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所幸

喬念念回去醫院的陪護房時，還是安心了一些。

可是這一晚，卻又註定是無眠的一夜。

第二天送言致進入手術室之後，喬念念與林子謙就坐在手術室外的座椅上面，相顧無言，都只顧盯著手術室。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中途，手術室中的護士焦急的出來，喬念念即刻便上前詢問情況。

兩名護士用英文告知了喬念念，言致手術中出現了出血情況，他的血型是b型，可是醫院的血庫暫時用量不夠。

「ican！」

「我也是b型血，我可以獻血。」喬念念急切的道，看到懵著的護士，她隨即又用英文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林子謙這時也已經站在旁邊，聽到了原委，護士又詢問了一下喬念念的身體狀況，確認后才同意了喬念念的話。

「喬念念，你真的可以嗎？或許，他們可以從別的醫院血庫調過來的。」

「可是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對言致來說都是和死神賽跑。」

「你確定自己的身體可以？」林子謙又問著，十分關心的看著喬念念。

「放心，我可以。」

隨後，喬念念跟隨護士去往一側的臨時準備室，在護士準備著抽血用具的時候，喬念念只是在想，她終於可以為言致做些事了。

那根針扎進胳膊時，喬念念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血液被抽出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

她看著頭頂的無影燈，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言致，你一定要好好的。

恍惚之中，她彷彿看到剛剛轉學而來的言致朝著她走過來，可是他走過來的那條路卻不斷地被拉長，喬念念越向前追，言致的身影就越遠。

「言致，你別走！你別走！」喬念念驚叫著醒來，映入眼帘的是醫院的天花板，胳膊上面陣陣疼痛讓她有些迷茫。

她坐起來看了看周遭，看到一側的手機后，她拿起來看了一下，現在是言致手術的兩天後了……

喬念念掀開被子，推著吊瓶架子就拉開病房的門走出去。

她只想知道言致的手術怎麼樣了？喬念念去了手術室外，又去了言致原來的病房，都未見到言致，喬念念一瞬間有一些腿軟，不會的……

為什麼還是這樣的結果？怎麼可能呢？喬念念的情緒將要崩潰的時候，她的電話突然響起來，她慌亂的拿起來。

「喂，林子謙……，言致呢？」

「言致沒事，你呢？！你在哪？你怎麼不在你的病房裡？」

「真的沒事嗎？那他在哪裡？我現在在言致原來的病房，他不在這兒啊……，我……」喬念念說著，又忍不住哭了起來，沒有見到言致，她現在真的很害怕林子謙說的並不真實。

林子謙默默的嘆氣，道，「我不會騙你，你現在哪裡都不要去，等我過去。」

道完，林子謙掛斷電話，從重症監護室處離開，去找喬念念。

他到的時候，喬念念正頹然的坐在病床的一側，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干。

「喬念念。」

「言致呢，他手術成功了嗎？他在哪？你帶我去看一下。」

看著眼神殷切的喬念念，林子謙只是先點了點頭，隨後扶著喬念念走出去，邊走，他一邊道，「你放心，言致的手術成功了，現在在重症監護室觀察，觀察三天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也就是後天，他就可以回到普通病房了。」

「那就好，那就好……」喬念念應著，腳步都更快了一些。

可是林子謙卻拉住了她，讓她慢一些。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身體很虛弱啊，自己這樣還再三保證的去獻血。慢一點走沒關係，言致就在那裡，好好的。」

「我擔心……」

「你也體諒我一下好不好？我也擔心言致，我還得照顧好他擔心著的你。」

「哦，好吧。」

兩人的速度最終還是慢了許多，走到重症監護室外面，隔著玻璃，喬念念看到了在其中昏睡著的言致。

她還是忍不住又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下的石頭才終於真正落地。

喬念念張望了好久，直到林子謙叫她，這才去了一旁的椅子上面坐著。

「剛剛，我去給言叔叔言阿姨他們打了電話，過段時間他們也會過來。醫生說，言致出了重症監護室之後，也不確定他什麼時候能醒，我想你和他父母都在的話，應該能更快讓他醒來，很多醫學奇迹不就是靠著病人對牽挂的人的意念才發生的嗎。」

「嗯，你說的對。」喬念念應道。

隨後，林子謙就勸喬念念回去病房休息，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好。

回到病房后，沒過多久，林子謙又拿著一個厚厚的日記本出現在喬念念面前。

「你拿的這是什麼？」

「言致讓我給你的。」林子謙道，他略顯深沉的坐到喬念念身側，又對她道，「其實，這個本子是言致手術前一晚交給我的，他說如果他手術沒有成功就不必交給你；不過幸好，他手術成功了。」

「你還真是一個靠譜的朋友。」喬念念忍不住感嘆道。

她看向林子謙手中的筆記本，想到言致手術前一晚，二人之間的那個吻，心中又是一陣忐忑。

發現喬念念的失神，林子謙又道，「但是，不管什麼結果，我都會把這個拿給你。」

「我放在這裡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林子謙道完之後，將日記本放在了喬念念側邊的柜子上面，自己便出去了。

喬念念深呼吸了幾次，才拿過日記本打開來。

『現在，我升了高中了，喬念念應該也是吧，初三的最後一個暑假，我終於回了秦山，可是，那次沒有見到她，其實，有一些遺憾。』

2011年9月。

『偶然聽到父母說，我當時的戶口所在地寫的還是秦山市，所以高考的話還需要在秦山參加，他們準備讓我高三下學期再轉回去。我覺得有一些晚。』

2011年11月。

『我還是想要儘快回秦山，跟爸媽聊了很久，他們終於答應了。現在距離高考，還有兩年呢，終於可以見到喬念念了。』

2012年9月。

『我回來了，住在外婆的房子里，這裡到喬念念家真的好近。可是，我和她之間的距離，真的好遠。』

2012年10月。

『那個男孩，叫夏川。他憑什麼那麼對待念念呢？可是，為什麼就算是這樣，他還是成為了陪在她身邊的那個人？』

2013年3月。

『其實，重新做了這麼久的同學，一起走過那麼多次桂香街的路，我和她的關係還是一樣的遙遠。她早就忘了兒時的事吧……』

2013年5月。

『今天我父母來接我回上海了，車子出發的時候，我看到她下了樓，而小區門口等著她的人，是夏川。我真的好想讓車子停下，我想親口問一問喬念念，還記不記得我？而且再一次回來，我們要步入高三了，不知道高考後還會不會有機會再見到。』

2013年7月。

……，原來，這就是自己留給言致的印象？滿是遺憾，滿是遺忘和傷害。

可是這後面還有大半沒有翻看，喬念念突然覺得，回到現實世界后的那些痛苦，都是她應該受的。

對不起，言致，一切都是是因為我忘記了我們六歲的際遇，才讓你一個人承受這麼多難過和傷害。

喬念念擦了擦眼淚，繼續翻看後面的日記。

『大學，我和喬念念未在一起，其實我料到了，只是隔了這麼遠，是我沒想到的。我知道我和喬念念之間沒有什麼別的可能，可是有些時候，我還是控制不住想見她。』

2014年10月。

『元旦的時候，林子謙打電話要我和他一起跨年，他就在廣州，我去了。還去了喬念念學校附近，而且，我真的見到她了。只是，她的身邊還是夏川，她的笑容看起來是真的開心，可是夏川還是一樣的敷衍，為什麼答應在一起又要這麼對待喬念念……

我真的很想要衝上去質問他，可是，我好像又沒有任何理由和立場為你出頭，喬念念。』

2015年1月。

『我以為，我會慢慢放下，會慢慢淡忘，但是我知道，我沒有。每次去廣州，說是去找林子謙，可是實際上，我只想有機會見到喬念念一面，哪怕擦肩而過，她也認不出我，可是我卻還是甘之如飴，或許，喬念念這三個字，已經紮根於心，變成了一種執念。』

2017年5月。

『我在班級群中加上的那個qq號碼，喬念念已經許久沒有更新過動態，我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工作順不順利，她身邊，是不是依然是夏川……』

2018年3月。

『今天，她的qq的動態更新了，我發現了一件事，她恢復了單身。我覺得是好事，可是我又擔心，她有沒有受傷，有沒有難過。」

2019年10月。

『研究所的工作實在太多，我讀研的這兩年裡面，幾乎沒有過假期，也沒有去過廣州。但是，喬念念，希望你依然過得不錯。」

2020年6月。

『林子謙的工作越來越忙了，這次見面，也屬實難得，只是這偌大的城市裡，現在想要找喬念念，好像有些難。』

2020年8月。

『我還是申請了往廣州中心的調令，就算她不記得我，但是只要在同一個地方。或許我們終究還是有重逢的一天，是期待了很久很久的重逢。』

2021年5月。

『所幸，她不記得我，所幸，她和我沒有很深的交集。』

2021年12月。

看到這裡，喬念念明白，這是他得知自己患病的日子，他又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寫下這樣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