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 赤色的椿花(三)

章十三 赤色的椿花(三)

從肯尼斯住的酒店往回走的一路上,郭嘉都十分安靜,他目視著前方,心裡頭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此時已經是深夜了,曹子恆抬起頭,天空中並不能看到很多星星,只是零零散散地分佈在各個角落,然而月亮卻是很好的,又圓又亮,當真可以算得上是詩中所寫的白玉盤。曹子恆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略微有些僵硬的肩膀和脖頸,自從聖杯戰爭以來,他從未早睡過,雖然好像也不過才幾天,卻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這些事情又是壓力,卻也有趣,說來很奇怪,曹子恆發現自己居然還挺享受這一切,彷彿命中注定他就要有這樣一場戰役。

「郭嘉。」曹子恆看向郭嘉,「我明天早上,就得回公司,今天晚上沒法熬太晚。」

「恩,回去后你就休息吧。」郭嘉攏了攏身上的披風,「降溫了。」

「這都快入夏了。」曹子恆看了眼自己身上穿著的薄薄的T恤衫,「該熱了。」

郭嘉笑了笑,沒說話,曹子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又把頭轉了回去。

一路無話,回到家后,郭嘉就又把自己關進了房間,曹子恆簡單地洗漱完畢,躺在柔軟的床鋪上,腦海中思緒紛亂,不多時,就睡了過去。

同一時間,椿姬的府邸。望月出雲守剛結束夜晚的例行訓練,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坐在了木製的地板上。在她的面前,是許多個稻草人,這些稻草人身上扎滿了黑色的苦無和手裡劍,一個個都殘缺不堪,有的,已經倒在了地上,被切割成了好幾塊。望月出雲守把玩著一柄苦無,她的臉上還殘留著方才椿姬打她臉時的腫塊,泛著紅,帶著血絲。出雲守將那柄苦無狠狠地丟了出去,刺在不遠處牆壁上一個人形的掛牌上。

她最近每天都在做夢,雖說英靈是不需要睡眠的,可椿姬總要逼著她睡,還要親眼看她睡著。望月出雲守躺下的時候,椿姬就陪在她旁邊,幫她掖好被子,像照顧小孩子一般,給她唱安眠曲。椿姬唱歌非常好聽,聲音又輕又細,甜甜的,彷彿不管是什麼樣的歌,只要由她唱出來,都會變得動人。

椿姬唱歌彷彿有某種魔力,望月雲守往往在她哼唱完第一遍前,就會陷入夢鄉,不過也有的時候,不知道是訓練太興奮還是怎麼樣,總是難以入眠。發現這一點的椿姬就會很暴躁,她會開始撕扯自己昂貴而華麗的和服,會拉扯自己那一頭又黑又滑的頭髮,她會不斷地責怪自己,罵自己,羞辱自己,質問自己為什麼連安眠曲都唱不好。望月出雲守還記得自己最開始被哄睡沒睡著那一次,簡直要嚇壞了,椿姬表現得就像一個壞掉的娃娃,她時不時會從喉嚨里發出奇怪的笑聲,咯咯咯的,非常滲人。

「椿姬……椿姬為什麼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呢?」不一會兒,椿姬的身體就會開始瘋狂顫抖,她抱緊自己,眼睛里開始蓄滿淚水,「還是說,小望月已經討厭椿姬了?所以……所以才沒辦法被椿姬哄睡著……」

「怎……怎會!」當時的望月出雲守跪坐在床鋪上,幾乎要切腹,「御主請千萬不要這樣,在下羞愧至極!」

「椿姬都知道的呦,因為椿姬什麼都做不好,所以小望月才會討厭椿姬的。」椿姬瞪大著一雙圓圓的眼睛,喃喃自語,「還是說,其實是小望月的錯?因為小望月自己不想睡覺,因為小望月想要羞辱椿姬……」

「請相信在下對御主的忠心吧!」望月出雲守膝蓋一動,往前進了一步,「在下望月出雲守,對御主絕對只有尊敬和愛……」

「愛?!」椿姬卻突然像被點著了一樣,猛地站了起來,她姣好的面容開始扭曲,雙手緊握成拳頭。

「愛?!!!」椿姬一把抓過出雲守的領口,把人直接半提了起來,「才不要什麼愛!椿姬……椿姬才不需要這種東西!!!」

接下來就是一場災難,椿姬開始發了狂一般地瘋狂釋放魔術,她幾乎要摧毀了這個家,如果不是事先布有結界,影響肯定更加惡劣。望月出雲守在那一晚只能默默地站在一邊,看著自己的御主變成一個瘋子,理智告訴她自己應該去阻止這個人,可是,她不敢。她看著椿姬,只覺得自己面對的是個陌生人,而不是初見面時那位優雅華貴的小姐。但是,是什麼改變了椿姬呢?

是「愛」嗎?

望月出雲守眼眶一片通紅,她此時此刻無比清楚地意識到,「愛」這個字對於椿姬來說,是怎樣的負面存在。可是她不懂,一個才不過16歲左右的女孩子,對於「愛」,怎麼會如此排斥?

結果,從這天的第二天起,望月出雲守就開始陸陸續續地做夢。這個夢很長很長,又過分鮮明,夢的主角都是一個人——椿姬。於是,出雲守懂了,這是由於她和御主的魔術迴路相關聯,而夢到了御主的過去。

椿姬的父母都是日本的皇室成員,在椿姬很小的時候,她有一個無憂無慮的快樂童年。她的母親會溫柔地替她梳理頭髮,給她做好吃的甜點,給她買各種各樣的裙子和玩具。而她的父親,會在回到家的時候把她抱起來,舉得高高的,讓椿姬覺得自己彷彿就是在飛。那個時候,家裡還有許許多多的傭人,他們都對椿姬很好,會偷偷給她塞蛋糕,也會在椿姬闖了禍的時候幫她藏起來。

可是這樣美好的生活只持續到椿姬7歲的時候。那天是椿姬第一天上小學,她哭著鬧著不要去學校,母親只好抱著她來回哄,許諾她一下班就帶椿姬去她最喜歡的蛋糕店。於是椿姬被帶走了,她坐在教室里,滿腦子都是蛋糕店裡甜美可口的蛋糕和糖果。她還記得那一天格外漫長,等好不容易熬到放學,椿姬便乖乖地坐在凳子上,和其他同學們告別,等待母親過來接她。

可是椿姬等了很久很久,等到老師都覺得不太對,那位從未失約,從不遲到的母親,卻始終沒有來。椿姬強忍住淚水,求老師給家裡打個電話,就在電話即將播出去那一刻,一位大姐姐進來了。椿姬認出了她,那是家裡的一位女僕,她對老師彎腰道歉,然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小姐,我來接你回去。」大姐姐說。

椿姬並不想和她回去,她希望來接自己的人是母親,這樣她就可以拉著母親的手,快快樂樂地去甜品店裡買自己最喜歡的草莓撻。

「走吧,小姐。」大姐姐往前走了一步,催促道。

於是椿姬選擇做一個乖孩子,就像她以前做的那樣,她拉住大姐姐的手,跟著對方坐上回家的車。

還是熟悉的車,司機也是熟悉的人,路上的景色早已看過不知道多少遍,可椿姬仍舊覺得越看越陌生。上一次坐在車裡的時候,她的母親還抱著她,她的父親還坐在副駕,她的手裡還是棒棒糖和氫氣球,而現在,她的手裡攥著的,是女僕的裙

角。

陌生的不僅是車,家裡也突然變得陌生起來。母親看見她不再笑了,父親看見她也不再擁抱,只是疲憊地,揮了揮手,找人把椿姬帶下去。椿姬被關進了房間,沒有一個人跟她解釋,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一切都不一樣了,她驚慌失措,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她敲打著緊閉的房門大聲哭泣,她哀求著希望父親和母親把她放出來,希望他們能抱抱自己摸摸自己的頭。

可是,沒有,誰都沒有來,父親也好母親也好,就連那些疼愛自己的傭人,都沒有靠近。

晚上的時候,椿姬開始感到飢餓,她還沒有吃晚飯,她還沒有吃點心。椿姬便又開始敲房門,一邊敲,一邊喊自己餓,喊想要吃東西。結果很快,門就開了,但不是房門開了,而是房門下方那個寵物洞,打開了。門外不知是誰遞過來一個餐盤,椿姬接過來,上面仍舊是她最喜歡的羊小排,果汁,和草莓撻。但是這不對,她不應該被關在房間里,她應該出去,和父親母親坐在一塊兒,吵著鬧著要母親把肉切好了喂進自己嘴裡,還要撒嬌要父親幫她擦去嘴角邊上的髒東西。

椿姬很生氣,她打翻了餐盤,她吵著要出去和其他人一起吃。

然後,椿姬就被斷了整整兩天的糧。

這兩天,沒有食物,椿姬只能靠著房內洗手間的自來水生活,她不被允許外出,不被允許上課,這房間這麼大,到了晚上沒人給她關燈她甚至沒法好好睡覺。椿姬覺得自己可能就要死了,或者說這一切都只不過在做夢罷了,不然為什麼世界一下子就全亂了呢?

第三天,門開了,是家裡的私人醫生,她把虛弱的椿姬抱起來,給她看了身體,又有人餵了她暖暖的肉粥。椿姬躺在床上,眼淚一直在流,然後她看到自己的父親和母親走了過來,這讓她忍不住又開始笑。

夢境,也就到這裡,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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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虛空:聖杯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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