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哭了，是裝的
容璟生得高，挺拔如玉的身姿籠罩着深邃的暗影，他凝望着宋兮兮薄弱的後頸。
彷彿輕輕一折，就會折斷。
他的眸子侵蝕著濃郁的血色，半晌，他微不可查地嗯了一聲。
宋兮兮聽到容璟簡單的一個嗯字，她抬起頭，唇畔幾乎抑止不住笑意。
她腆著臉皮湊近他，清眸流盼：「殿下，您看着臣女的眼睛，臣女確確實實是知錯了。」
「臣女斗膽，臣女可否成為您的莫逆之交？您既為臣女的恩人，也是臣女的至交。您若有何差遣，臣女赴湯蹈火。」
攻心之策，徐徐圖之。
她先對他拋出橄欖枝，待她取得他信任，再有宋國公府投誠，會在他的奪嫡之路，助一臂之力。
暴君有她身份尊貴又瓊姿花貌的至友，可有排面了。
他還會拒絕她嗎？宋兮兮顧影自憐想道，必定是不會的。
藏匿在暗處的夜風急得抓頭撓腮，完了，完了。
可憐殿下不過是未經人事的純情少年郎，宋兮兮這個毒女不知廉恥，口蜜腹劍，手段一招比一招高。
彼時是至交，而後是皇子妃，慢慢地，徹底將殿下俘虜。
殿下怎麼可能逃得出宋兮兮的手掌心？！
話本誠不欺他，越是美麗的女子，越是心如蛇蠍。
容璟居高臨下地凝視着宋兮兮，幾縷髮絲輕輕拂面，粉膩酥融嬌欲滴。
那股淡淡的清香，暗暗地襲來。
他這才意識到她一直攬住他的腰，眸色一沉，棱骨分明的大手硬生生將她放肆的柔荑掰開，用力一推。
「不必，滾。」容璟的聲音冷了幾個度。
宋兮兮又被容璟無情地推開！
好生冷酷無情的暴君，他除了說不必和滾，還會說什麼？
忽然，她眉頭一蹙，嬌泣不止：「殿下，臣女的腳崴了。臣女滾……走不動了。」
容璟薄唇抿緊，冷如子夜的眸子望着宋兮兮。
她的貝齒輕輕咬着唇畔，暈染出一片淡粉色，雙眸含着點點水光，欲拒還迎。
靜默了幾秒，他轉身朝着殿內走去，玄色的衣玦在半空中翻飛，潑墨如畫。
宋兮兮呆立在原地，暴君就這麼走了？他簡直是郎心似鐵！
她都已經這般低三下四，還拼了命為他擋毒蛇，他竟然還不領情。
她咬了咬唇，娉娉婷婷轉身，正欲回去。
身後，傳來一道攜裹着冷意的聲音：「宋兮兮。」
宋兮兮眼眸微揚，顧盼生輝。
驀然回首，她對着容璟嫣然淺笑：「臣女在。」
容璟上前，無聲地遞給宋兮兮一支藥膏。
宋兮兮差一點就要哭出來，人若心誠，天意見憐，暴君終於被她感動了。
她接過容璟手中的藥膏，笑靨如花：「臣女謝過六皇子殿下。」
不經意間，她的指尖掠過他寬厚的手掌心，若有似無的觸感，激起痙攣的意味。
容璟眉骨一沉，在心底如是想道：輕浮放蕩。
他的聲音冷漠：「拿了藥膏，離開梅故居。」
宋兮兮唇尖的笑意凝滯，她總算體會到暴君的陰晴不定。
至少，他只是讓她離開，不再是讓她滾了。
罷了罷了，攻略暴君急不得，反正她與他來日方長，遲早將他拿下！
「殿下，臣女告退。」她掩映生姿地福了福身，拖着「受傷」的腿，一步一緩離去。
殿外。
妙珠淚眼汪汪，一副慚愧欲死的模樣：「郡主，您的腿怎麼會受傷了？是奴婢沒有保護好郡主。」
「奴婢罪該萬死！」
說着，她就要跪下謝罪。
宋兮兮拉住妙珠的手，小心翼翼地環視四周，空無一人。
她這才壓低聲音道：「噓。我沒事，這都是我籠絡六皇子的手段。回去我再與你細說。」
妙珠在一瞬間破涕為笑，崇拜地望着宋兮兮。
啊啊啊，郡主好計謀，好手段。
她滿眼星星：「那六皇子對您心動了嗎？他是不是已經對您情根深種？」
依著郡主的美貌，再有郡主勾人的心術，六皇子怕是對郡主愛得肝腸寸斷，欲罷不能。
想想，都覺得害羞！妙珠羞紅了臉。
宋兮兮望着妙珠臉上可疑的紅暈，這丫頭，腦子總是裝着奇奇怪怪的東西。
她道：「沒有的事。」
暴君的態度只是稍稍軟化了一點，她的抱大腿之路還是漫漫啊！
妙珠如遭雷劈，她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這世間還有男人能逃脫郡主的手掌心。
太沒天理了！
宋兮兮主僕二人離去后。
容璟與夜風從檐牆落下。
夜風一臉不忿，激動道：「殿下，您可否聽見了。宋兮兮這個毒女，果然如卑職所想，果然對您圖謀不軌，妄想將您的心挖走。」
「她腳葳了，是裝的。」
「她哭了，還是裝的！」
容璟眉骨陰沉，眸子捲起陰戾的深影。
夜風眼尖地發現地上有一塊色澤溫潤的玉佩，他撿起道：「殿下，您看。」
容璟將玉佩攏在手掌心，玉佩上寫着四個小字「心有兮兮」。
他薄唇泛起陰鷙的笑意，修長的五指攏緊，倏忽，玉佩已然化為粉末，零散落在地上。
夜風被容璟周身散發的重重殺氣嚇了一跳，他拍了拍胸脯，殿下動怒了。
半晌，他冷哼了一聲。
殿下最是痛恨欺瞞他之人。
宋兮兮此等毒女，休想迷惑殿下！
……
皇城紅牆綠瓦，曲折游廊。
從容璟的梅故居回到蘅蕪苑。
坤寧宮早有女官素秋在此等候着宋兮兮，她恭敬地行了一個禮：「郡主，皇後娘娘有請。」
宋兮兮莞爾一笑，風儀款款：「有勞素秋姑姑。」
她不動聲色想道：從前的她心儀容長淵，她清晨拒了玉貴妃的邀請，皇后肯定會問個究竟。
坤寧宮內。
一身明黃色宮裝的女子端坐着，她閉着眼假寐，面容雍容華貴，威儀十足。
身後，宮人在為她輕捶肩膀。
宋兮兮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對宮人使了一個眼色讓其退下，她替了宮人的活。
皇后緩緩地睜開眼眸，聲音淡淡的：「你今日又去了何處？」
宋兮兮親昵地靠近皇后，嬌嬌軟軟道：「姑母，兮兮呆在蘅蕪苑悶，就跑去梅園摘梅花了。」
「姑母，您找兮兮何事？」
原書中，皇后一出生便是簪纓世族的貴女，她高貴冷艷，她不可一世。早些年，她與錦和帝也是錦瑟和諧，但一日，他竟然寵幸了她從宋國公府帶入宮的陪嫁丫鬟。
她不吵不鬧，果決將主動勾引錦和帝的陪嫁丫鬟杖斃，乾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自此，錦和帝前來坤寧宮，她都是稱病不便面聖。天子降尊紆貴沒有回應，他也心生惱怒，不再踏入坤寧宮。
從古至今，敢將皇帝拒之門外的奇女子，恐怕只有她一人。
而她對書中的宋兮兮是打心眼的好，宋兮兮雖有父兄千嬌百寵，但自幼喪母，故此她將宋兮兮當成親女疼惜。本來她與錦和帝已然決裂，但為了宋兮兮的郡主封號，竟落下面子去請求錦和帝。
只可惜，她最疼惜的侄女，被所謂的純良四皇子在暗中挑撥離間，編造是她害死宋兮兮的生母。宋兮兮心生怨恨，愈發被渣男利用得徹底。
後來，她突發惡疾。臨終前，宋兮兮不肯前來相見，她鳳眸泣血，嘴裏不斷念叨：「兮兮，姑母再也不能護你周全了……」
至死，皇后都不明白，宋兮兮為何會如此恨她。
皇后看着依偎在她肩膀的宋兮兮，鳳眸微閃。
兒時，兮兮也是如此這般，小小的，軟軟的一團摟住她的肩膀，糯糯道：「兮兮要姑母抱。」
她語氣放緩了些許：「你今日為何要拒了玉貴妃的邀請？」
宋兮兮早有準備，她要拆穿渣男容長淵的真面目，宋國公府便不會為他利用。
她道：「姑母，兮兮無意中聽見，四皇子心儀翰林府的蔣小姐，欲立她為正妻。他亦不舍放棄宋國公府的支持，竟想設局辱了兮兮的清白，好名正言順納兮兮為妾。」
皇后鳳眸一凜，她不由握住宋兮兮的手，冷聲道：「好一個溫良的四皇子！」
宋兮兮眼睫毛輕顫，皇後果真是疼惜她，她說的話半真半假，而皇后竟全然相信。
她抬起看着皇后色氣紅潤的臉，心生不解，為何皇後會在短短一年內突發惡疾，不治身亡？
「姑母，您莫要為不值得的人生氣。」宋兮兮貼心地為皇后拍了拍後背。
皇后心中怒意消散不少，她拉着宋兮兮到面前，端詳著少女出色的容顏，感慨道：吾家有女初長成。
女子長得過分美貌，如果沒有自保能力，不僅不是好事，反而招來禍事。
左右她是一國之母，就算是拼了她這條命，也要為兮兮拼出一個如意前程。
她聲音鏗將有力：「兮兮，身為宋家女，有無法拒絕的使命，光耀門楣。」
「但宋家女也有自己的傲骨，畢生絕不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