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造訪
當十年之約敲定后，剩下的幾分鐘變得彌足珍貴，大家都想在臨別前對他們三人叮囑幾句。
石青：「硃砂，我們的家鄉在東面，沿着一條小溪走出飛龍谷，再穿過一片森林便到了。媽媽最愛吃森林外圍高木上結的酸果子，到時候別忘了給她多帶些。」
胭：「你父親那裏我會去交代的，你放心吧。」
「嗯。」螢點了點頭。
楊：「回來后要把那邊發生的事講給我聽哦。」
「好。」勒還以笑容。
時間越發不寬裕，最後的五分鐘沒人再敢耽誤，勒、螢、硃砂在神造之門前站成一排，上面刻畫的地獄景象依舊觸目驚心。石青用魂力取出懷中的起源之書放進門上的凹槽，兩扇門之間這才有了鬆動的跡象。
螢伸手推開了大門，起初還算輕鬆，可越往後越是吃力。原來這扇門隨着打開的幅度變大，輪廓會向兩邊延伸，門上的浮雕一點點完整的同時，重量也在增加，而且似乎看不到盡頭。
就在這時，一頭巨龍拍打着翅膀向門口飛來，大家驚慌失措，眼看要重蹈覆轍。石青立刻將凹槽中的起源之書取出，下一秒，巨龍的爪子從螢身前穿過，消失不見。
石青：「沒了起源之書，神造之門的流通只能是單向，這意味着，如果門從這邊打開，原本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可以自由出入，而對於另一個世界來說，這扇門就成了虛像，他們無法從中通過，甚至觸摸不到；反之，亦然。
十年前，若不是巨龍搶先打開了神造之門，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萘也不會…」
石青欲言又止，螢進去后把住門口，讓勒和硃砂依次進入，在螢要鬆開大門時，石青又補充了一句：「忘記跟你們說了，神造之門的單向流通對開啟神格的人是不適用的。」
於是，在大家的注視下，門緩緩合上，把他們分隔在了兩地。
門關上后，螢這才看清這扇門的背面所描繪出的完全是另一幅景象，與剛才面目猙獰的惡鬼相比，浮雕上是一群美麗的天使。
沒多久，這扇門如幻影般消失，剛才的巨龍已飛向遠處，螢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非黑即白的世界。漸漸地，他們的身上和衣服上也蒙了一層黑白相間的灰色。
硃砂第一個聯想到的是西方大陸，原來她第一次來到漆黑之地所感到的頭暈目眩，是因為蒽在她還是燈籠草時就灌輸了故鄉的景象，兩者重疊這才導致了記憶混亂。
不過很快他們便發現這裏和西方大陸有着本質上的區別，西方大陸是景色衰敗帶來的蒼涼感，而這裏的黑白色調給人一種視覺上的陌生，像是某樣東西被壓抑住了，提不起勁。
硃砂本想飛到天上一覽這世界的全貌，但光芒都來自地面的燈籠草，不到五十米便伸手不見五指，即使是黑光使用者的硃砂也不敢貿然再往上飛。
她在此眺望，遠處的小溪、森林皆是如出一轍的黑色，好在身後的飛龍谷沒有動靜，不見巨龍的身影。
於是，他們決定徒步前往石青所告知的家園，可走了不到一公里，後方的螢突然倒在地上。仙島的小憩對疲憊不堪的螢來說只是杯水車薪，一旦鬆懈，睡意如山洪般一發不可收拾。
當螢再度醒來，路邊燈籠草的光暗了許多，看來現在是這裏的「晚上」。勒撿了一些樹枝架起一個火堆，可就連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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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白色。
這時，螢發現離他十米外的地方圍着一圈鳥的屍體，足有二十餘只，再看看勒和硃砂，都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等過段時間情緒稍有緩和，勒才道出剛才發生的事，他為了試驗聖光能否驅散黑白，於是在手中聚集了一個光球。怎料，周圍的白色非但沒有退去，還引來了一群嗜光的鳥類。
為了保護昏迷中的螢，勒不得已開啟屏障，這才釀成了悲劇。
勒和螢埋葬了這些小鳥，並決定在這個世界不再使用光。
之後，他們繼續向森林進發，燈籠草的光比「白天」小了整整一圈，路邊的風吹滅了火把，這導致有幾段夜路幾乎是看不見的，三人手牽手由硃砂帶頭摸索前進。
就這樣，三人蹣跚步行了近兩個小時，按路程只走了三公里。大戰過後，螢的身體機能消耗殆盡，急需進食，他餓得產生了幻覺，奶奶燉的魚湯不時在眼前出現。
螢終究是支撐不住倒在地上，硃砂趕忙過來扶起螢，她望了望前方，離森林還有十公里。沒辦法只好讓勒守着螢，一人飛去森林采果子。
勒挨着螢坐下，他的腦海里閃過那些鳥慘死的畫面，情緒難免低落。此時邊上唯一的一株燈籠草散發着微弱的光，遠處黑暗中有什麼動物在躥動，勒卻無心他顧。
另一邊，硃砂張開翅膀低空飛行，她雖比其他人更能看清黑暗中的事物，但在速度快的情況下撞上什麼都不意外。
「螢，快醒醒，吃東西了。」
螢再度醒來已是「白天」，硃砂正捧著滿手的果子呼喚他，螢拿起一顆放入口中，乾癟的果肉滲出微酸的汁水，小如豌豆不謂盡興，也總算是喚起了螢的神采，他抓過一把大快朵頤。
見螢吃得起勁，硃砂這才細細品嘗起昨夜摘來的果子，除了帶點酸味幾乎沒有糖分，口感也遠比不上那邊的藍莓、葡萄，而且吃多了嘴巴會微微發澀，其原因來自果皮上的生物鹼。
很難想像這樣的食物會被母親視為美味，硃砂一顆一顆品嘗著，心中不是滋味。
食入腹中，雖不充饑，好歹有了活力。趁著這個「白天」才剛開始，三人決定在天黑前穿過森林，由硃砂在前方帶路，勒和螢快步跟着。
經過一個晚上的適應，燈籠草的光比來時顯得稍亮些，昨夜在黑暗中跳動的精靈露出了真面目，是一種有袋類的旅鼠。除此之外，還有動作敏捷的豬豚，小溪里躍起的飛魚，無不是些小動物。
硃砂等人到達森林外圍大概用了三小時，此時燈籠草的光達到了最亮，按平日裏臨近飯點所表現出的飢餓感，也側面證實現在是這裏的「正午」。螢主動請纓去摘樹上的果子，只見他三下五除二繞着樹榦爬到了高處。
螢舉目眺望，遠處圍了個大寨子，應該就是石青所說的家鄉，寨子外還錯落着幾間小房子。他沒再細看，摘夠了果子便順着樹榦下去。說來奇怪，光來自地面，樹為何要長得高大，又為何在上方長出葉子，就像是為了什麼做準備。
下來后，勒、螢、硃砂各分得一串，剩下兩串作為硃砂母親的見面禮由她保管。
他們沒敢多做停留，吃完就立即踏上了行程，這片森林比預想的還要大，硃砂不得不收起翅膀改為步行。
到了森林中央，他們發現有一處甘泉，附近長滿了燈籠草，卻不見一隻小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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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別再往前了。」勒從泉石上的爪痕判斷出這裏應是某種危險生物的領地，於是三人向後退下繞道而行。
這一耽誤，又比預期的慢了半個小時，等他們走出森林，周圍的光已經暗了下來。
黑夜逼近，離這兒最近的房子還在五公裏外，不巧的是前方燈籠草的數量在銳減，昨晚那種寸步難行的經歷眼看要重演。
無奈之下，硃砂再次展開翅膀拉起勒和螢全速飛行。效果顯著，硃砂一口氣縮短了距離，房子近在咫尺。
可意外突然發生，一隻鳥被氣流捲入出現在她的右側，硃砂猝不及防失去平衡從空中摔下。為了不連累勒和螢，硃砂把翅膀化作巨手護住二人，自己卻遭了殃，意識陷入昏迷。
「我這是怎麼了？」硃砂從床上醒來，額頭綁着繃帶，屋外照進燭光。
她摸了摸口袋，原本在右邊的果子不見了，於是不顧傷勢焦急地下了床走出房間。外面是位老婆婆在和面，她的右手邊放着一個盛果子的碗，碗裏的果子大多已經爛了。
「你起來啦，那倆小子還在睡呢。」婆婆頭也不抬地說道，硃砂看了看靠在椅子上休息的勒和螢，「昨天他們把你背過來時已經夜深，這附近到了晚上一點光都沒有，多虧他們能找到這裏。」
這時，硃砂注意到桌子上還放着一串果子。
婆婆明白過來，於是解釋道：「對了，我在給你蓋被子的時候發現了這兩串酸果，有一串已經壓壞了，我尋思不能浪費，就擅自拿它來做早餐，你不會介意吧？」
硃砂：「不，就當是我謝過您的照顧之恩，更何況您拿的還是…」
婆婆聽后笑了笑，「這沒什麼，我倒要謝謝你們，這種酸果只長在森林的高處，像我這把年紀的人是沒法靠自己品嘗到的。」
「硃砂，你沒事啦，頭還疼嗎？」螢和勒陸續醒來，幫婆婆打起下手。
螢負責燒水，勒搗爛果子，婆婆把果肉和汁水加入麵糰中不斷揉搓，接着拉成麵條下鍋，煮沸撈出，調湯澆上，熱騰騰的酸湯麵就做好了。
「久等了，快來嘗嘗婆婆的手藝。」
說着，一碗平淡到不加任何配菜的面呈現在硃砂面前，硃砂夾起麵條嘗了一口，奇妙的味道令她一怔——「好吃。」
剛和好的面透著香氣，酸果表皮的生物鹼使麵條變得筋道，果肉和酸汁賦予麵條爽hua的口感，搭配微辣的麵湯，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婆婆，這面…」硃砂喜出望外地抬起頭，當她與婆婆對視時才發現，她的眼眶凹陷，瞳孔的顏色比常人淡了許多。
「唉！燈籠草的光一年不如一年，我歲數也大了，視力跟着衰退。不過好在耳朵還靈光，一個人生活倒沒什麼麻煩。」婆婆嘆氣道，在她的視角里，桌子對面的硃砂甚至連五官都是模糊的。
吃過早飯，勒和螢又幫婆婆打掃了遍屋子，硃砂把剩下一串果子也留給了婆婆。婆婆拗不過只好收下，三人道別後才離開。
「等一下，能讓我摸一下你的臉嗎？」臨走前，婆婆突然說道。
硃砂回過頭疑惑地站在那裏，婆婆上前顫巍地抬起雙手放在她的臉頰，像是用指觸重溫着什麼。
漸漸地，婆婆眼前浮現出一個懷念的面容，她眯起眼睛笑了，「總覺得，你和我記憶中的她很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