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最慘的重生
「砰！」
絕對是劇烈地撞擊，聲響震人耳膜。
整個人像被撕裂一般，騰空而起，接着便重重摔在地上，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
陳四海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他坐在小馬紮上，頭暈，渾身疼痛。
環視四周，明晃晃的太陽。
四周全是穿着灰色工裝、戴着安全帽的工人。
這群人皮膚黝黑，神情複雜，有憤怒者，有哭喪著臉的。
不遠處的磚牆上，方形紅紙被風吹得呼呼響，上面用黑色墨汁寫着：
「破產不是絕路，勤奮才有生路。」
「破產了？我又失業了？」
陳四海很快明白過來，以前網絡小說里那些重生的橋段，發生在他身上了。
只是沒想到，作為互聯網大廠的一名中干，突然被通知裁員，緊接着被車撞重生了。
重生就重生吧，又這麼悲劇地重生成了一個小工人。
更悲劇的是，重生后廠子垮了，自己又失業了！
人要倒霉，喝涼水都塞牙縫！世界上的慘，被陳四海一個人全包了！
陳四海使勁地坐正身子，渾身依然酸疼，腦袋地玄天轉的眩暈。
而且腦海里兩個人的經歷，不停地輪番交叉出現。
25歲陳四海，初中文化，東川磚瓦廠工人，單身；
35歲陳四海，大學本科，互聯網大廠中干，單身。
「對的，破產了！」
旁邊身材胖胖的，穿破舊工裝的小夥子應聲道，臉上苦笑着。
「衛兵，今天···什麼日子？」
陳四海記起這小夥子叫周衛兵，和他在一個磚廠里工作，倆人關係不錯。
周衛兵看了看手錶，不解地說：「5月26日呀，1986年的5月26日呀，你咋回事？曬暈了么？」
一九八六年？
陳四海心裏一驚，這麼說自己豈不是重生回到1986年的5月26日了？
他正想着，靠近貼紅紙的位置，工人開始鬧騰，尤其是一些花白鬍須的老工人，難接受破產的現實，紛紛嚷着要說法。
周衛兵拉下肩膀上的毛巾，擦拭額頭上的汗水，又端起擱在地上的搪瓷茶缸，喝了一口茶說：「四海，今後有什麼打算？」
能有什麼打算？內心僅存的想法是想回去，回到2022年去。
陳四海沒有說話，接過周衛兵遞過來的一根黃金葉香煙，放在鼻子上聞了聞，夾在耳根后。
他記得，八十年代大家抽的煙一般是「春耕」、「巨浪」、「嘉陵江」、「飛馬」、「大前門」、「重慶」。其中「黃金葉」、「大前門」、「重慶」這三種，屬於稍微好點的。
周衛兵抽「黃金葉」，家裏自然是過得去的。
很快，廠里保安隊出來維持秩序，陳四海和周衛兵並肩擠出了人群，去車棚推着他那輛二八大杠出了廠子。
周衛兵跟着身後，說：「四海，走，去喝一杯吧。」
既然是重生過來的，那首先得搞清楚身邊的人際關係，最最主要是看看家裏還有些什麼人，此刻自然沒什麼心情吃喝。
「改天去我開餐館的哥們家喝一杯，我請你，今天先算了。」
陳四海一個甩腿跨上二八大杠，和周衛兵打了聲招呼就循着腦海里殘存的記憶往家裏沖。
一路上，他得以看清楚了東川這個城市八十年代的情況：
兩條大江穿城而過，
市中區在兩江交匯處，往北還有市北區，往南有市南區，西邊還有河坪區、河渡區。
除了市中區有幾棟高樓外，整個東川，幾乎沒什麼高樓；灰撲撲的城市，街上的公交車還屬於那種鉸鏈車。當然，還有一些電車。
街上出行的交通工具，主要還是二八大杠自行車。
而且，這一路上，陳四海還看到不少的廠區。
這些廠區，很多來源於五六十年代東部沿海轉移過來的，比如戰備需要轉移來西南的，比如支援三線建設來西南的，甚至有一些廠區的前身是兵工廠轉的。
很快到了一個廠區門口。
陳四海記得，他家就在這裏，準確說是他父母家在這裏。這裏是國營機電廠的廠區，家屬樓挨着廠區樓。
他推著二八大杠一直往家屬樓走，兩旁蘇式風格的樓棟窗外掛滿晾曬的衣服，風一吹，五顏六色的衣服隨風招展。
廠區黃桷樹馬路上，偶爾會遇到兩三個孩子打鬧。這些都是就讀廠區子弟學校的廠區孩子，才放學出來。
一個扎著馬尾的約莫十歲的小姑娘，一臉壞笑地看着陳四海，說：「海哥哥，你媽媽和你爸爸又吵架了，好像是為了給你找媳婦的事。」
小姑娘叫胡月，笑起來臉上兩個酒窩十分明顯。她是陳四海樓上鄰居的孩子。
她剛說完，陳四海便看到母親從樓梯上下來，眼圈發紅。
陳四海話到嘴邊，想問問是不是父親又家暴了，但是沒說出口。
人來人往地，陳母怕被人看到不好，低頭轉移話題說：「四海，你黃阿姨給介紹了個相親對象，對方聽說你在磚瓦廠工作，對你蠻有興趣。」
「還有這麼好的事！」陳四海假裝高興地笑了笑。
「你說什麼？」
「沒什麼。」
陳四海倒沒想到還要相親，而且他重生回來還不情不願的，心裏還想着重生回去呢，聽到母親說別人介紹的相親，當即拒絕說：「我工作沒了，廠子破產了。」
陳母瞪着眼睛看着他，半信半疑。
「下午的事，我也是才知道。所有人都下崗了。」
陳四海也不打算隱瞞了，不如直接說了，看看母親的反應。
陳母身體有些顫抖，但很快鎮定下來了，說：「鐵飯碗就這麼沒了？沒了就沒了吧，暫時也別告訴你爸了，免得他接受不了，把心臟病搞犯了。」
陳四海「嗯」了聲，說：「那相親的事，你要記得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