之兆。」青帝總算是稍稍抬了抬眸。

「敢問前輩,此劫何解?」

「要解此劫,唯有一法。」

「還請前輩明示!」

「找到身負血印之人,殺了她!」青帝輕輕抬手,一根包裹着神韻的藤蔓托著一方木匣遞到顧長生身前。

「吾知曉你與她有一段因果,此乃扶桑神樹樹靈所鑄青葉匕,用此刃斬斷劫數,便可免去這段因果。若能斬斷,日後可躋身祖境紫薇宮;渡不過,便是萬劫不覆。你,可知道?」

「一月後九洲起大風,天機遮掩。你便以此入世,務必在劫數來臨之前斬斷命鎖。切記!」青帝身軀逐漸隱入扶桑之中。

顧長生雙手顫抖著接過木匣,一尊渡劫仙人此時卻連一方木匣都無法持穩,掉落在地。一柄狹長的短刃紫匣中摔落,晦暗的火燭在陵墓之中晃晃蕩盪,明滅不定。

…………

「青山,你有沒有覺得,那邊的山好像有些不對勁?」少女壓低着聲音道。

「好像是,方才入谷之時分明瞧見那邊群山不絕,為何此番再看卻不見了。」少年面色凝重,二人雖可夜中視物,卻無法看出任何異樣。

「青山,為什麼突然變得好冷啊?」少女貼在少年身邊,二人彷彿置身冰原三尺之下,周遭林木忽然簌簌而動起來,似厲鬼狂舞。

「快走!出了這谷便安全了。」

「兩位小友,來者皆是客,這麼急着走做什麼?」虛幻縹緲的沙啞聲音自夜空下響起,凌厲的風刮在臉上割的生疼。

「何人在此裝神弄鬼!」少年長劍出鞘,紫火縈繞劍身。

「九夷劍?老夫只道是兩位小友到鄙地一游,不曾想竟是玄天劍宗的兩位貴客,失敬失敬。」幽暗之中那聲音有些驚訝道。一個血袍老者自林影之間緩步而出。

「少主快走!此獠是承道大境魔修,以我等之力拖不了他多久!」三道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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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自黑暗中現身,攔在二人身前。

「噢?還有客人!」

兩尊黑袍護衛拔劍殺向老者,老者身形未動,嘴角微微掀起一抹弧度。

二人心臟瞬間墜入冰點,一張幽暗大口自林下而來,兩尊靈語境人仙竟連一聲都未吭便被一口吞下。黑夜下巨大的身軀在地面上拖出深深的溝壑,揚起漫天塵埃。烏雲漸散,那藏匿在夜色下的巨大身影終於露出真容。

幻蒼崖之上一條巨虺盤繞在山巔,巨大的蛇首順着突出的岩崖探下,金鐵般的鱗片在山壁之上發出磨牙似的簌簌聲響,令人毛骨悚然。

北天傳言,滄溟海下有巨虺,身千丈,目如幽月,似晦似暝,見之其邑大旱。

「這是……北海禍蛇吞岳!」黑袍人顫抖著聲音道。傳聞此蛇自滄溟海出世之時,將一座千仞巨岳吞入腹中,少典大喜,為其賜名吞岳。

「雲少主,許久不見你父親,不知令尊可還安好啊?」血袍人笑眯眯道。

「你……你是何人?」少女被虛天之上那巨大蛇首震住,絲毫不敢妄動。

「昔年雲千幻帶人剿滅祝餘山時,可曾想過有一天,自己的女兒和弟子會落到老夫手中?」

「放肆!敢直呼宗主名諱!」黑袍護衛大起膽子喝道,右手背過身去,捏碎一道符咒,符咒破碎卻如泥牛入海一般消散的無影無蹤。

一柄血色魔兵破開夜空,將黑袍人釘在巨石之上。「收起你那些小把戲,縱然雲千幻知曉了又如何,你區區一個初入承道境,能撐到雲千幻來?」

「不過老夫現在還沒有殺你們的慾望,雲千幻的後人,多麼有趣的玩物!」老者閉目陶醉似的享受着這種快感。一道微弱的空間波動蕩漾開來,老者睜目一看,卻見那黑袍人不知幾時將胸口魔兵拔出。

一道幻幕將兩人罩住,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老者眯了眯眸,手掌輕揮,那巨虺緩緩探下身,冰冷的鼻息將黑袍人包裹,恍若置身九幽地獄之中。

「結界未破,他們逃不遠。」巨虺會意,蛇首抬上山巔。

夜已深幕。

月上柳梢頭,西窗斜月。

屋內殘燭已逝,女子坐於榻前抱劍而眠,淡朦的月光透窗而入,飛雪落滿堂。

「小璇璣!」一聲大喊打破了這一片祥和靜謐,揉碎了女子幽夢。

女子悠悠轉醒,窗外冷月殘照,有仙人乘黃而墜。

白帝一路衝撞進屋,將女子渾身上下都翻來覆去的檢查了一番仍不放心又接着問道:「丫頭,你怎麼樣了?那小子對你做了什麼?有沒有哪不舒服?胸口疼不疼?」

女子迷糊了好一會兒才正過神來,撲進白帝懷中緊緊的抱着他哭泣。

「爺爺,長生走了!」

「走了就走了,等過些時日便回來了。隨他去便是了。」白帝安慰道。

「這次不一樣,長生他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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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爺爺去幫你把他抓回來?」白帝僅此一個孫女,因此分外疼愛她,此刻也只能隨着孫女的性子。

璇璣自白帝懷中爬起,髮絲凌亂抽噎著搖搖頭:「爺爺你打不過長生。」

白帝當即便氣急了,正欲反駁卻發現自家孫女好像沒說假話,確實打不過。無奈道:「那該如何?要不……爺爺帶你去一起去尋他?」

璇璣緊緊的盯着白帝:「這樣鶴揚仙君不會怪罪下來嗎?」

「怕什麼,咱們又沒叛離正道,他東方鶴揚敢?放心,顧長生那小子不會隨便初入寒羽洲,慢慢尋便是,爺爺這乘黃可辨世間萬種氣息,想尋到他不難。」

璇璣總算破涕為笑,抱着白帝的手臂道:「謝謝爺爺,爺爺最疼我了。」

「那要是爺爺跟那小子一起被揍了,你先幫誰?」白帝見孫女笑了,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當即打趣道。

「長生不需要幫,當然是幫爺爺啦!」

「不爭氣的丫頭,有了心上人就胳膊肘往外拐。」白帝笑罵,抬手揉了揉孫女的小腦袋。

璇璣心虛的吐了吐舌頭。

「好了,快去收拾一下,爺爺帶你去找那小子。」白帝寵溺道。

……

夜幕之下,少年拉着少女在重林間穿行。

一陣詭異的狂風自遠山刮來,吹散了夜空中僅剩的殘雲。

「兩位這是打算去到哪兒呢,竟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莫不是在怪老夫招待不周?」

禍蛇亘長的身軀游弋在周遭群山之間,緩緩將二人環繞在其中。巨大的蛇首遮蔽了殘月的餘暉,一雙青色豎瞳宛若兩輪青月凌世。

血袍老者的身影緩緩自暗中走出,恍如暗夜幽影一般轉瞬即至,一隻詭異的血手緩緩掐住少年脖頸將少年提起。

「聽聞雲千幻有一弟子,年僅十五便已融靈四階,被定為下一任宗主……今日一見,果真非同凡響啊,就是不知,薛少宗主能夠撐住幾刻鐘呢?」

「這樣吧!老夫,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老者將少年拋下,一柄血刃落在少年身前。

「把刀撿起來,殺了她,老夫留你一命,並且對外聲她是被禍蛇所食,你看如何?」老者笑的有些歇斯底里。

少年抬頭看了眼夜幕之上那雙幽月般的豎瞳,冰冷的鼻息幾近令他昏死過去。又回頭看了眼癱倒在地的少女,咬了咬牙撿起地上的血刃,轉身向著少女走去。

「青山,求求你,不要……」少女縮起身子後退,面露絕望之色。

「仙道三宗少宗主殘殺掌門嫡女,有趣,真是有趣!」血袍老者靠在樹旁饒有興緻的看着兩人。

少女一直退到被禍蛇絞斷的古樹旁,少年抓住少女的衣襟將之拽到身前。

「師妹,別怨我。我這也是迫不得已,等回宗之後,我定會同師尊稟明你做出的犧牲的。」

言罷,手中血刃深深的刺入少女胸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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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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