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金澤遺跡

「該死的沙塵暴！」

易塵坐在輕型突擊車中，朝窗外吐了一口唾沫，緩緩搖上了車窗。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了一包乾癟的煙盒，裏面還有最後一條香煙。

這裏是漠區，全稱既是沙漠的地區，易塵現在正處於漠區的北方大沙漠，他是接了任務出來的，同行的共用十來人，租了三輛輕型沙漠突擊車。輪胎是經過特殊磨製，即使是陷入流沙地，也能憑藉螺紋緊緊咬住沙地掙脫出來。但是現在卻是颳起了沙塵暴，面對這樣的天氣，再厲害的儀器也要停止運行，靜靜等待沙塵暴的過去。

「你們這兒的天氣可真厲害。」易塵旁邊是名中分頭的男子，高高瘦瘦，帶着眼鏡，不過面色極其不好。一看就知道是住在大都市裏搞科研的，適應不了漠區的氣候。易塵可不敢得罪這人，因為他是上頭派下來的，易塵的主要工作就是作為當地嚮導，以及協助這位教授調查。

是的，教授。中分頭是名考古學家，漠區又發現了一個第三世紀的遺跡，漠區的官方與聯邦境內某個大財團達成了協議，一同考察這個遺跡，這個中分頭就是那個財團里的研究人員。

「抽根煙吧，算是打發時間，這樣的沙塵暴沒有半天時間別想過去。」易塵考慮了一下，將煙盒遞了過去。

「謝謝，我不會抽煙。」中分頭輕輕擋住了易塵遞來的煙盒，棕色的瞳仁透著淡淡的笑容，看得出來他對眼前這位少年嚮導很是滿意。沒有漠區的人種烏託人那樣粗魯，言語中極其注意禮貌措辭。

「你是烏託人嗎？」中分頭問道，他說着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反正閑着沒事，聊天也是一種打發時間的方式。

「我是混血。」易塵笑道，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他的右眼下面有三道爪痕，似乎是某一種生物留下的傷疤，這三道爪痕也隨着笑容微微彎了起來。「我的雙親之中其中一個是聯邦的新人類，另一個是烏託人，不過我是孤兒，具體什麼情況並不清楚。」易塵補充道。

現在是第四紀元，也叫做第四世紀。世界的格局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人種混雜，勢力重新劃分。大體上還是以聯邦作為主導，但是經過了時間的演化，聯邦之下，其餘三個自治地區已經發展出了相當的力量與自我科技，除了名義上還是保持聯邦領導意外，基本上已經演化成三個勢力了。

時間的推移，以及各地環境的差異，在第四世紀的開端，就人種而言，已經有了四種區分。居住在聯邦內部統治區的人都稱自己為新人類，大體的特徵是黑頭髮黃皮膚，以及棕色的瞳仁。漠區就是脫離了聯邦控制的三大勢力之一，人種是烏託人，棕黃色的頭髮與金色瞳孔是他們的特點，而且烏託人的男性普遍體型壯碩，而女性則是身材層次分明，該凸的凸，該翹的翹。總之，優勝劣汰，物競天擇，漠區的環境異常艱苦，人種的體格與部分基因大概也是因此而變化。

易塵的瞳孔是金黃色的，這證明他有烏託人的血統，但是他的頭髮卻是黑色的，除了新人類以外，就沒有這樣的發色了。不過這黑色的頭髮之中，夾雜着不少白絲，用易塵的話說，大約是「環境艱苦，一天就是一年」這樣之類的說法調侃著自己的發色「早衰」。

「孤兒啊，那可真不容易！」中分頭有些詫異道：「你平時是做什麼工作？」

「只要是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那就什麼都做，前提是要有報酬。」易塵笑着說道，摸了摸自己的右臉傷疤：「大多時候我都是為你這樣的人作嚮導，偶爾出去拾荒。如果運氣好有人邀請的話，我也會去當一回狩獵者，猛獸的皮料可值錢了。不過也很危險，這三道傷疤就是在一次狩獵『有足沙蛇』的時候留下的，可嚇死我了，還好它的爪子是沒有毒的。」

有足沙蛇是一種漠區的蛇類，不算少見，但很危險。成年的有足沙蛇大約能有三米長，它們的牙齒是致命的，但是並沒有毒，致人死地的是牙齒上附着的細菌與微生物。只要被咬一口，傷口就會化膿感染，沒有抗生素的話絕對會死。而且這種猛獸很聰明，它們也知道僅僅只是一口的話是殺不死大型獵物的。有足沙蛇的嗅覺很靈敏，它可以嗅出傷口感染化膿的味道，然後追蹤著被自己咬傷的獵物，等待它因為傷口感染死物。

易塵還是很幸運的，他只是被有足沙蛇的爪子抓傷而已。雖然差一點就失去了右眼，但是這頭有足沙蛇的蛇皮所賣出的價錢分成使得他度過了艱難的冬天。

根據史料記載，原本野獸是沒有這麼兇猛的，至少在第二個世紀的時候，許多野獸都被關押在籠子裏面供人觀賞，或者是被養殖起來。但是自從經歷第二世紀中，瑪雅文明所預言的末日之後，這些野獸就已經產生了變化，大體原因是因為各種輻射。但也因此使得人類步入了第三世紀，機械文明得到了飛速發展。不過在第三世紀的末期爆發了一場巨大的獸潮，當人類終於抵抗過去的時候，文明已經落後了許多，這就是第四世紀，也就是現在的開端。也是這個原因導致了為什麼第三世紀的遺跡會這麼受到重視。

「這可太危險了，你應該找一個固定的工作。」中分頭用略帶誇張的語氣說道，也難怪他有這樣的反應。因為在聯邦裏面，像易塵這樣的少年應該是乖乖地坐在學校裏面，然後再過一兩年就能得到一份不錯的工作，運氣好點的話，憑藉家裏的關係進入一家高級企業也不錯。

「啊呀，漠區可不比聯邦啊，叢林法則才是真正的法律。」易塵說道，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如果太弱小，就算得到了食物，也會被那些野小子暴打一頓然後瓜分的。我被打了三次以後就學乖了，那個時候每天都帶着一根棍子，看到哪個傢伙手裏有塊麵包，就衝上去打他一頓然後搶走，直到十三歲的時候第一次當了迴向導，然後我就知道這種事情有錢賺，一直干到了現在，已經五年了。」

易塵說着，狠狠吸了一口香煙，氣從鼻孔裏面走出來，他將車上的排氣口稍稍打開了一些，上面有濾網，沙塵進不去。這樣的動作與語氣像極了那些已經接近四十歲的大叔，很難想像一名十八歲的少年會有這樣的感慨。烏託人的血統讓易塵的思想中也擁有暴力因子，但是平時卻被他極力壓制下來。作為混血兒，易塵的體型要比純種烏託人還要小，力氣也小一些，這使得他在童年的時候少不了被欺負。但是易塵卻很會用腦袋，那些債總是會在未來的兩三天內償還。

說實話，易塵自己也承認他不是好人，他很早以前就知道在暗地裏下黑手了。那種待人走進小路后，悄悄在背後上悶棍是家常便飯，最過分的一次是易塵曾經偷偷聯合了一個流浪漢幹掉了一個比他大兩歲的小子，那一次他從流浪漢手中拿過了三分之一從屍體上剝下來的財物，原因就是因為這小子三天前偷了一個富豪的錢包，並且仗着身體強壯踢了易塵一腳，而且那一次易塵才十一歲。

社會的黑暗面是永遠不會改變的，因為影子是光明的孿生兄弟。如果不幸生在了黑暗世界之中，除了被人踩在腳下吃掉血肉以外，就是成為踩踏別人的那種人。很明顯，小時候的易塵學得很快，而且學得很精，隔幾天直接或間接死在自己手下一兩個同齡人很正常。

中分頭不經意間打了一個冷戰，正視着面前的這位少年。儘管他的笑容顯得很無害，但是內心卻是一頭蜘蛛，雖然很弱小，但是卻有着佈置陷阱與一擊殺人的能力。中分頭忽然覺得易塵的渾身上下都透著血腥，有些滲人。

「必須要小心的是那些拾荒者。」易塵忽然說道，「金澤遺跡的地址不是很隱秘，只是因為外層堅固難以突破，所以一直以來很少有人注意，但是在附近遊盪拾荒的人卻不是沒有。他們最會挑時機了，或許會不顧一切衝進來，試着搶奪遺跡裏面的東西。」易塵說道這裏的時候有一些臉紅，畢竟一切他就是干這個的。

中分頭說道：「不願擔心，這次隨行的有兩名鎧師，就是負責我們的安全。」

「噢噢，鎧師啊！」

易塵眼睛一亮。

鎧師這個職業極其特殊，是從第三世紀才開始出現的。據說那時候是鎧師的黃金時代，「鎧」是所謂鎧師的武裝，這是一種人工強化的外骨骼系統，可以在一定的衝擊之下確保人類的生命安全，而且還有其他強大的能力。但是自從第三世紀的末期獸潮以後，有關於鎧的技術就一落千丈，易塵所在的這隻探險隊主要目的也就是尋找遺跡之中，是否有第三世紀遺留下來的鎧。

不過對於這類知識，易塵並不是很了解，他只是知道那些鎧師很厲害，厲害到動動指頭就能殺死自己。

「眼疤，沙塵暴就要過去了，準備出發。」

就在這個時候，突擊車內的駕駛員忽然回頭對易塵說道。「眼疤」是易塵的外號，因為他的右眼下面有三個爪痕。

這個駕駛員的頭髮是棕黃色的，戴着墨鏡，身體強壯，可以看出一條一條的肌肉，是很明顯的烏託人特徵。他對其餘兩輛車子的駕駛員打了個手勢，意思是可以走了，下一刻就聽到了三輛突擊車的引擎聲響，無數沙子在輪胎的轉動下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