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放心不下

「爹，你算計過嗎？」

林棠看着窗外面的月色。有一口沒一口的隨便吃着，可話確實像在心裏面轉了好幾個彎兒之後才說出來的。

「這要看你怎麼定義算計了，你覺得什麼叫做算計呢？」老爺子問道。

「做一些別人看不穿的事情，像織一張網一樣，把別人套在其中，最後稱一稱量一量，可能這就叫做算計吧。」林棠的心思顯然完全不在身邊的這一頓家常飯上。

「爹爹一直是個生意人，生意人想要掙錢，靠的就是頭腦。什麼叫做靠頭腦說的不好聽一點，那就是靠算和記。只有算清楚了成本計量清楚了人心，那這一單買賣才能成。我們才有錢可賺。」

「那從前爹爹做買賣的時候，這些事情會和我娘商量嗎？我是說……娘還活着的時候。」

「你娘親那個時候呀……」

老爺子的語速放慢了下來，臉色也變得很是柔和，語調甚至也變得溫柔了許多。

「那時候還沒有你這個小丫頭，爹爹和你娘總是在一塊兒，你娘啊，總是放心不下爹爹，明明很多累的事情不需要她去做，可你娘偏吵著嚷着要跟着一起。」

「所以那個時候爹爹所有的算和計都是要告訴娘，跟我娘一起商量著辦是嗎？」

林棠開口問道。

說到這裏，林老爺子忍不住微微的笑了一下，「你聊啊，他那個人又溫柔又善良。但做商人的時候可精明著呢。爹爹的很多事情都會告訴她。

因為他心很細，很多事情爹爹沒有發現，但是你娘她心思細，你便會發覺，所以很多事情我都要告訴他說明白了，在他那邊拍了板兒，最後才會去做。這才是最穩妥的事情呢。」

林棠點了點頭，突然心裏面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楚。

林老爺子自然也是立馬發現了，便伸手拍了拍丫頭的肩膀，接着說道。

「但是丫頭啊，點點只會把那些沒什麼風險的事情，也不怎麼需要擔憂的事情，告訴你娘親，你娘那個人心思細是優點，可也伴隨着缺點，那就是事事總想辦到最好。

所以很多事情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琢磨，最後心思太重了，反而睡不好，也吃不好了。」

「這倒也是，好像很多人都是如此想的東西，細是優點，可是太細了，卻又是跟自己較真了。」

林棠很是認同的附和道。

「可不是嘛，爹爹我怎麼捨得讓你娘成宿成宿的睡不着，所以有些事情爹爹想了想，覺得這事情最後也沒有定論，而且只能見機形式的時候，便秉承著一種車到山前必有路的想法，乾脆就不告訴你娘了，省的她為我擔心。」

「啊，你竟然會不告訴我，你那這樣等到事後我娘知道了，她不會怪你嗎？」林棠索性放下了筷子，一口也不吃了，只等著爹爹說話。

「怪呀，怎麼會不怪呢？有時候兇巴巴的還要訓我幾句呢。」

說着林老爺子反而笑了笑，「你娘那個人呀，溫柔的時候似水一般柔情，可凶起我的時候，那也是絕對不會嘴軟的。就像那油辣子一樣，可爽利了。」

林棠也跟着笑了，「那我娘凶完你之後，你會怎麼說啊？」

「還能怎麼說，自然是保證下次再也不犯了唄，難不成還要頂峰作案不給他面子嗎？」林老爺子說着哈哈大笑了起來。

林棠點了點頭，有點認同，「所以還是應該告訴我娘的是嗎？」

林老爺子卻搖了搖頭，慢慢的說道：

「這最親近的人之間相處啊，哪有什麼應該不應該的，若只是尋常的朋友。自然是你一分，我一分少一點，也是對這關係的不尊重。

但是如此親近的人啊。相處起來哪能算的那麼清楚，又上哪裏談什麼應該不應該呢？」

林棠有些不明白了滿臉疑問：「爹爹，那你告訴我，以後你改了嗎？」

「什麼叫改呀？做錯的事想再做對了，那就要改，爹爹我之前也沒有做錯，從哪裏來說改這個字呢？」

「可是你剛剛明明說了，我娘都凶了你，而且你也覺得你做錯了，你也認同我娘，還道歉了呢。」

「小丫頭，你看你這就不懂了吧，你娘凶我是他關心我，但他並不一定覺得我是真的做錯了，而我道歉說我錯了，也並不是，我真的覺得我自己就錯了。而是我想給你娘一個坡下。認同她是對她的尊重。

我怎麼可能下一次再告訴她呢？告訴她幹什麼，讓她擔驚受怕，讓她夜夜難寐，明明這些事情只讓我一個人挨着，一個人遭著這罪就足夠了，為什麼還要拉上你娘呢？」

「可是……說不定我娘想和你一起分擔呢，我娘對您那麼好看，又是那麼通情達理的一個人，他肯定是想什麼事情都能幫幫你的，忙幫你分擔一些才對呀。」

林老爺子拿着筷子夾起一塊肉放到了林棠到碗裏，語重心長的說道：

「丫頭，該分擔的事情一起去分擔，兩個人共同承受，那叫做分擔，但是不該分擔的事情你拖累了另外一個人，那就不叫分擔了，那叫連累。」

「連累？！」

林棠喃喃。

「是啊，尤其是相愛的兩個人。其中的一方又怎麼可能想去用自己的事情連累另一方跟着自己倒霉呢？

所以啊，這個事情陸大人肯定是有他自己的難處。他也有他自己的分析和籌謀。可能其中風險太大，他不想讓你連累其中，如今事情算是解決了。你又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爹，你亂說什麼呢？什麼大人不大人的，我說的是你和我娘的事情。」

林老爺子將林棠剛才放下個筷子又拿了起來，遞到了女兒的手裏，笑着說：

「好，好好，沒有什麼陸大人，只有你爹爹，我和你娘的故事行了吧？」

「什麼叫行了吧，明明就是我說的只是這個事情，爹爹你不要亂想，你更不要亂說。」

林棠雙手接過筷子。嘴上卻半點恭敬的詞都沒有，只抬手將碗裏的最後一塊放進了爹爹的碗中。

「爹爹不要亂說，還是多吃肉吧！」

林老爺子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好呀，我的小丫頭長大了，如今竟然想着用一塊肉來堵上他爹爹我的嘴了。哈哈哈……」

「爹爹，你要是再笑，這肉我便不給你了，我要把它都吃完！」

林棠說着，但筷子卻從來沒有從爹爹那裏往回掏肉的樣子。

「爹爹，你再給我講講娘親的事情吧。」

林棠接着說道。

「好啊，我最愛乾的事兒就是給你講你娘親的事情了，只要你愛聽，我能給你講一宿。」林老爺子立馬答應了下來，「看來是陸大人的心結已經解開了呀。」

「爹爹，你不要再說了，再說我可真的生氣了。」

林棠拉着臉做出一副生氣了的樣子來。

林老爺子卻收回了剛才的笑意，一臉嚴肅的開口慢慢說道：

「孩子，很多時候隔閡並不是吵架吵出來的，而是兩個人都不肯說話才會產生的。一門心思的紙對對方好，該說的卻不說，這也並不是什麼優點。

我不是替陸大人說話，也不是替他分辨。這個事情你不應該怪他，但是既然你心裏不高興，明天一早兒，你去趟衙門，把這件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他。也把你心裏的感受告訴他，這事兒才能翻篇兒，可千萬別憋在心裏。」

「爹……」林棠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其實真的不是陸大人的事情。」

「好，你說不是就不是，反正道理我放在這裏，我的小丫頭長大了一定能聽得明白。不說那些了，我給你講講你娘之前的那些好玩的事情吧。」

林棠和爹爹吃完了這頓飯之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看着窗外那一輪明月，怎麼也無法讓自己安眠。

「或許是因為時間太早吧，之前也沒有這麼早就躺下，這一次睡這麼早。所以才睡不着的。」

林棠翻來覆去幾次之後，便乾脆坐起身來，喃喃自語。

「早知道就不躺下的，這麼早了反而翻了幾個身之後更睡不着了。」

林棠做學生來，看着外面的月亮照在樹上。雖然不算清楚但模模糊糊的也能看清楚輪廓。

「也許爹爹說的是對的。但這件事情總也應該說清楚。否則也沒法翻篇兒了。」

想着，林棠乾脆走下了床，找了自己外穿的衣裳，套在身上之後又開始伸手去一下自己的發簪，三下五除二盤了一個新的頭髮。

「棠兒，你這是要去哪兒呀？」

你老爺子看見自己閨女從床上下來，在地上拖步，拿了東西又要往外走，匆匆忙忙的。便起身問道。

「爹爹，我沒事兒，我就是晚上吃的有點兒撐，下來溜達溜達一會兒我就睡。你放心，爹爹，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這個時辰倒是也不算晚，你要是心裏實在放不下，現在這個時候去，陸大人應該還沒有歇息。你從前不是說陸大人向來事情很多，睡得都很晚嗎？這個時辰應該差不多，你快些走。別等著晚了，陸大人睡一下了。」

老爺子一邊兒披着衣服下床，一邊兒忙着招呼自家姑娘說道。

林棠臉上迅速飛上了兩團兒紅，幸好是晚上看的不那麼清楚，這要是白天一定比現在這個況更加讓人不好意思呢。

「爹爹，你又亂說什麼呢？我只是出去溜達溜達，晚上吃飯吃多了，如果直接躺着睡覺會積食的。」

林棠一通解釋之後，站在門口又放不下面子，不好意思走了。匆匆忙忙又回到了自己屋子裏，有些懊惱的坐回到了床上。

老爺子笑了笑，「快去吧，我要是你現在就認下這個事情。反正我是你親爹，我還能笑話你不成，你趕緊去吧，要是去完了路大人那邊兒落了鎖，你進不去，今天晚上你就更睡不好了。」

「可是……」林棠猶豫了一下。開口聲音很小，問道：「爹爹，我我現在要是去了，那就是我主動找的他，可是這件事情本來就不是我的錯。我要是有那耐心，再等一等，等他主動來找我說。才是更好的法子吧，您覺得呢？」

林老爺子上前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寬慰道：「傻丫頭，對外人才要算計，能算計到底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樣的話，早說一刻也不對。說錯了一句便就不能拿捏，都有的後悔。

但是你心中待他如何，他心中待你又如何，你們兩人心裏早有定論，何必在意這一點點的計較。」

林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慢慢的呼了出來，「好吧，那我去去就回來。」

「去吧，見了面別忙着指責。這件事情陸大人可能要承受的東西比咱們爺倆想像到的還要多。」

林棠點了點頭，剛走到門口，又轉回身來，看着桌子上的一盤兒杏，指了指問爹爹：

「爹，這盤兒杏兒你吃了沒幾個肯定是因為特別酸，你才吃不下吧？」

老爺子點了點頭，「還是閨女懂我呀，我是最愛吃杏的，只要不是特別酸澀的都能吃得下，但是這次買的都沒怎麼熟，需要再放兩天，現在又酸又澀，真是沒法吃啊！」

林棠一笑，伸手抓了幾個這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