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未可預料

齊襄公做了兩件有影響的事情，接下來，齊襄公還想去做第三件博取好名聲的事情，這是一件早就準備去做的事，就因為忙，一直沒有機會去做。

事情是這樣的，在齊襄公謀殺了魯桓公之後不久，打算做幾件博取好名聲的事情，就在這個當口，新即位不久的衛惠公（公子朔）來到了齊國，他一見到齊襄公就直喊舅舅，要求齊襄公出兵幫他奪回君位。

列位，衛惠公不是坐上了君位嗎？為何又要請齊襄公去幫他奪回君位？此事得從衛惠公剛剛即位的時候說起。

公子朔剛坐上君位，就出了兩件事情。

其一是，衛惠公的上台跟三個人的死有關，一個是他爹衛宣公（公子晉），另外兩個是他的哥哥子急和公子壽。衛宣公設計殺子急，搭上了公子壽的一條性命，導致自己連氣帶病，一命嗚呼。因此，衛國的貴族圈裡有了流言，都說衛惠公之所以能夠上台，是因為他和衛宣公合謀害死了他的兩個哥哥。衛國的朝臣中也有一些人反對衛惠公。這些人和衛宣公的另外兩個兒子公子職、黔牟聯合起來，形成了一股反對衛惠公的暗流，準備在合適的時候推翻衛惠公，奪取君權。可惜，衛惠公沉浸在榮登君位的喜悅中，渾然不覺。

其二，那段時間正好是宋庄公邀請齊僖公去攻打鄭國的時候，齊僖公本來是想叫上衛宣公一起出兵的，沒想到，衛宣公因為設計殺子急的事情，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了進去。這就出現了新上台的衛惠公（公子朔）帶兵前來參戰的事情。

由於齊僖公臨時決定去打紀國，所以衛惠公就跟著宋、齊兩國在紀國都城下打了半個多月。

就在這個空當里，以公子職和黔牟為首的反對勢力乘機奪取了衛國的君權。由於黔牟不但是衛宣公的兒子，同時還有一個特殊身份，他是東周天子周莊王的女婿，因此大臣們擁立他為衛國新君。

等到衛惠公打完仗返回國時，公子職和黔牟帶兵在半路上攔住了他。衛惠公一看公子職和黔牟那邊有兩百輛兵車，而自己出征的時候只帶了一百輛兵車。兩邊力量懸殊。再則，他的兵馬已經在外征戰了半個多月，早已是疲憊之師。他就不敢開戰了。

還有一個原因，兩邊都是衛國人，士兵中有些人是朋友，有些甚至是父子、兄弟，士兵們都不願意打。尤其是他的士兵，大有嘩變之勢。

衛惠公好漢不吃眼前虧，他拋棄了軍隊，只帶了幾個心腹隨從逃了出來。

衛惠公逃出來后，先去幾個諸侯國遊說了一圈，但是諸侯們只給他酒食，卻不肯幫他出兵。他輾轉時日，毫無復辟的希望。最終，選擇來齊國，找他舅舅齊襄公幫忙。

齊襄公答應幫忙，但他那陣子實在太忙：先是接待文姜，接著謀殺了魯桓公。這事剛完，他又為了自己的名聲，特意幫鄭國辦了子亹和高渠彌。接下來，他親自帶兵去滅了紀國。事情一件接一件，忙的不亦樂乎。衛惠公的事就這麼被擱置起來。直到齊襄公滅了紀國，他才算騰出手來。

衛惠公一直待在齊國，眼看著齊襄公一件接一件事的忙乎，心中只是干著急。等到齊襄公滅了紀國，齊國上下一片歡騰的時候，衛惠公再次去找了齊襄公，向他提出了借兵的請求。

齊襄公正在做博取好名聲的事，他覺得，幫衛惠公去奪回君位也是在伸張正義，並且自己早先也承諾要幫他，所以就爽快的答應了。

衛惠公高興的睡不著覺。可是剛高興了兩天，又有一事，把齊襄公出兵衛國的事情給擱置了起來。衛惠公扼腕而嘆，直說自己運氣不好。

他找人打聽后才知道，是他母親齊姜的妹妹文姜又來齊國了。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文姜隨魯桓公的靈柩回魯國的時候，一路上，她的內心一直掙扎。隨著魯桓公的靈柩一天天接近魯國，文姜的內心也一天天備受煎熬。文姜覺得無顏魯國，無顏面對魯國人，尤其是無顏面對她與魯桓公生的那些兒子。當靈柩走到魯國邊界的時候，文姜決定停了下來不走了。

她對魯國使臣說：「我不回去了。我無顏踏進魯國的領土。你們好好扶著國君的靈柩，繼續走吧。」

魯國使臣問：「夫人這是……有何打算呢？」

文姜說：「你們不用擔心我，也不要覺得我是故意留下來打算回齊國。齊國，我也不想回了。」

魯使著急的問：「臣斗膽問一句，夫人心裡究竟做何打算？」

文姜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小山說：「那山下有個莊園，風景極其秀美，是個不錯的地方。當初，我隨魯侯出來時，曾在那裡暫留過。莊主認得我。這個山莊的位置恰在齊、魯交界處，此地既不算是齊國，又不算是魯國。我打算住在這兒了。我只帶自己的隨從前去。你回去向新君稟報就是了。」

魯使只好遵命，護送著魯桓公的靈柩繼續回魯國。文姜就在齊、魯交界處住下了。

文姜的兒子公子同已經即位，就是魯庄公。他得知母親住在齊魯交界處，一臉無奈。他想跟齊國翻臉，卻不敢；想報父仇，又下不了手。因為一邊是他親媽，一邊是他親舅。左右為難。他想來想去，乾脆派人去齊、魯邊界修了個漂亮房子，讓母親安心的住在那兒。

文姜在齊魯交界處住了一段時間，悲傷漸漸平復，她又忍不住思念她的諸兒哥哥了。但是她是有身份的人，就算要回齊國，也得要點面子，總不能毫無理由的回去吧？

有一天，文姜聽說齊襄公滅了紀國。她覺得這是個理由，於是便借口給齊襄公道喜，回了齊國。

齊襄公得知文姜又來了，大喜過望，他還是像先前拿樣，撂下手頭的一切事情，一門心思的招待起了文姜。這就把衛惠公的事情又耽誤了。

齊襄公在接待妹妹文姜的時候無意中提到了衛惠公，這引起了文姜的興趣。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姐姐齊姜了，聽說姐姐的兒子被人奪了君位，她自然挺關心。文姜叫齊襄公把衛惠公叫來見了面。

衛惠公是個機靈人，他借著這個機會，一邊和文姜套近乎，一邊就把自己的事說了。文姜對齊襄公說：「諸兒哥哥，咱不能叫外人欺負了。你得幫幫你這個外甥。你說是吧？」

文姜的話很管用。齊襄公滿口答應道：「妹妹開了口，這事我得趕緊幫他辦了。」

公元前689年，時值寒冬，北方大地白茫茫一片。齊襄公帶領齊、魯、陳、蔡四國兵馬，如風捲殘雲一般殺向了衛國。

小小衛國自知抵擋不住，新君黔牟趕緊派人去洛邑向他岳父周莊王求救。東周王室自周桓王被鄭莊公的部將祝聃射傷了肩膀后，再沒敢和諸侯動手。但這次不同，這次是女婿求救，王室推脫不掉。周莊王拼湊了兩百輛兵車，親自挂帥，匆匆忙忙的馳援衛國。

當周天子的旗號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齊襄公大吃一驚，他絕沒想到，周莊王會親自帶兵來幫衛國。一時間，在打與不打的問題上他猶豫起來。因為他幫衛國的初衷是要博取好名聲，可要是跟天子打一仗，這名聲未必會好。

齊襄公的遲疑讓諸侯們焦躁起來。他們紛紛催促齊襄公進兵。齊襄公見諸侯們十分興奮，想退縮也不能。

列位，諸侯們為何見到天子的軍隊會興奮呢？因為這個時候的諸侯已不是鄭莊公時代的諸侯了。東周王室日漸衰落，諸侯們對天子的敬畏早已經消失，他們不但不懼怕，反而以有膽量和天子作戰為榮耀。加之，周王室的軍隊常年不打仗，數量上也不佔優勢，一上陣就表現出膽怯，而諸侯們的軍隊都是經常參加混戰的。因此，他們見到這樣的對手當然就興奮起來了。

大家都想打，於是齊襄公下令進攻。齊、魯、陳、蔡四國兵馬吶喊而進。周莊王的軍隊幾乎是一觸即潰。諸侯們催兵奮進，就像打獵一樣的四處追殺。王師丟盔棄甲，大敗而逃。

齊襄公見天子的軍隊敗了，立刻下令收兵。他對魯、陳、蔡三國諸侯說：「給天子留點面子吧。咱們去打衛國。」

衛國軍隊早已軍無鬥志，又見周天子的軍隊剛一交手就一敗塗地，衛軍更是膽怯。齊襄公輕而易舉的打垮了他們，接著就追趕敗兵，長驅直入，攻佔了衛國都城。

齊襄公拿住了公子職等一批衛國大臣，該殺的殺，該關的關。考慮到黔牟是周莊王的女婿，為了給天子留點面子，沒殺黔牟，但是責令他帶夫人去洛邑，永遠不許再回衛國。

衛惠公（公子朔）重新登上了國君的寶座。他從國庫里調出大批錢財，挨著個的送給齊襄公和魯、陳、蔡三國諸侯。諸侯們樂呵呵皆大歡喜。至此凱旋而歸。

齊襄公博取好名聲所乾的第三件事也完成了，只是這一回沒得到什麼好評，反而得到了很多差評。因為他打了周天子。

對於差評，齊襄公本來不當回事，但是有人提醒他：天子是要面子的，主公打了他，他遲早要打你。就算他自己打不贏，但他還可以聯合諸侯啊。不可不防。

齊襄公想想也對，他覺得西邊的防務該抓一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