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祁念還在精闢入理的分析著問題的關鍵環節，沒成想肚皮卻再一次不爭氣的唱跳起了圓舞曲。隨着一曲曲悠揚節奏的低聲唱響，所有本打算為思考所做的努力也逐漸變得舒緩平靜。

這時候他側目觀察著旁邊的大叔，而大叔那副生人勿近的樣貌實在讓人惱怒。他的態度也很合時宜的發生了改變，由原來的理解順從變成了無名火起，哼哼唧唧的髒話從嘴裏一字一句的蹦了出來。

本來就沒睡踏實的大叔終於覺察到了異常，他無可奈何的被耳邊蚊蟲般的響聲所驚醒。但卻只是艱難的開合了滯重眼皮的一線，隨後又不舍眷戀的匆忙闔起。再經過許多次睜眨之後的反覆練習之後，他的神經總算是對外界有了清醒的感知，恢復了以往的正常聽覺和視力。只剩下眼白上的一層霧霾陰翳，一時半伙還沒有很好的辦法消除。

大叔犀利的目光掃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祁念，只聽見從他被繃帶纏繞封緊的嘴中，不斷的發出如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噪音。大叔看他埋怨的一臉難受的目光，於是連忙着急上火的問他是怎麼了，是不是身體哪裏不舒服。祁念上氣不接下氣的瓮聲說道：「我沒事，就是肚子有點餓了，嘴巴才會這樣沒來由的不聽使喚。」大叔見他思想和語言上沒有大礙，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心下里想這孩子也太能大驚小怪了，自己還差點以為他得了譫妄失語併發症呢。然後他抬起頭瞄看了眼時鐘，理解的說道：「這怪不得你，你都睡了一個上午的時間了。」祁念見大叔的發音吐字與自己親戚相似的很，就認定了這是個好人。於是他趕緊套起了近乎，接茬著問道：「好心的大叔，是你把我送到這裏來的嗎？」這位好心的陌生大叔顯然並沒打算對他隱瞞，他實事求是的說道：「是我送你來的沒錯，不過準確點來說，應該是我家大小姐把你送這來的，我只是個按照規矩辦事的司機而已。」祁念一聽這話，好奇心就更加劇烈了。他試探著說道：「你口中的大小姐是誰啊，怎麼人影都沒見着。」大叔也聽出來了語氣中的不信任，他直截了當的說道：「我家大小姐就是方鏡言啊，你們不還是同班同學來着嗎？」祁念這才如夢初醒般恍然大悟，自語道：「我說這大叔咋這麼臉熟呢，原來是方鏡言家的司機師傅啊。」回想當初被嚇得瑟瑟發抖的自己，現在留下的只有對命運的無限讚歎了。

大叔把祁念的表現都看在眼裏，他捕抓到了祁念眼中放出的微光，這其中不乏對方鏡言家的某種敬意。這讓他覺得自己也沾了不少光，因為不是誰都有這個榮幸能在方鏡言家工作的。像是為了給自己的回答畫上一個滿意的結尾，當然也包含了對同為大小姐的祁念足夠的善意。他緊接着有條不紊的說道：「大小姐說是去給大家買午飯，應該一會就能回來了。」不料這句話真是話音還沒來得及落地，祁念就想直接給他表演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射而起。因為他覺得命運並沒有虧待他，原來地獄有時候也能變成天堂。上一秒他還在想着要怎麼打發這牢獄般的艱苦生活呢，不成想下一秒命運就送來了他最相見的人。這命運之手的偉大安排，使他忙不迭的陷入到了如沐春風的迷人憧憬當中。他的面前此刻彷彿出現了無數花朵般的笑顏，就連充當背景的潔白牆壁也披上了一層絢麗的色彩。

不一會的功夫，只聽見房門處傳來一陣開啟外在世界的響動，緊接着就有人踱步走了進來。這安定從容的熟悉腳步，還有空氣中瀰漫的清新明艷芬芳。

祁念根本不用辨認她的身形，即使是遠在百米之外他也能憑感覺認出來這人是誰。他目光殷切的注視着她款款走來，連一聲大氣都不敢喘，生怕不小心驚嚇到了這位夢寐以求的來訪者。直到方鏡言嫣然綻放的輪廓映入眼帘，他的神經姿態才得以稍事放鬆。接着就是如狂風般的滿心歡喜，霎那間席捲了所有病痛的陰霾，又回到了了與常人無異的健康身心。

方鏡言對自己不經意間造成的蝴蝶效應並沒有察覺，因為她的心思沒有停留在這上面。此刻她的頭腦完全被另一個重要的念頭所佔據，她滿腹心事的來到這裏是為了告訴祁念他所不了解的真相。而這有必要的真相恐怕會讓祁念難以接受，所以她在來的路上就字斟句的想着措辭，以便將所能想到的傷害降到最小。只不過她把複雜的心情掩飾的很好，不是心思細膩的人很難發現的了。

方鏡言慢慢的向祁念的病床靠近，直到祁念隔着繃帶也看到了方鏡言臉上的愁眉不展。他誤以為方鏡言是擔心他身體的緣故，為了照顧到他的情緒所以才怏怏不樂。於是趕忙鼓勵的說了聲：「你來啦。」

方鏡言為了達到對真相提前預熱的效果，不得已要將情緒繼續進行下去。她並沒有把情緒提升到一個合適的高度，而是長痛不如短痛，做好了和盤托出的準備。她苦笑着走到病床前的小櫃旁，簡單的回應了聲：「嗯」。語聲里聽不出任何的情感波動，有的只是對事實的空洞肯定。

祁念被她情緒的表演成分弄昏了頭腦，開始旁若無人的打起嘀咕來：又不是好長時間沒見，怎麼突然像換了個人似的。

沒有任何的回答和響應，空氣彷彿變成了真空，像是被別有用心的人給突然抽走。而失去了震動激蕩的作用之後，聲音的傳播也就瞬間戛然而止，只留下一股看不見的詭秘氣息在空中飄灑瀰漫。

只見方鏡言不慌不忙的把裝盒飯的袋子打開，首先遞出一份給站立在身旁的大叔。動作熟練的就像是在親切討好一般，但是有心的大叔早就把一切都看在眼裏。他裝作無事的從方鏡言手中接過盒飯，打聲招呼說去外面透氣就溜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