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不成熟人強培福

第一十九章 不成熟人強培福

周岩和沐麗蓉閑聊的時候,學員們也一個個提前來到了店裏。周岩和她們打過招呼,學員們便去了更衣室換衣服。周岩還想問沐麗蓉一些事,這時店裏進來一個年輕人,看上去也就二十齣頭。年輕人問周岩,哥,我想問一下,我後面不準備在這個城市裏了,打算回老家去。我的舞蹈費用能退給我嗎?周岩問他,你不準備在臨走前把舞蹈學完嗎?年輕人說,我們公司關門了,我失業了,打算回家。所以後面的課也不想上了。你看能不能給退掉?周岩問,你還有幾節課呀?年輕人說,沒幾節課了,就600多塊錢。周岩雖然被傅靈菲三人推為成人舞項目負責人,內心有了處理的思路,一時也不好魯莽作主,就又問年輕人,你以前來過我們這裏退費嗎?年輕人猶豫了一下,說,前段時間來過。你們這裏說不能退費。我原來想再在這裏找找工作,有了新工作就不退了,把課上完算了。可現在實在是不好找工作。所以我就想再來問問。沐麗蓉對周岩說,我先去更衣室換衣服了。周岩說,行,你先去吧。然後對年輕人說,公司說不能退,我也沒辦法給你退款。大家都不容易,我也能理解你的難處。這樣吧。你今天既然來了,就再跳最後一次吧,你剩下的課時我買了,我把錢給你。到時候我再轉給有需要的學員。年輕人說,行,能退點就好。周岩說,不是退,是你把課轉給我了。要不別人也都來退,我沒有那麼多錢買那麼多課。年輕人說,行,我知道了。周岩說,那你就快進去準備上課吧。年輕人一邊說着謝謝,一邊進教室去了。

洋老師一會兒也進店來了。周岩知道他是個西班牙人,既然語言不通,也就不多說什麼,兩個都只是互相笑一下,算是打個招呼。周岩突然就覺得,在大城市奮鬥,沒點本事真是不行。高端人才會一兩門外語那很正常啊。周岩知道這個洋老師會英語,但自己英語水平還只是說不出口的水平,也就不願出醜跟洋老師交流了。周岩想到傅靈菲每周都在請英語老師給她上私人培訓課,就覺得傅靈菲也是一個有心人。傅靈菲喜歡跟洋老師用英語對話,她是一個渴望有所成就的人,不甘於庸庸碌碌一輩子的人。30幾歲的年紀,還願意找老師學英語,這不是普通人能幹出來的事。周岩也做不到,因為他沒錢。周岩把所有上課學員的簽到表找出來,等到下課後,單獨給年輕人算了一下剩餘課時要退的費用,然後轉給了年輕人。年輕人又感謝了一番周岩,然後走了。

沐麗蓉是最後一個走人的。她問周岩,那個人的錢你給退了嗎?周岩說,沒有。公司不讓退,我也不敢給他退。這不讓他來消課了嗎?沐麗蓉說,就是不能退,想報班就報班,想退課就隨隨便便退課,那還了得。咱們這生意還怎麼做?周岩說,你說得有道理。商業還真不能胡來,得遵守契約。我也就是到了大城市,才知道合同啊,法律啊都是算數的。在小縣城,這些都是沒什麼存在感的東西。大城市就不一樣了。國家說法定節假日要放假,人家就真放假。我也是長見識了。沐麗蓉說,你要早出來,就不覺得奇怪了。周岩說,說的是。在小地方待久了,人的想法就自然而然地跟小地方的潛規則同流合污了。心理學上就說了,人的心理是會說服自己和現實妥協的,最後就是主動把現實當作合理,這樣人的心理就不會太痛苦了。人都是這樣變成自己最討厭的人的。沐麗蓉說,你還懂心理學呀?周岩說,這是我的專業啊。

不過我是個菜鳥罷了,我上學那會兒沒認真學習,後來也沒繼續深造,現在都忘得差不多啦。沐麗蓉說,學過就是專業的嘛,總比我們外行強。周岩說,現在是個人就可以考心理諮詢師證。你要不要去試試?沐麗蓉說,我可沒那個精力,我天天忙着上課備課就夠累了。周岩說,你真比當老闆還累。沐麗蓉說,可不是。不操心就不累。周岩說,這話真在理。沒心沒肺過一輩子多好。開公司真是想不開的人才會幹的事。沐麗蓉說,當老闆能掙大錢啊。周岩說,我沒看到掙錢,就看到折騰了。沐麗蓉說,公司這不挺好的嘛。周岩說,看着熱鬧,一直虧錢呀。成人舞現在讓我接手了,我才發現前些日子居然搞了個大降價,許老師說是想靠降價吸引更多學員來上課。但是我發現上課的人也不多啊,也就這幾個人,兩隻手就數過來了。沐麗蓉說,慢慢弄唄,也許後面會多起來。周岩說,怕是不容易。本來菲菲找的老師很好,不該降價的。大家對老師的水平都是認可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來的人少。可能還是宣傳做得不夠?沐麗蓉說,別想這麼多啦,想多了累。周岩說,人活着就是一個字,累!你也累了一天了,又跳了一個鐘頭的舞蹈,沒事快回去休息吧。沐麗蓉說,行,再見啦,老鄉。

送走沐麗蓉,整理完教室,關掉音響、空調、電燈,周岩坐在前台,開始在工作群里告訴大家晚上年輕人來退費的事。許開明問周岩,你同意給他退了嗎?

周岩說,沒有。他說你們之前不同意退,我也就沒讓他退。不過我看他失業了,要回家去,來退費也情有可原,就自己買過來了。

方艾說,周老師真是菩薩。

傅靈菲正好也在看群消息,無奈地說,我們確實請了個菩薩過來,不過周老師打算怎麼處理後面的事呢?

周岩說,後面肯定有人要續費,我就把這個人的課時轉給那些想要續費的學員就可以了。反正我們現在的價格漲價了,以原價轉讓,他們肯定是願意的。

傅靈菲說,好吧。本來能掙多點錢,現在也只能給周老師做人情啦。

周岩說,幾百塊錢的小事,能給公司帶來福報,也是值得的。

傅靈菲說,好,我也跟着周老師做個大善人。這事就到此為止吧。

方艾在群里問周岩,沐麗蓉有沒有什麼表現?

周岩說,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傅靈菲發牢騷說,她這個就是愛找各種人加好友,真是搞不懂她。

周岩說,她費這勁也沒用,開公司多難啊。各種事情要處理,還不如當個老師簡單自在。我今天跟她講了講當老闆的難處,她好像不太相信。

傅靈菲說,誰當老闆誰知道難。她要試就讓她去試吧。只要她不拉我們的學員走就可以了。方艾,你勤觀察些點。

方艾說,知道,一直在留意著呢。她不是在老家也開過培訓學校,當過校長嗎?看來是不死心啊。

許開明說,她說當過校長,也不一定吧。聽聽就好了。

周岩說,她跟家長套近乎,我可以理解。她加成人舞學員的微信有什麼用呢?

傅靈菲說,誰知道呢,神經病。不提她了,她只要好好上課,其他事我們也不去費心了。今天公司的情況,方艾也說一下吧。

方艾便把這一整天來了幾個試聽的家長,又有幾個當天報名進班,老師們上課的狀態如何如何等等事情做了一下彙報。傅靈菲又問大家在營銷上有沒有什麼想法,許開明說,咱們太老實,又不會炒作,除了大眾點評上來的人,還有菲菲朋友圈來的人,也沒有什麼其他來客渠道了。周岩說,看多了商業上的炒作,我個人的感覺是高調的企來永遠不可信賴,哪怕有時不得不去依賴。還是要注重自己的內容輸出,讓大家知道我們能提供優質的教學內容。還是要多找些平台展示自己。方艾說,平時咱們參加的一些活動也能吸引一部分人的關注,不過好像轉化率不是很高。

傅靈菲說,平台關係我有,不過這些平台都要花錢才行。家長不一定願意。

方艾說,我也跟家長溝通過,確實願意花錢上一些平台的人不多,不過願意上平台展示的,咱們也得給人家機會。

傅靈菲說,今年就有一個活動,可以給家長宣傳一下,華人少兒才藝大賽。

方艾問,有資料嗎?

傅靈菲說,當然有。到時我發給你,老馬也快出院了,我回公司咱們好好研究一下。

方艾說,行。

大家沒有其他特別要談的事,也就結束了工作交流。

忙完了公司的事,周岩不急着回家,而是拿出明心學社的教材開始學習。兩個多小時之後,大樓里的公共廁所要鎖門了,周岩匆匆趕過去上個廁所,回來鎖上店門,便回住處了。路過天橋時,一輪明月高懸青天,清輝灑在天橋上,周岩覺得人生有時也是充滿了滿滿的詩意。一對小情侶談笑宴宴地走過,周岩望着年前的年輕人,不禁想起上學時的情景,那時候他是多麼年輕啊。每到夏天,空氣里的荷爾蒙氣息就漸漸濃烈起來。雖然沒有戀愛,沒有女朋友,但他卻可以站在樓上看着樓下的藝術系的美女們一個個光鮮亮麗地走過去。初夏的季節,校園裏的梧桐樹枝葉寬大繁密,低矮的冬青也綠得髮油發亮,大自然在盡情渲瀉它旺盛的生命力。而那些藝術系的美女們,她們清秀的面龐,長長的烏髮,嬌挺的身材,婀娜的背影,不也是唯獨青春才能肆意揮灑出來的生命力與誘惑力嗎?十幾年過去了,當時的年輕人大都已經慢慢成熟了。成熟之後可能是另一種更具品格的美,也可能是徹底的腐爛。周岩既沒有變得更美,也沒有徹底腐爛,不是因為他逃脫了宿命,而是因為他至今還沒有完完全全成熟過。

下了天橋,林蔭小路上的夜色頓時暗淡下來。周岩低着頭靜靜走着,突然抬起頭,就見一對戀人倚在一顆樹后,在半明半暗的夜色下深情地嘬食著。周岩從兩人身邊走過,心裏暗暗想,大多數人的一生,就是從人退化到動物的過程。以前只覺得年輕人很單純,很美好,那是以前的自己太膚淺了。相比那個青澀無知的18歲的自己,我還是更接受當下這個雖然愈發醜陋卻更加成熟(相比以前)的自己啊。周岩內心感慨著已逝的青春和情感,一種詩歌創作的衝動油然而生。一路走一路斟酌詩歌的遣詞造句,回到住處后,詩的內容已經成竹於胸,周岩從桌子上拿起筆便記了下來:

昔我少年曾愛戀,幾多奇粉化庸脂。落英每厭傷懷抱,又見春風吹綠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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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此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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