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舊相識

第十六章 舊相識

二人來到屋內,迎面對上弋陽門主鷹般銳利的眼。這門主約莫五十年紀,兩鬢染白面容嚴肅,國字臉與健朗的身材很是相稱,氣息紮實平穩,瞧得出他內力深厚,武功紮實,沒什麼歪門邪道。他一手放在膝上,另一手扶於桌案,是個正氣浩然的前輩。

「仉門主。」路不幻與閔洲拱手行禮,報上姓名后等仉峰應聲。

仉峰打量著二人,這一身黑袍的高個男子,大約是個富家公子,看上去一表人材面容俊俏,行禮時態度雖恭敬,眼底卻藏得深,看不穿此人真實的想法。心思如此重的人,恐怕不是女兒的良配。再看那矮個子的小少年,分明是個女子。大約是富家公子隨行的丫鬟,只是對於隨行丫鬟來說,長得過於漂亮了。

仉峰嚴肅的神情未變,朗聲說道:「弋陽門素來不講虛禮,二位不必拘束。」卻半點未提婚事。

路不幻只當他不知道仉羽蓁要強嫁給她,剛想開口,卻聽閔洲道:「冒昧叨擾,還請門主莫怪。此番前來,是想與門主共議武林大會之事。」

不是被逼婚才來的嗎?路不幻聽得一頭霧水,突覺閔洲心裏藏了什麼她不知道的小九九。

沒料到閔洲竟也不提婚事,仉峰眉頭一皺,又道:「弋陽門已多年不與江湖牽扯,若要共議大事,只怕你們找錯了人。二位若是沒有弋陽門的家事要說,還請回吧。」

閔洲一笑,似是胸有成竹道:「近日玄青教教主查小滿暗自拉攏同盟共戰武林大會,已是犯了公平競爭的規矩。仉門主為人正直,一生為江湖安定奔波,相信弋陽門也不願看到江湖再次陷入紛爭。」

仉峰皺眉,忖著閔洲所說的「玄青教拉攏同盟」是真是假。

閔洲看着他的反應,又道:「江湖動蕩,北瑕坳無葯谷定不會袖手旁觀。晚輩資歷尚淺,要想維穩江湖,還要多向門主討教才是。」

仉峰眼睛一亮:「無葯谷?你師父是……?」

「師父姓舒名敏,江湖人稱『無葯女』。」

「原來是舒敏門下的無浪公子!」仉峰朗聲大笑。起身至閔洲身旁細細打量,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道,「早聽聞無葯谷出了個能使得無浪劍的晚輩,舒敏教得不錯!果然是一表人材!」

閔洲拱手,謙虛應下:「門主謬讚了,晚輩的無浪劍也只練了區區數年,師父常說『人劍合一』,這其中的法門晚輩還未完全參悟。若是能向門主討教一二,實在是晚輩的榮幸。」

這幾句話說得謙遜又自信,讓仉峰很是受用,登時眉開眼笑:「你既使得無浪劍,就不必謙虛。二位不妨先在我弋陽門住下,稍作調整。武林大會之事須得從長計議。」

路不幻眼珠在二人身上轉來轉去,搞不清這其中有何深意。他們說的每個字她都聽得清清楚楚,可怎麼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呢?

原來閔洲師從北瑕坳無葯谷。這北瑕坳又是什麼地方啊?連弋陽門主都聽說過無浪公子的名頭,看來閔洲在江湖上名氣不小。但他絕不是個輕易透露自己底細的人。方才那番話恐怕不是自報家門,而是另有所圖。

算了算了,先住下再說。反正,住下又不用娶媳婦!

路不幻心中暗喜。沒想到弋陽門之行竟開了個如此順利的頭,閔洲這條大腿抱得是一等一的好啊!

弋陽鎮地域已接近干漠,一年四季日照猛烈鮮少下雨,偶爾颳起大風,揚得天上地下皆是黃沙,漫天混沌。好在才是六月,風季未到。這樣日照充足的乾燥地方,是極適合看夕陽的。

路不幻坐在客房門邊賞著夕陽。金光四射的日頭,又大又圓。從天邊垂到地底下,在炭火般紅亮的餘暉中一寸寸被地面吃個乾淨。

看夕陽這事兒,很美,也很無聊。特別是一個人看的時候,偶爾會感到些許孤獨。

閔洲被弋陽門主叫去「敘舊」了,好像早在二十年前,弋陽門就和無葯谷打過交道。

路不幻在弋陽門內溜達。這寨子雖大,卻沒什麼看頭,除了練武之地,就是廚房、馬房和茅房。弋陽刀看着瘮人,路不幻自是沒心情在武場看眾人耍大刀;廚房和茅房更沒什麼好看的,於是晃晃悠悠往馬房溜達。

踏進馬房的一瞬,路不幻以為自己眼花了。遠處那匹金光閃閃,高大壯實的馬兒,可不就是帶他們從西鳳城到弋陽門的岩金馬!

到弋陽鎮下了馬車后便不見岩金馬蹤影,什麼時候被牽到了這?難道閔洲還會分身之術不成。路不幻摸著岩金馬結實的背,動作十分寵愛:「小金金,今天辛苦你了。你應該能聽懂我說話吧?」

「沒想到閔洲的師父和弋陽門竟有交情。你說……他們會不會也認識我爹娘?就算不認識,可能也會知道些當年的事吧?」

路不幻嘆了口氣,又道:「前幾日在倚春居聽說,玄青教的查小滿曾構陷我爹。方才閔洲又說玄青教正拉攏人脈,要禍亂武林大會,看來這其中牽扯不少,還需找機會摸清各門派的脈絡。哎,江湖可真大啊……」

「我已出來有些時日了,師父肯定很想我。還有不色和其他師兄弟們……山下雖有好多好玩的事,但師父說了,貪戀俗塵可不是佛門弟子該有的做派,我既是佛門中人,心裏就只能有佛法智慧和蒼生慈悲,找到爹娘以後就要回東明山的……」

路不幻眼前突然浮現出一張好看的臉,翩翩笑容中卧著狡黠的雙眸,不知來日分別時,這張臉會是什麼表情,還是那樣笑着嗎?說不定會挽留她,還會有些不舍……

路不幻被自己的心思嚇了一跳,撫摸馬兒的手一僵。不等分辨這是何種情緒,便聽得後方一聲呼喝。

「你是誰?!」

來人一襲火紅的裙子,遠看過去似是一團烈焰。一頭秀髮貼著頭皮編成細辨,攏在腦後高高束起。臉蛋紅潤,下巴微揚,右手扶在腰間的胭脂紅寶石短刀上。好一個颯爽俏麗的女俠,不是仉羽蓁是誰!

「……嗨。」路不幻尷尬一笑,擺擺手打了個招呼。

「是你呀,小少年!」仉羽蓁看清了人,幾步上前道,「你可是赴約來娶我了?」

她的確是來赴約了,卻是為了退婚。

路不幻摸摸鼻子道:「仉姑娘莫要玩笑了,你是堂堂門主千金,我如何娶得了你。」

「門主千金有何娶不得?莫非你也是個榆木腦袋,聽信門當戶對那一套?」

「不是不是!」路不幻解釋道,「姻緣自有天定,有緣人終會相逢。娶嫁成親乃是人生大事中的大事,門當戶對不很重要。人活一遭,當然要和真心喜歡的人在一處。」

「說得好!我果然沒看錯人!」仉羽蓁拍手叫好,笑容更大,「我也是這麼想。所以我絕對不會聽我爹的鬼話嫁給什麼宸嵩派掌門。」

那你也不能在大街上隨便找個人嫁啊……路不幻暗自腹誹。

仉羽蓁又道:「沒想到你還真敢來。放心,我怎麼也不能嫁給個女子,就是那天在街上瞧着你好玩罷了。」

路不幻摸摸額頭已經癒合的傷處,不好意思道:「你看出我是女子了?」

仉羽蓁一愣,上下打量她幾眼,而後大笑出聲:「你這樣單薄的身量,誰會看不出你是女子?」

這話理直氣壯得讓路不幻無法反駁。仉羽蓁指指岩金馬道:「這馬是你的?」

「也不算,我只是坐了岩金馬車從西鳳城到這來。」

「這麼說,你認識這馬的主人了?」仉羽蓁眼珠一轉道,「可是方才將馬牽過來的男子?個子很高,穿了一身黑衣的那個。」

一身黑衣?這說的是閔洲吧。路不幻點頭:「我跟他一起來的。」

仉羽蓁想了一下,試探道:「你們可是……?」

「可是什麼?」

「你們可是一對?」弋陽門千金的臉難得泛紅。

一,一對?

路不幻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這弋陽門千金真是朵奇葩,總能說出些震驚她的話。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不是不是。我跟閔洲……姑且算是朋友吧。」

「原來他叫閔洲。」仉羽蓁頓時笑開了花,拉着路不幻的手道:「你們不是一對就好,我可不能奪人所愛。你這朋友我交了,拜託你往後多在他面前講我的好話。你若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只管告訴我。」

路不幻愣愣地點頭,仉羽蓁的手心溫熱,像沙漠裏赤誠的小火爐。二人年紀相仿,都是沒有心機的少女,距離一下子拉近。

路不幻想了想,說道:「我確實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你說。」

「你知道玄青教的查小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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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大俠會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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