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賽宮殿

楚靈王是楚共王的兒子。楚共王死後，他的大兒子即位，就是楚康王。楚康王死後，他的兒子熊麇即位。熊麇拜他的叔叔，也就是楚康王的兄弟公子圍做了令尹。公子圍大權獨攬，野心勃勃。他在熊麇生病的時候去探望，趁著無人，用帶子勒死熊麇，自己做了國君，就是楚靈王。

楚靈王的王位是這麼得來的，所以他想做點叫人佩服的事情。那麼，什麼事情最能讓天下人佩服呢？只有爭霸。

公元前538年，楚靈王在申城（河南南陽市北）召開了一次諸侯大會。這是楚國第一次召集諸侯會盟。那時候，晉國經歷過幾個強勢家族的內耗后，力量大不如前，只能坐視楚靈王呼風喚雨。

申城會盟期間，楚靈王對老臣伍舉說：「當初齊桓公做了霸主就會盟諸侯來打楚國。如今我做了盟主，應該打哪個國家？」

伍舉說：「齊國的催杼和慶封殺了國君，現在催杼已死，慶封逃到了吳國。吳王不但不將他治罪，還把朱方封給了他。這簡直就是鼓勵亂臣賊子。再說了，吳國這些年來老是騷擾我國，早就該教訓教訓了。咱們就以懲罰慶封的名義召集諸侯去打吳國。大王，您看怎麼樣？」

楚靈王說：「好，就打吳國。」

申城會盟一結束，楚靈王就派大夫屈申率領蔡國、陳國、許國、頓國、胡國、沈國，加楚國的兵馬去，討伐吳國。

朱方是吳國西邊靠近楚國的一塊地方。吳王把朱方封給慶封，目的是叫他幫助吳國阻擋楚國。但慶封經過齊國的滅門事變后，已經變得意志消沉。他到朱方后整天沉溺於酒色之中，對於防務等等正事毫不在意。因此，屈申的大軍殺到朱方時，慶封毫無防備。他就這麼做了楚國的俘虜。

吳王得到消息，當即調集大軍，準備和楚國開戰。屈申發現吳國有了準備，不敢繼續前進。他深知手下的諸侯國都是些小國，他們是因為害怕楚國被迫而來的，這些諸侯本來就不想打仗。一旦和吳國開戰，這些小諸侯國都不會捨命向前。正在他猶豫的時候，有人給他建議：懲辦慶封的目標已經實現，可以班師回朝了。屈申覺得，還是保住現有的勝利為妙。於是將慶封打入囚車，帶回了楚國。

楚靈王覺得，拿住了慶封，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因為慶封是東方大國齊國的相國。他想借懲治慶封來威懾他的附屬國，於是他把附屬國的諸侯們叫來觀看懲治慶封的場面。為了顯示自己的威風，他叫人寫了一個竹簡，先給慶封看，命令慶封上台後按照竹簡上寫的來說。慶封答應了。

伍舉勸道：「大王，這麼干恐怕不妥。自己沒有過錯，還可以說說別人。要是慶封不服，亂說一氣，那就得不償失了。」

伍舉是想提醒楚靈王，他也做過殺君的事情。但楚靈王毫不在乎的說：「他成了階下囚，量他也不敢亂說。」伍舉見楚靈王不聽，只好作罷。

審判儀式搞的挺隆重。慶封被綁上台來。楚國人逼他喊話。喊話的內容就是楚靈王事先叫人寫在竹簡上的：

「我乃慶封，齊國大臣。我殺了國君，做了相國。遂有今日之下場。你們別跟我慶封學。」

不料，慶封走上台來，對著台下喊道：「各國諸侯聽著，你們別跟著楚國公子圍，他殺了楚國的國君，自立為王。還自鳴得意要做諸侯的盟主，簡直是不知羞恥。」

台下的諸侯一聽這話，有的笑起來，有的交頭接耳，有人還小聲嘲笑楚靈王。楚靈王坐在台上，氣的臉色發青，趕緊叫人把慶封推出去斬了。

一場鬧劇草草收場。

第二年，也就是公元前537年，吳王夷昧發兵攻楚。吳國大軍攻勢強勁，一口氣奪了楚國邊界上三座城。

楚靈王召集陳、蔡、許、頓、沈、徐六國諸侯，準備去迎戰。越王允常得到消息，主動派兵來幫參戰。原來越國近鄰吳國，長期受到吳國打壓，越國一直把吳國當做敵人。楚靈王很高興。他一高興就親自挂帥，帶著這支由楚、陳、蔡、許、頓、沈、徐、越組成的八國聯軍，興沖沖的開拔了。

楚靈王沒打過什麼仗，也不了解軍隊，他只看到他的八國聯軍旌旗獵獵，陣容龐大，卻不知道，他的這些附屬國的諸侯們搖旗吶喊可以，拚命作戰不行。楚靈王在興奮中根本不把吳國軍隊放在眼裡。結果，遇到吳國軍隊后，連戰兩場，全是失敗。最後，楚靈王只好帶著敗兵灰溜溜的回了楚國。

翻過年，到了公元前536年。楚靈王又派兵去攻打吳國，結果還是失敗而歸。楚靈王無奈，只好憋著氣在家操練兵馬，也不提報仇的事情了。

也就在這一年，鄭國的公孫僑做了件很有名的事情。他用青銅鑄造了一個大鼎，將鄭國的法律刻鑄在寶鼎上。這件事引得普天之下議論紛紛。許多諸侯批評公孫僑。他們認為，把法律刻在寶鼎上，公佈於天下，老百姓看到寶鼎上的法律條文，心裡就有了底，他們就可以用法律來維護自己的權利，還有誰再看士大夫的臉色呢？這樣一來就沒有了上下尊卑，還怎麼治理百姓呢？

公孫僑回應說；「我這是為了千秋萬代謀福祉。」

其實，公孫僑這麼做，並非因為他有什麼遠見卓識，而是根據鄭國的國情做出了明智的選擇。在春秋時代，鄭國與許多諸侯國所有不同，這是個注重商業的國家。達官貴人們往往利用手中的權利對商人和地主巧取豪奪。公孫僑為了治理這個問題，於是將法律條文鑄造在寶鼎上，這樣就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商人和地主的權益。

當然，作為春秋時代的政治家，公孫僑絕對想不到後世的人不但要相仿他，而且做得更加高明。

隨著時間推移，公孫僑這件事情獲得了越來越多的讚譽。楚靈王想，戰場上打不贏，總得做點露臉的事情吧。於是他想到了楚國的富強，單憑這一點就足夠炫耀一把了。就這麼的，他開始大興土木，建造章華宮。

章華宮建成后，龐大而華麗，就像一座城。楚靈王在視察時，給宮殿中最高的高台取名叫做章華台。據說，章華台之高，從底層走到頂層，需要休息三次，因而又叫做三休台。宮中修了很多住房，隨處是亭台樓閣，滿園奇花異草，中有蜂飛蝶舞，真可謂，抬頭有飛檐斗拱，俯首見溪流月橋，五步一景觀，十步一洞天。美不勝收矣。

楚靈王派使臣通知各國，叫諸侯們都來參加剪綵典禮。列國諸侯見識了章華宮的富麗堂皇后，無不驚嘆。楚靈王大大的風光了一把。

有了豪華的宮殿，必須找人來住。楚靈王從全國各地搜羅了很多美人住進了章華宮。因為他喜歡細腰美人兒，所以住進章華宮的美女都有著芊芊細腰。外界因而又將章華宮叫做「細腰宮」。

細腰宮蜚聲天下，這引起了晉平公的眼紅。他對大臣們說：「楚蠻子拿富麗堂皇的宮殿來號召諸侯。我堂堂一個晉國，難道自甘落後嗎？」

大臣們勸阻說：「楚國大修宮殿，勞民傷財，這正是他們愚蠢的地方。主公怎麼還要學他們？」

晉平公說：「不。楚國這是在炫富。咱們晉國要錢有錢，要物有物，要人有人，什麼都不比他們差，為何不建造一個更大更美的宮殿呢？你們別說了，就照我的意思去辦。咱們也修一個華麗的宮殿。」

晉平公一意孤行，於是，晉國也開始修宮殿了。晉平公的雄心壯志是要蓋過楚靈王的風頭。為此，他調集了大量的士兵，輪番徵集了幾萬民工，耗費了大量錢財，熱火朝天的幹起來。

國庫的糧食不斷消耗，錢財用於大興土木，致使軍費緊張。更嚴重的是，壯勞力被徵用了，致使大量農田缺乏勞動力，糧食生產大受影響。

晉平公看著宮殿一天天的拔地而起，心中美滋滋的。但他卻不知道，軍民們早已經苦不堪言。隨著工程曠日持久的推進，朝野上下，抱怨與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多。

這中間出現了一個小故事。

一日，天剛剛蒙蒙亮，幾個修造宮殿的百姓坐在一堆巨大的石料上休息，閑聊的話題是抱怨朝廷。正聊的起勁，有人忽然發現遠遠走來一個官員，那人低聲叫道：「不好，官來了。」

民工們聞聲閉嘴，紛紛躲在石頭後面，就想老鼠見到貓一樣。

那官員明明聽到有人說話，走近時，卻不見一人。他心中納悶，看了看四周，以為自己聽錯了，便繼續走他的路。民工們見官員離開了，又在石頭後面說話。官員走出一段距離，又聽到了人聲，他回頭看看，朦朧中，只見石頭，不見人。於是官員認為是石頭在說話。他將此事報告給了晉平公。

晉平公只覺得荒唐，根本沒有當回事。

當時，有個著名的音樂人，叫做師曠的，正好在晉國宮廷中。晉平公有一次和師曠閑聊，把這件蹊蹺的事說給了師曠。師曠是有些智慧的，據說，孔子曾向他請教過音樂。師曠知道晉平公大興土木弄得怨聲載道。所以，他給這件事做了一番註解。

晉平公問：「你說，石頭會說話嗎？」

師曠說：「主公大興土木，勞民傷財，百姓們叫苦連天的，可是他們又不敢說出來，這股怨氣附在石頭上，石頭就替百姓說話了。」

晉平公心中一驚，他這才知道，他已經引起了天怒人怨。

不過，工程已經修了一半。如果半途而廢，那就意味著先前的投入全部打了水漂。如果是那樣，他不僅被人怨，還會被人恨。那就更麻煩了。鬱悶歸鬱悶。晉平公下令，增加人力物力投入，加快工程進度，務必保質保量的把宮殿修起來。

兩年後，晉平公的宮殿終於完工。這座宮殿比楚靈王的章華宮還要大，還要豪華。裡面亭台樓閣，假山溪水，奇花異草，稀奇擺設等等一應俱全。可謂是沒有見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晉平公又學著楚靈王的樣子，搜羅了很多美人，安排她們住在其中。這樣一來，宮殿就活了。小橋映流水，美人伴明月；脂粉隨花香，歡笑驚蜂蝶。晉平公時常帶著大群美人遊玩其間。

晉平公也要顯擺一把。他派人發了邀請函，叫他的屬國諸侯都來慶賀。消息傳開，不僅晉國的屬國諸侯來了，就連一些屬於楚國的諸侯國也派了代表來。來的人特別多了，場面蔚然壯觀。晉平公確實大大的風光了一把。

楚靈王聽說后，心中很是不平。他想，我造宮殿，晉國也造。而且還比我造的還好。這不是明擺著和我較勁嘛。他對

伍舉說：「晉國總是跟咱們對著干，我想，乾脆打到中原去，叫諸侯們看看，誰才是天下的霸主。」

伍舉說：「出兵總得找個正當理由。不然人心不服。最好是討伐有罪。」

楚靈王問：「誰有罪呢？」

伍舉想了想說：「蔡國本來一直是咱們的屬國，可是這兩年卻跟著晉國跑。九年前，蔡君的兒子公子般殺了父親。咱們就借這個罪名去討伐蔡國。主公意下如何？」

楚靈王說：「不錯，這個蔡國也太不像話了。就拿他開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