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

梅子

梅子

熟透的果子,從內而外都是一味清香。人要做像熟透的果子一樣,從內而外都是香。

我從舍門的小徑往外去。這時已經細雨蒙蒙,窗外的小花嫩草被雨打折了腰,頭垂向了地面,軟綿綿的,好無氣力。要是你是一個多情的女子,見着這番景必會感傷了。要不禁來了一句「西邊卧雨東邊愁」的哀嘆,才能舒緩此刻的心境的。

一把傘撐起了一個雨天,一座城喚醒了一生回憶,一個人守護了誰的一生。你說,終於能夠不必相信燦爛等於匆匆,匆匆過後還有離別的重逢;終於可以用夏天偶爾可憶春風,來明白冬日永遠記得秋色。我想是這雨天帶來的愁絲,惹了你一腦子的想法。我倒願:月滿西樓,獨上蘭舟。

梅子,這個春天雨是來了,果子也快熟了。你呢,還好么?

時光匆匆,記曉那年春天,我們月下梢頭,聽一聲鳥叫,下一盤棋,飲一杯酒,講一段故事…好多好多。記得迷約時,你說星星是月亮,月亮是個幌子;你不愛看月亮,你欣賞星星。而我一頭霧水,到底落了你的思想。

你作一首《煙雲霧·故都》的文,待解來伴:

晨前於水細濃煙。煙花自誰去?恨無眠。恨無眠,窗枱映明月。夜裏十分愛恨淺。

午中在柳甚於雲。招搖自得去?愁漸減。愁漸減,悔恨無雲煙。霧裏東人如何見。

晚來黃霞應是霧。竟不料春風?吹離散。吹離散,古道夕陽紅。雲煙霧裏故難容。

倘迷於景,朝晨晚傍應有各自風采,只曉識人不才,未有察覺之眼,也就空卻這景,好也成壞。

高山流水是千年顧盼的結果,化繭為蝶是愛過痛過多少而得來的勇氣,當遇見成為永遠,可問心在何方?又有何益!

梅子,相遇不過三兩個春秋,但一日情分卻抵百日辛勤。偶爾我的一個眼神,你便知我心;或者你一個微笑,我便懂你何處。此等佳知,別處如何取得!

時來一年未曾見你,只今日雨來了,踱步里有些倉皇,又突地念起你;故事也已經準備好,沒有酒,還差一個人。你說,要是現在你那兒也來雨了,你在念我嗎,或是踱步里,有着愁么?

咳,知者,當果子成熟,也就是春末了。

南去的燕子,搭上燕山紅,一朵朵榨紅了整個山間,襯著蟲鳥歡叫,倒也熱鬧了。

微雨里清純的嫩芽兒笑了,牙齒沒有的。那些死了的水,光在一波荷葉下,也是藉著雨兒,慢慢地盪起了漣漪。從東邊到往西邊去,你一把傘撐了明月,明月是雨後的晚天。就像一個人突然不見了蹤影,連一個微笑也捨不得給予,不免難過了去,想找個身影,卻也是無可奈何的了。

斷然要在這雨天出來走走,聞聞新鮮空氣的香味,若有一個人,也在雨天有幾分想法,也是全了這雨日的意,盡了自己而對他人的思了。

我願走着這路從熟悉到陌生,直到完全忘記。等到腦里一片空白時,再回來走走這老路,看那些雨下的印記,是一個夕陽一份韻的感覺,還是一分明月一味思念?

人就是這樣,等到你對這個人再熟悉不過時,那就等於陌生了。你需要從頭來過,慢慢記清她的模樣,明了她的心,才是陌生中得了熟悉,有了感覺。

誰都不願今天是個下雨天,面對含窗,靜下一番心,又久是苦悶;誰也不願明天才來雨,該今日就思了的情和念,又何必留到明天?又所幸過去的也已經過去,來的只管來着,我們都只是時間的奴隸,我們站在風雨腳下,任時光吹搖直至吹白了發,吹下了腰。最後都只一樣,伴隨着黃昏入土,再看不見星星和月亮。至於那些成熟的果子的香味,誰想了誰的時光久遠,又有誰念誰的歲月傷悲?

再也想不出一句好的詩,再也沒有碰過到你的衣。今日細雨蒙蒙給我的,念想添增幾分,相見少了去,留了相片。

若是這時來了色彩,虹里透著微笑,那一定是你給我的祝福了。我獨步走在無人的小路上,——要有也是幾對情侶,無言說這愁倉,繞過亭院,便見一處池塘,有着紅色的魚兒成群結隊了。

打雨天走過,各色的物有各自的歡愉;清歡倒也可,自不免除去的那些心事。每個人都有一個過去,每一個過去既不管好壞,到現在來說也是難得回憶的。索性有一個人,願意陪你同撐一把傘,走那麼一段小路,既不問出處,也不問知否,只然指間傾刻溫柔,倒覺了一世溫暖。茶心可淡品,烈酒須情深,茫然人海,晨於相遇客為昏,抓不住的,便請各自安好罷!

今日的小雨不是很好,但也是個愁念的機會。要不是在彼此的生命里畫了一筆,也許正如潮浪和海沙,誰也不知道誰的。——又何來今日這些說法。

我踏上台階往上走的時候,竟不知到了舍的門裏,才發現雨已經停了。那個撐傘的人,哪裏下雨的你,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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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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