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確認了性向後就沒那麼彆扭了,顧慮也減少很多。
梁佟頭一次這麼有耐性,光是打入邱夢長的社交圈就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想單刀直入又不敢多加冒犯。想也知道邱夢長身邊肯定不乏追求者,他既年過三十還獨身一人,就說明他是個追求獨立空間的人,換句話說,親密關係對他而言,可有可無。
追求他要是用那種窮追猛打的手段,肯定會適得其反。
梁佟從小到大想要什麼都很容易得到,邱夢長現在對他而言就像天上的月亮,漂亮、孤高、但碰不到。
但月亮是月亮,邱夢長是邱夢長,月亮可能真的碰不到,但邱夢長就在他眼前。
連小孩都明白,喜歡什麼,就算畫個圈也得標記起來,告訴別人,這是我的,別惦記了,是我的我一定會得到。
梁佟鬆開了邱夢長的衣領,翻過身去平躺著,弓起一條腿。他的呼吸聲很重,渾身熱意不減,頸間有汗在往下流,沾濕了衣領。
「邱大夫,蒲扇還在嗎?」
邱夢長很輕地笑了一聲,問:「熱?」
「嗯。」
邱夢長把蒲扇拿了過來,拿在手裡並不給他,「不是看不上我這出賣色相得來的東西嗎?」
梁佟側過頭來看他,想說你要是把色相出賣給我,我能給你的比這個多得多得多,梁佟把騷話放在心裡,嘴上裝著風趣幽默:「人總要向現實屈服。」
邱夢長啞然失笑,把蒲扇遞給了他。
「你真過敏了?」邱夢長問他,「身上起疹子了?」
梁佟嗯了一聲。
邱夢長打開手機閃光燈,「嚴不嚴重?給我看看。」
梁佟勾住領口撩開了衣領,從脖子到鎖骨的那一片皮膚有些微微泛紅,梁佟歪著頭,側頸暴露在邱夢長的視野之中。
「我的脖子是不是紅了?」梁佟問道。
他說話時兩片嘴唇張合幅度很小,不知是不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他的唇色比平時要深。
「紅了。」邱夢長問,「吃什麼了?」
「不是食物的問題,是帳篷的問題。」梁佟放下衣領,「睡眠環境太差了。」
邱夢長打趣他:「這倒是黃暘的鍋,下回要讓他換個真絲的帳篷,不然身嬌肉貴的梁總怎麼受得了。」
從小到大敢拿梁佟開玩笑的也就一個邱夢長,因為偏愛,所以「特別」被允許存在。
而在梁佟迄今為止的人生里,遇到的「邱夢長」也就這麼一個,邱夢長的存在本身就是特別的,只有在他身邊,梁佟才會感到全身心的自在。
邱夢長從包里翻出了一盒藥片和一瓶礦泉水,「先吃一片氯雷他定試試。」
梁佟坐起身,就著水服了一粒藥片。
兩人重新躺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以此打發漫長的夜晚。
「剛剛我唱歌的時候,黃暘給你看了什麼?」邱夢長問梁佟。
「你大學唱歌的視頻。」
「哪個視頻?迎新晚會那個?」
「嗯。」
邱夢長笑了笑:「都多少年了還留著呢。」
「彈琴的那個是誰?也是你們寢室的嗎?」
邱夢長嗯了一聲。
「怎麼從來沒見過他。」梁佟有些疑惑,「不在北城?」
「去世了。」
梁佟一怔,扭頭看著他。眼前一片昏暗,他看不清邱夢長臉上的表情,但是他能感覺到邱夢長的呼吸聲變得很沉。
「生病了嗎?」
「不是,車禍。」邱夢長抬起手臂看了看他的手,「送到我手裡的,死在我面前的。」
方照文也是醫生,跟邱夢長不是一個醫院的,他是在附院附近出的車禍,為了救一個橫穿馬路的孩子。
他那天是來找邱夢長的。
他是邱夢長身邊第一個知道他喜歡男人的人,他跟邱夢長的父母一樣,操心邱夢長的人生大事,他結了婚後經常說自己太太認識很多圈裡的優秀男士,要給邱夢長介紹對象,在他出車禍之前,他還在給邱夢長發消息。
生死無常,邱夢長作為醫務工作者,再清楚不過了。
邱夢長很少哭,但提起方照文的時候總是忍不住。
梁佟看到邱夢長抬手蹭了一下眼睛。
梁佟坐起了身,無聲地看著他。
他明白不管說什麼都無濟於事。已經發生的事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他爺爺走後,他經常用這句話來麻痹自己。
邱夢長啞著嗓子說:「雖然我看不到,但是你千萬別用那種看小乞丐討飯的眼神看著我。」
「能有這麼帥的乞丐嗎。」
邱夢長無聲地笑了笑,眼角的淚順著鬢角流進了髮絲。
「睡吧。」邱夢長說。
梁佟嗯了聲,躺下了。
酒精起了作用,梁佟很快就沒意識了,他睡得很沉,一夜無夢。
第二天清晨,梁佟迷迷糊糊聽到邱夢長在喊他的名字,環繞在耳邊,忽近忽遠。
梁佟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了邱夢長近在咫尺的臉。
「怎麼了?」梁佟聲音發啞。
「起來看日出。」
梁佟下一秒就閉上了眼睛,有點起床氣,一點面子也不給:「不想看。」
邱夢長很輕地笑了聲,丟下樑佟鑽出了帳篷。
帳篷外傳來不高不低的說話聲。
「總裁呢?」
「睡覺呢。」
「你怎麼不拉他起來,啥時候不能睡,在城裡可看不到這麼美的日出。」
「讓他睡吧。」
梁佟沒有賴床的習慣,只是今天實在是太早了,更何況起床還是為了這種沒有意義的事。不過梁佟三分鐘后就徹底清醒了,他掀開門帘,彎著腰從帳篷里走了出來。
天剛蒙蒙亮,太陽還在地平線之下,只冒出了一點橙紅色的亮邊。
有不少人起床看日出,一個個都睡眼惺忪的,揉著眼睛從帳篷里鑽出來。
半山腰的風景雖然比不得山頂,但也足夠美了。
如果人死後會化成靈魂,他爺爺和邱夢長的同學應該也能看到這麼漂亮的日出吧。
梁佟緩步走過去,從錯落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了邱夢長高挑的身影。
梁佟不知道邱夢長為什麼會突然回了下頭,就像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跟著人流往前走。
他跟邱夢長遙遙相望,邱夢長朝他招了下手,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其實邱夢長像月亮,也有點像太陽。
梁佟走到了邱夢長身邊。
清晨的空氣帶著一絲清透的露水氣,梁佟的衣服上還殘留著淡淡的酒味。
「我昨天夢到了方照文了。」邱夢長開口道。
梁佟轉過頭看著他。
「他說他也想看看這裡的日出。」
回程途中,梁佟吩咐助理預約了他平時去的私人會所,並邀請了其他三個人。
「會所?」黃暘想歪了,以為是那種違法亂紀的會所,「幹嘛去?」
梁佟回答:「洗澡,按摩,休息。」
私人會所是會員制的,本來邱夢長他們幾個非會員是不能進的,但是因為這家會所是寰廈集團旗下的,梁佟帶來的人就代表他本人,可以自由出入。
一進會所,所有工作人員看到梁佟都不約而同地向他鞠躬喊他「梁董」,這陣仗把黃暘嚇得不清。
他們被安排在了單人區域,由專門的服務人員照料,邱夢長不習慣被人服務,他支開了工作人員,自己在偌大的浴室里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
黃暘在群里發了好幾張照片,感嘆資本主義生活的糜爛,他發起了視頻群聊,邱夢長剛剛在洗澡,沒有加入群聊。
鍾言坐在可以睡一頭水牛的巨型沙發上,穿著浴袍,翹著二郎腿,優雅地喝著紅酒,那做作的樣子把邱夢長都看笑了。
邱夢長在群里發了一條消息:劉姥姥進大觀園了是吧。
黃暘和鍾言還在視頻通話。
「你們倆在哪兒呢?」黃暘問,「這裡跟個迷宮一樣,想找你們都找不到。」
鍾言抿了一口酒,看著屏幕說:「找工作人員就好了。」
「梁佟呢?我的金主梁老闆呢?」
梁老闆在按摩,折騰了一天一夜,他骨頭都快散了。
邱夢長在黃暘的催促下給梁佟打了通電話。
聽到電話鈴響,梁佟抬了下眼皮,按摩師把手機恭恭敬敬地遞過來。
邱夢長的嗓音隔著手機傳了過來:「在哪兒?」
「怎麼了?」
「黃暘找你。」
「找我幹什麼?」
「劉姥姥想見賈母。」
梁佟閉著眼睛笑了一聲,按摩師正好按到穴位上,酸得他悶哼了一聲。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
「我在按摩。」梁佟嗓音發黏,他主動解釋,反倒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這裡可是私人會所,只要帶上「會所」兩個字,再乾淨,在旁人眼裡那也是不幹凈的,暖床的陪床的,隨時都能出現在這裡,區別只是身份而已。
邱夢長說:「我又沒想歪。」
「誰知道,萬一想歪了呢。」梁佟歪著腦袋趴在床上,「我在你隔壁,看到大廳里的自動門了嗎,輸個密碼你就能過來。」
這自然是梁佟安排的,要不是擔心對方覺得自己有耍流氓的嫌疑,梁佟能把他跟邱夢長的洗澡區域都安排在一起。
邱夢長很明顯地感覺到,梁佟不像之前那樣收斂了。
他本質上還是個居高臨下的上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