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從解釋

十四

阿珠走過去，老奶奶用越語和阿珠說着什麼，我遠遠注意到，她僅剩的幾顆牙齒全是血色，長期嚼檳榔，被檳榔汁浸染，因為牙齒的缺失，臉上皺紋擠到一起，即便她表情平和，慢慢說着什麼，但對我來說，卻有一種莫名的不安。

昨晚的那一幕，歷歷在目，說不出來的一種感覺，百感交集，既有感恩戴德又有敬而遠之、、、、、、。

她倆用越語嘰嘰咕咕說了幾分鐘，阿珠重新朝我走過來：「楚同學，我明天要下山了！」

「啊？」我有些失望，問道：「你是要去上學嗎？離開學還有半個月啊！」

「我上學？」阿珠再次笑起來：「我可是老師耶！」

「你是老師？」我詫異道：「你才多大？我都在讀書，你就是老師啦？」

「呵呵，我是幼兒園的老師，讀了兩年師範，學的是音樂舞蹈，我們大院幼兒園差老師，部隊領導和我父親說了說，讓我回來，便、、、、、、。」

「你們大院在哪兒？離這裏有多遠？」

阿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表情有些失落，反問我道：「你叫楚田？這名字很斯文的，我要是能到你們大陸去玩一下，不知道以後找不找的到你？」

「你沒去過大陸嗎？」我根本沒意識到這場離別，將是以後的撕心裂肺。

「沒有，我有個同學叫夏雪，我倆最大的心愿就是去大陸看一場雪。」阿珠眼神里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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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腦海里閃現出漫天雪花的場景，要是能在潔白的世界裏體驗一次，對於她們來說，將是多麼的浪漫啊！

「你可以給我寫信啊，我是華中師範大學89級的，8902班，我們學校在湖北武昌洪山區珞喻路、、、、、、。」我知道用嘴巴說，她也記不住，便吩咐她道：「你到裏屋去把我的背包拿過來，我給你寫地址，你要是放寒假，去大陸，提前給我寫信，我去接你們。」

阿珠沒拿我的背包，她從她自己的房間里拿來一個粉紅色的筆記本，翻開，連同鋼筆一起遞到我手中。

「楚田！」阿珠將我的稱謂從楚同學變成了楚田，「你的字寫的真漂亮，要是我能、、、、、、。」

我抬頭看了看她的眼，笑道：「我可以教你的，字這個東西，掌握訣竅了，怎麼寫都好看，可惜啊，明天你就要走了，哦！對了，你這捂胸口的習慣是怎麼回事？胸口疼嗎？」

阿珠皺了皺眉頭，回道：「這是我的秘密！」

我知道問不出所以然，便自己搭梯子下台，對阿珠說道：「我教你一些寫字的訣竅吧！你湊過來，離我近點！」

阿珠順從地蹲到我身邊。

「字呢，講究左抑右揚，上緊下松，無論怎麼寫，每個字的重心要穩。所謂左抑右揚，就是左邊的偏旁寫緊湊，而右邊的偏旁寫飄揚，這是左右結構的字，上下結構的字，也是這個道理，上面緊湊下面張揚、、、、、、。」

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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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講寫字的原理，一邊在她的筆記本上示範，將「符碧珠」、「楚田」這五個字，拆開，左右結構上下結構，都有了示範。

阿珠發梢的香味，離我鼻尖越來越近，我承認，那一刻，心海逐漸泛起漣漪，心跳逐漸加速，臉逐漸有些發燙，下面也有了一些反應。

阿珠見我拿筆的手在顫抖，盯着我詫異道：「你怎麼啦？」

「沒，沒什麼！」我極力掩飾自己內心的激動，努力將沸騰的血壓在自己可控範圍，不想讓自己的窘迫被人覺察。

阿珠當然不傻，眼睛一瞟，就看出了我的心思，她往後挪了挪身子，從我手中奪過筆記本，連筆一起合攏，秀髮一揚，滿意地笑道：「楚田，楚老師，你的字，永遠會留在我的筆記本里！」

「阿珠、、、、、、、、@#￥%……&*」阿珠的外婆再次叫道。

我看她端一個大木盆，盆里裝滿了衣服，聽不懂說什麼，但從對話的表情里看出，她是要阿珠幫忙晾衣服。

門口兩棵大樹中間，阿珠熟練地抖落着衣服，一件一件放在繩子上，晾曬著。

而我，一刻也不想讓她離開我的視線，我明白這是愛情，愛情就像無根草，從何而起從何而生，我無從解釋，但，阿珠，這個美麗的越族姑娘，註定，今生與我有緣。

五指山上風起雲湧，她帶着漫山遍野的愛情，包圍了我。

1993年夏天，我，墜入愛情之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