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寐之夜

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滅亡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我不想便宜那個人，特別是再一次在電話中聽到他同嘴臉一樣醜惡的聲音。那種聲音即便是通過電磁波發出來的，仍然如同千萬隻蜈蚣鑽入腦髓般的刺耳。

於是乎，我再次投入迷茫的夜晚，這次，我誰也不會信任。

然而，我不否認我在強撐，我在逞強！我的信任如同種子般播下，收穫的卻是這樣一般的苦果。他通過我的小說了解了「主人公」的前一半故事。但這恰恰停在了將要揭露罪惡的一章！

既然通過小說來留下自己印記的方法行不通了，甚至現在這種方式令我感到噁心。那我該怎麼辦？

或許......只要創造一個星野潤一不存在的世界，我還能夠好好生存。我和他只能存在一個！

好好生存？我自己都不免發笑。倘若以正當的手段，上訴，受理，審查，讓他去死。先不論他層層的保護傘使得這件事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就是真的走成了司法程序，那麼我又會得到怎樣的審判呢？

我對那些人犯下的罪惡不比星野潤一對我犯下的罪惡少。

但即使是一命換一命，只要他不是正常的老死或是病死，我也願意一試！

那換句話說，如果我不走正當手段會不會好一些？暗殺？我可能沒有這種能力了。即便以前他為了刺激主動地靠近我，但現在的他滿腦子裏想的不外乎於權力二字。

對於一個人到中年的男性，生理上或是心理上的刺激已經提不起他們久經世俗的心了，他們會為了一場飯局而捨棄獨處的歡愉，會為了一項事業而捨棄家庭的幸福，會為了名垂千史而抹去他們光鮮亮麗的背後沾染的一點點污穢。

而我便是那還活着的污穢之一。

雨依舊沒有停，或許是因為我剛剛淋浴的緣故，現在反而很適應這種雨水沖刷身體的感覺，先是溶解在髮絲間，待到髮絲里擠滿了水汽便順流而下，最終由皮膚與衣服吸收或是沿着指甲一滴滴的落下。但頭髮就這麼粘在後背上真的有點不舒服，但我考慮不了這麼多。

我現在不追求什麼溫馨的港灣，不追求什麼避風港，只求一隻能讓寄居蟹寄生的海葵便可。

我在兩個小時前還擁有一隻很不錯的海葵，但他和烏賊連起伙來害我，壞到家了！

我現在才意識到信任這種東西真的很廉價。美麗的女生打個招呼就能讓男性非常在意，互發郵件便能讓他們心神不寧。信任從來都沒有建立在相互依靠之上，對我溫柔的男性也會對其他的女性溫柔，只不過是相互利用彼此之間的資源罷了。陰陽互補，化成一個太極之後便要龜裂為八卦。信任最終也不會破繭成蝶，僅僅是被當做廉價的籌碼一樣在不同的圈子裏揮霍。

所以......讀者A在我身上追求的是什麼？是愚弄我之後便殺掉的所既得的快感，還是把我抹除之後能保護他們一家子平安。但他又何必一拖再拖呢？何必和烏賊討價還價呢？何必阻止那個女人報警呢？

一拖再拖是為了享受愚弄我的快感，討價還價是為了抬高殺了我的報酬，阻止報警是怕警察介入壞了他的生意。

或許這些單獨理解都能說的通。但......都發生在同一個人身上，卻又很難讓人一口咬定。

我在彷徨的夜晚，陷入了矛盾的螺旋。

不管了，我現在還能維持有些理性的思考已經不錯了，被人背叛又怎麼樣？反正不是一次兩次了。

反正不是......一次兩次了。那麼......

為什麼淚水不聽我的話呢？

算了吧，星野愛，你還有未盡的事業，你身上還寄居者五個罪惡的靈魂和一個崇高的精神。

我對自己如此打氣道。

但終究還是敗給了破碎的心。

彷彿是要進一步暴露我的淚水，雨勢驟然減弱，天空也停止了它的喧囂，但我絲毫不覺得它要憐憫我。這種夜晚我不是第一次見了，日本的城市夜生活大致相同，都是八十年代泡沫經濟上建立起來的廢墟罷了。但我仍然避著人群走，不然很容易被誤會成國中生或是高中生沒有家人陪伴的情況下被警察問責。

也不能說對於現年二十一歲的我，沒有一點女人味的把握。但在先前的幾個城市或多或少都經歷過警察的盤問。當然警察也並非真的管這些，畢竟現在的早熟現象這麼嚴重。

那麼問題來了，今夜的歸宿是何處。賓館和旅店一類的反正去不了了。去找個好心人家留宿？對現在的我來說，無異於賭博一般的行為。正在我如此低頭邊想邊走的時候，突然頭部碰到了一個東西。

「誒呀！」我雙手護向額頭蹲了下來。但那一時的觸感不像電線桿似的冰冷，也不似牆壁的堅硬。我疑惑著抬起了腦袋。

「你沒事吧！」面前魁梧的男人說道，他的面容方正，手裏僅僅地握著公文包，彷彿有使不完的力氣，留着標準公關髮型，意外地把劉海全部掀了上去，暴露出款款的額頭與濃密的眉毛。

他肯定不是我以前碰到的那種敗類，我僅僅通過了第一印象。

「沒事的，先生。」我說道，勉強擠出個笑臉。

「很抱歉。我剛剛在思考工作上的事情，沒留心前方。這把當做歉意了。那既然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他撂下了這句話之後，把傘遞到我手上，和我錯了一個身位，便向前走去。

什麼？就這麼走了，對我沒有一點......？

我沒有經過很多的思考，便小跑的跟上了他，一把攥住了他粗壯的手腕。

「內個，請務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