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章 攔路蛇

蘇年年一邊背著竹簍往山上走，一邊掃視著山間的岩石。

看見腳下一塊白色外形漂亮的鵝卵石撿起來扔進筐子里，山下的豬草都快被村裡的人割光，蘇年年不得不再往山林深處去，可要想上山就要經過一片油菜花田。

黃橙橙的金色波浪彷彿一片海洋，霎是美麗。

可這片油菜花海對於他們山腳下的人類來說卻是可望不可即的。

這片花海隸屬於山上的大妖燭陰，他日日守在花海的邊緣阻隔人類穿過花海進入深處的山林。

總的說起來，在這座山上，人類居于山腳，妖族居于山中，可謂井水不犯河水。

山上迎面走來一個背著柴火的青年，對蘇年年露出一個憨憨的笑，道：「夢妹子，你又去割豬草啊？」

蘇年年打量了一眼庄虎，笑道：「是啊。」

庄虎被蘇年年的笑晃了神，臉上開始冒煙，娘嘞，這庄福的妹子咋比以前還好看了？

庄虎和庄夢家住得近，算得上庄夢的青梅竹馬，小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妹子長得好看，可這一年來，庄虎卻覺得她更好看了，他也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可就是人家說話做動作的時候特別好看，透著股貴氣。

要蘇年年的話來說，那就是賞心悅目。

和庄虎打完招呼，蘇年年繼續一邊撿石頭一邊往山上走，路上又遇見幾個下山的人。

越往上走，人就越少，蘇年年顛了顛背上竹簍里石子的重量，覺得差不多了才拍拍手，不再遇見個偏亮的石子就撿起來。

她拾這些石子是有用處的，或者說，這是她的開道費。

一年前，蘇年年剛重生，她雖然繼承了庄夢的記憶，可蘇年年到底不是個忍氣吞聲的人。

庄夢的娘不給她飯吃，還把她當牲口一樣使喚，蘇年年哪裡咽的下那口氣，她索性在董芳讓她幹活的時候當聽不見。

癱瘓在床的婆婆沒了人照顧，董芳不得不親自伺候那個陰陽怪氣的老太太；一天下來沒有庄夢燒火做飯，董芳也不得不親自給丈夫和公公兒子做飯，甚至家裡的活計都落到了董芳頭上。

董芳當然不肯放過蘇年年了，她連三天半個窩窩頭都不再給蘇年年，甚至逮著機會就想把蘇年年抓起來打一頓，後來發現自己抓不住蘇年年，甚至攛掇丈夫和公公一起逮住她。

當時蘇年年餓得頭暈眼花，被庄福偷偷塞了塊乾糧狼吞虎咽的吃下去就逃出了莊家，她當時跑的快，一時忘了庄夢記憶里不能深入後山。

等她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她面前出現了一片不該出現的耀眼的油菜花海以及一條巨大的人頭蛇身的大妖。

當時是寒冬，可那片金黃卻讓白雪皚皚的山坡彷彿變成了仙境。

它明明不該在嚴冬盛放，可那花海偏偏就在那裡。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燭陰沒有立刻吃掉蘇年年，他翹著尾巴要走了蘇年年上山的途中因為怕她爹跟上來時隨手撿的一塊石頭。

那是一塊極其普通的石頭，充其量就是一顆稍微圓潤了點的白色石頭。

燭陰告訴蘇年年，如果她願意幫他再撿一些漂亮的石子，他願意答應蘇年年一個要求。

後來，蘇年年就以此為條件換來燭陰的庇護。

她可以隨意的穿過油菜花田，深入山林，裡面的任何一隻妖都不會傷害蘇年年，因為燭陰是這座山的妖王。

出了崎嶇的小路是一片油菜花田，金燦燦的花漫山遍野璀璨的綻放，花香四溢，蹁躚的黃蝶飛入菜花無尋處。

蘇年年打了個噴嚏，一矮身卸下背上的竹簍。

「庄……夢？」花田邊緣的石頭上傳來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

只見灰色的石頭上盤著個赤紅色人面蛇身，直目正乘，左瞳為金，右瞳為墨的妖，他正垂著那顆面無表情的人頭陰森森的盯著蘇年年。

蘇年年把竹簍倒扣，倒出裡面的石子兒，道：「燭陰，你看看今天的石頭喜歡嗎？」

燭陰翹著尾巴把那些在陽光下閃爍的小石子兒攏到身下，盤成個圈圈圍起來低下頭仔細打量。

蘇年年看著燭陰那仔細的樣子，心裡一片唏噓，她至今也不知道這條蛇為什麼要這些沒用的石頭，甚至很想不明白好好一個妖王為什麼要當個攔路蛇，像個看門狗似的。

燭陰挑揀完那些石頭又眯著眼盤迴了原先那塊灰色的大石頭上，腦袋朝著山下，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著前方。

得，又入定了。

蘇年年重新拿起竹簍，穿過油菜花田往山林裡面走。

交過開道費，燭陰就不會再管蘇年年。

走了兩步，蘇年年又回頭看了眼燭陰，覺得那條大蛇的背影看起來格外寂寞孤獨。

她聽山裡的小妖提起過，燭陰千年前是有老婆的，可不知道為啥它們從來就沒見過，甚至現在這個八卦也只是一個傳說。

而且傳說中，這片油菜花田就是燭陰給他老婆種的。

當然，這只是傳說，蘇年年並不當真。

穿過花海，就是一片森林，蘇年年叉著腰鉚勁喊道：「孩兒們！我來啦！」

話音剛落，樹林里瞬間竄出幾道黑影撲向蘇年年，沒撲到的或者被擠下去的就在蘇年年腳邊上躥下跳。

「年年！年年！年年……」小妖還沒化形，人話都還沒學會，翻來覆去就會叫蘇年年名字。

「快給我下去！公孫招財，反了你了！」蘇年年一把揪下那隻山貓甩出去。

公孫招財是只金色豹紋的山貓，長得那叫一個富貴天然，一身金色的皮毛在陽光下簡直能閃瞎人的眼，再加上一身黑色的小點裝飾，當初發現這隻瀕死的山貓時，蘇年年一度以為它是一隻金錢豹幼崽。

可事實證明，蘇年年她孤陋寡聞了。

這竟然是貓！

一隻貓！

知道真相的蘇年年留下一行清淚，她原本還打算等小豹子長大了能給她撐腰，誰知道竟然是只粘人精山貓！

這也是蘇年年給它取名叫公孫招財的原因。

山貓的富貴形象和記憶里那個財寶城的死對頭公孫招財完美重合，真是一樣的——浮誇！

「年年……」小山貓委委屈屈的又貼過來蹭她，這一點也和公孫招財如出一轍的——粘人！

蘇年年推開公孫招財，把背簍放倒，道：「豬草放在這裡就好了。」

地上三隻小猹把準備好的豬草卷一卷抱進竹簍里，幹完活，三隻小猹亮著眼睛看向蘇年年。

天！這是什麼絕世小可愛！比那個好吃懶做的山貓可愛多了！

蘇年年伸手挨個點了點它們的小鼻尖，三隻小猹心滿意足的爬走了。

－－－－－－題外話－－－－－－

「您的西瓜已就位！」

「猹！」

「我的猹呢！」

「噢，您的猹正在偷瓜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