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現世
「哇啊啊啊啊啊！」
漂亮的女高音撕碎清晨的寧靜在消毒水味道的空氣中散開。
「安靜點，小鯉。萬一吵到其他病人就不好了。」
寬敞明亮採光良好的個人病房左側擺了張3M*3M，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醫院的大床。床上是方才聲音的主人——
紛亂的白髮披散腦後，在陽光映照下熠熠生輝，過於美好乃至於夢幻，白皙過頭的肌膚稍顯病態，增添一份脆弱，五官籠在晨曦中模糊不清，朦朧瑰麗。
是個純白的少女，不帶一絲顏色。
「我又夢到小學的時候被逮著名字狠狠嘲笑的事情了啦！」
少女轉頭，不免令人稍顯失望。
並非不夠美好，只是細如柳葉的眉與杏核一般嬌俏的眼，瞳孔炯炯有神卻難掩眼底病態。無論怎麼看都只能用可愛可憐形容。
不食煙火的謫仙人本就不存於世。
「我覺得榮歸故里這名字挺好的嘛。」
「好個頭啦！」
榮清鯉，原名榮歸故里，小學時代因名字品味過於獨特被嘲笑了整整六年。初中后據理力爭終於脫離苦海，但仍然給她幼小的心靈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至於罪魁禍首，就是這個一看品味就很獨特的男人。
「你不是還有個同學叫伊錦還鄉嗎。」
「雖然不想承認但世上怪胎意外地不少……立叔，你這又是什麼殺馬特髮型？」
榮清鯉目瞪口呆地盯著眼前將自由貫徹到極致就差寫在臉上的男人。
「殺馬特什麼殺馬特，小孩子不懂時尚就別亂說。霧面藍的發色可以烘托我天生帶有的神秘氣質，朱紅風衣展現霸氣，藏青色長褲則低調內斂中和兩種氣息使得全身協調統一……」
總而言之，藍發紅衣綠褲，土到極致還潮不起來。
「我說——和別人說話的時候不要盯著手機啊，真是的。」
陳立摘下耳機晃晃頭又戴上，嘆了口氣：「叔叔我可是成熟的社會人了，所以小愛好就得利用空餘的碎片時間啦……」
榮清鯉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所以你就在可愛的侄女大病初癒的時候對她不管不顧看《FatestaynightHeaven'sfeel》？還有怎麼就『空餘』『碎片』了？嗯？」
「不是，在看《殺戮天使》啦。」
「哈？！我都沒來得及看！我靠pv撐了半個月結果被你給牛了？！我不接受啊啊啊！」
陳立起身舒展身體：「那有什麼辦法，大小姐你一睡就是一個月……還有把番劇當老婆這癖好也太怪了，改改吧。」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管我不管……」
榮清鯉：
(?ò?ó)
???
dT-Tb
(?ω?)
……
「行了大小姐，別顏藝了。」陳立彎腰左手勾著腳尖右手揣著手機，目不轉睛，隨後不舍地息屏，在鏡子前打理他那單看不錯整體卻有超強喜劇效果的藍發，遞給榮清鯉一套衣物，「快點收拾好。正好你爸中午回國，好好慶祝一下你睡醒。」
「我爸回來啦！」少女眼睛一亮，旋即嫌棄撇嘴：「我才不要你選的衣物。」
「嘖，」陳立咂舌，「哼，我找專業人士定製的套裝你都不要……真不知道你為什麼對我的專屬造型師這麼抵觸……這是你平時穿的那套。」
榮清鯉：就因為是那傢伙做的我才不要。
至於原因……
呵，她不瞎。
不對，再看下去真要瞎了。
將陳立趕出房間后，少女褪下藍白條紋病號服。單薄到令人擔心是否會被陽光溶解的身軀暴露在空氣中，面容俏麗的少女，卻有著一副瘦骨嶙峋的身體。細看之下，白髮略顯枯槁，沒了光芒照耀便只是雜亂地攤在肩膀上，無力脆弱。
……
「哼哼，本大小姐終於又重獲新生了！」房門被大力推開，碰在牆上發出桄榔一聲巨響。
淡黃帆布帽壓著不聽話的白髮，散發陣陣透明感；天藍色的露肩弔帶遮掩住不為人知的脆弱，只驕傲地將潔白雙肩展露；簡約的純白過膝裙隨風搖曳，質地輕盈……
真像初入人世的妖精。
如果她穿的不是拖鞋的話。
「悠著點……還有『又』『重』是一個意思啊我的大小姐。」陳立微笑鞠躬：
「歡迎回來，小姐。」
——
「叔你行不行啊……還不到三十呢吧，怎麼走幾步路就全身冒虛汗啊，真是的，年輕人都不知道節制一點，我這大病初癒的病弱少女都沒你誇張。」榮清鯉沒心沒肺地指著陳立笑，躲在陽傘下心安理得。
「什麼虛汗什麼節制，你試試在三十七八度的大太陽下面穿這麼厚實?」
陳立抹了把額上的汗珠，抬頭不爽地瞪了眼懸於高天的烈日。
仔細看的話他的頭髮好像在掉色。
「那就脫了啊……拜託你注意一下周邊人的眼神行嗎？看傻子一樣……每次和你一起出來都要被圍觀真是夠了。」
榮清鯉抬頭更不爽地瞪身旁大夏天穿風衣長褲的怪人。
「他們那是被我的品味震懾住了，明星走在路上不也這感覺嗎。」
這句話某種意義上還真沒錯，但毫無疑問是狡辯。
陳立撐著陽傘艱難挪到騷的不行的紫色法拉利旁，掏出車鑰匙。
「上去吧榮大小姐。」
「又是精神污染……紫色法拉利，你是被法拉利撞了才會選這種顏色吧。」
榮清鯉現在覺得自己已經不會露出除嫌棄之外的任何錶情了。
幸好陳立光顧著擦汗了，不然又會扯一堆歪理論證「法拉利就該是紫色的，除此之外的法拉利那都不叫法拉利」這一假命題。
榮清鯉將帽子摘下擱在膝上，搖落一線車窗。
強勁又不至於令人不適的風灌入車內，帶著灼熱的，盛夏的溫度。
「真是個怪習慣。」陳立暼了眼駕駛座眯著眼的女孩，嘴角揚起。
榮清鯉很喜歡開車兜風，而且每次都只留一條縫。她喜歡空氣爭先恐後鑽進窗里的感覺，生氣勃勃。
她也很喜歡這個怪叔叔。明明是可以喊哥哥的年紀卻偏要以長輩自居，又是個腦迴路清奇的傢伙，就算聽說是xx集團xx公司董事，相處起來也沒有一點拘束，而且有意思得緊。
不過她才不會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