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永寧寺

陳楓將牛車寄放在了萬食齋，給了二十銅貝拜託酒樓夥計幫忙照看一下。

讓孩子們下了車在一旁等著，然後將幾個箱子用麻繩綁好提了下來，掂了一下發現還是有點份量。

孩子們看到陳楓大大咧咧地提着他們的寶貝箱子，急得連忙跑上前讓陳楓小心一點，不要磕碰著了。

陳楓看着有點好笑，想說有箱子裝着，不會摔壞裏面的東西的。可看着孩子們認真的表情，便改了口，

「好的，知道了，保證給你們保護地好好得。」

說着似乎是為了讓孩子們相信自己是真的上心了，還用內氣將箱子包裹起來，棕色的木箱外麵包覆了一層白色的內氣微光。

「好了，這下你們放心了吧，走吧。」

孩子們也徹底放下心來，開始和陳楓往街上走去。就陳楓進萬食齋後院聊了下天的這會功夫，街上除了店鋪里的夥計在外面忙活着之外，已經出來了不少人。

有和陳楓一樣挑着打的獵物或家裏種的瓜果蔬菜往萬食齋去賣的，也有還沒準備好，在街上來回奔走置辦節日用具的家族管事，但更多能看到的是和陳楓他們同向而行的人。

大部分人都推著一個木質的小推車，上面用紗布蓋着各種小吃乾果，零食糕點，有些大點的推車裏面甚至可能裝了一個碳爐，到時候現場製作一些熱食湯麵都可以。

也有的推著一個平板推車，邊緣做了一圈木質護欄，上面放着各種各樣的東西，有青花小瓶，也有釵簪耳墜，還有的在車上插了根杆子掛着紙鳶。孩子們也看到了那比自己做的精美不少的紙鳶，頓時慌了神，不停地催著陳楓跑快點。

還有的人和陳楓一樣輕裝簡行，背着一個大大的木頭箱子，箱子邊掛了個摺疊的小凳子，應該是什麼賣小吃或是做玩具的手藝人吧。

陳楓和這一行人的目的地是永寧寺，坐落於天涯關南郊山上，是天涯關附近最大的廟宇了，每逢佳節盛事，或是各種水陸法會都會人滿為患。山上是人間佛土，山下則是滾滾紅塵。

所以在這種日子裏，都是各種小商小販最忙碌的時候，他們聚集在山下擺攤，有時候一天的收入甚至能比得上平常的一個月辛苦所得。無數販夫走卒在這一天匯聚在一起的盛景，甚至可以和天涯關最熱鬧的坊市不相上下了。

現在街上這些人大多都是城外的，城內的商販早就去出城找個好地方了，甚至不少城外的人提前一日就進城住下，只等今天城門一開就出發。

街上不時可以看到不少黑色緊身窄袖大袍的天涯城衛挎著腰刀三人一行在街上巡邏，由於最近城內人流量大，所以相較以往，今天看到的城衛格外的多。

趕到永寧寺山腳下時已經不早了，天已經完全亮了。陳楓他們從家裏出發到天涯關，再到萬食齋賣虎肉和寄放牛車，最後趕到永寧寺。這一套操作下來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了。

永寧寺山下道路兩旁已經整齊地擺放着大大小小的攤位，甚至都能看見幾縷炊煙在其中升起，空氣中飄着各種糕點熱食的香味。好幾個小吏在來回奔走，負責調度協調。

陳楓他們沒有着急找個攤位擺下，他們東西不多，不用專門找個攤位。

陳楓打算直接到郊外去，那裏有着一大片靠近河邊的開闊草地，不少人會帶着一家老小到河邊散步，年輕人多，小孩子不少。到時候自己幾人可以在河邊賣紙鳶，也不怕沒人買。

擺攤的事先不急，現在要做的事是先帶孩子們上山進廟裏拜一拜。雖然自己不信這個，但既然來了，那就讓孩子們體驗一下好了。那句話怎麼說來着，來都來了。

山道上也能看見不少的城衛，都快兩步一崗，五步一哨了，今年的祈月節辦得這麼大嗎？

陳楓以前過祈月節可沒見過這架勢，不禁開始期待起今年的祈月節的盛況了。

山路不陡但很長，石梯很乾凈，應該是山上的僧人專門打掃過。山道兩旁人為種了很大一片的樹林，各種各樣的樹木都有，梨樹、桂花樹、楊柳、萬年青……一直從山頂綿延到山下。

又走了一會兒，兩側的樹木從石榴變成了桃樹，從生機盎然變為了花團錦簇。還真是「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絕美的風景伴着淡淡的花香，似乎連登山的疲憊都一掃而盡了。

看到桃樹了，永寧寺也近了。

進了廟裏之後，陳楓讓孩子們擦下手，把沒吃完的糖葫蘆交給了自己，然後讓他們進入正殿參拜，自己則等在外面看東西。

陳楓探頭看了一眼，發現他們都規規矩矩地跪坐在蒲團上，認真地進行着參拜也就放心了，緊接着轉頭就在他們給自己的糖葫蘆上每個都咬了一顆下來。

【居然放心把東西交給我，這就讓你們見識一下卑鄙的大人。】

陳楓開心地吃着糖葫蘆，一邊為自己的惡作劇感到開心。

「啊！壞蛋！」

突然從身後傳來一聲孩童的大叫，陳楓頓時被嚇了一跳，半顆山楂直接卡在了喉嚨，一時間臉色漲得通紅，趕快使勁拍打自己的胸口，同時感到自己身後被一隻小手慌亂地拍打着，好不容易才把山楂從喉嚨咳了出來，趕緊咬了幾下重新吞了下去。

然後直接看向身旁這個差點間接要了自己小命的孩子，唇紅齒白，神采奕奕，就像是從廟裏請出來的瓷娃娃，一身看上去就價值不菲的華貴衣袍顯然不是尋常人家能穿得起的，再加上身旁那個氣勢內斂，內氣雄渾的和藹老頭，這孩子顯然不一般。

「啊——活過來了。」

陳楓順了幾下自己的胸口，長呼了一口氣，大感慶幸，

「小朋友，以後不能在別人吃東西的時候嚇人知道嗎，太危險了。」

「可是是你在偷吃那幾個人的糖葫蘆，是你做錯了，你是個壞蛋。」

本來還有點慌亂的小孩瞬間挺直了胸膛指責陳楓的所作所為。

陳楓聽到這裏做賊心虛地回頭看了眼大殿裏面，小豆子他們沒有聽到，

「好好好，我錯了。我給你一個紙鳶，你幫我保密怎麼樣。」

於是陳楓打開自己坐着的箱子，拿出了一個大老虎的紙鳶遞給了孩子，然後從錢袋子裏數出了二十個銅貝放進了角落的收款箱裏。

「你看，這紙鳶本來賣十五個銅貝的，另外五個銅貝就當是給他們的補償了，這樣好了吧。」

孩子身後的老人看到陳楓和一個孩子討價還價的樣子，撫著花白的鬍鬚笑了笑，一副樂見其成的樣子。

「可是……好吧，那你可不許偷吃了，不然我就告訴別人你偷吃小孩子的糖葫蘆。」

「好的，放心吧。」

孩子本來想拒絕，可是看到陳楓拿出的人立而起的卡通大老虎的紙鳶后，一下子就被抓住了眼球，口氣也軟了下來。接過了紙鳶，臨走時還不忘叮囑陳楓不能偷吃。

孩子身後的老人臨走時也對陳楓抱拳告辭，陳楓趕忙起身回禮。

「想不到陳施主還是這麼童心未泯，居然還偷吃孩子的糖葫蘆。」

「慧清大師你也看到了？你要是想要紙鳶的話就只能自己買了，同一件事我是不會被威脅兩次的。」

陳楓看到了剛送走一對老夫婦的慧清和尚朝自己走了過來，也不管他是什麼意思，先把氣勢提起來再說。

「陳施主說話還是這麼有趣，」

慧清是永寧寺的首座，也就是寺里主持的接班人。陳楓幾乎每次來永寧寺都能看到他，也不知這個接班人怎麼這麼閑，一來二去就熟悉起來。

「對了慧清，剛才我上山時發現有一片桃樹林被伐倒了是怎麼一回事？」

「之前不知從哪跑來了一頭山獸，隱匿氣息，一直到寺院外圍才發現了，被發現的眾師兄弟聯手超度了，但那附近的桃樹卻倒了不少。於是主持說，乾脆把那裏的桃樹都伐掉，以方便各位香客上山歇腳，或是入林賞花之用。」

「你們這麼做不怕別人說你們將佛門重地用於斂財嗎？」

「佛在心中，和尚修的是佛理，施主拜的是自己。我們渡我們的苦海，他們尋自我所求。就連那大殿上坐的也不過是石頭塑像，立在那裏不過是為了讓不明前路之人明見本心。更何況只是一片小小的桃林了，再說了，我們只是伐了幾棵桃樹，說不上斂財。」

「好吧，你有道理，對了，那片空地大嗎？」

「還挺大的，你要做什麼嗎？」

陳楓拍了拍腳下的箱子，

「孩子們給自己掙點零花錢用。」

慧清聽到后也笑了起來，

「自食其力，甚好。陳施主，你真是每次見面都能讓貧僧感到驚訝。」

「哪裏哪裏，大師你過譽了。」

陳楓笑着擺了擺手推辭道，

「出家人不打誑語，施主當年那句『我佛不渡窮*』，可是讓貧僧大受震撼。」

陳楓臉色瞬間僵硬住了，連臉上的笑意都顯得有點尷尬了，心虛地將頭轉向一邊。自己當年不就是無聊的時候看到哪些富戶捐香火錢的時候隨口說了句嗎，自己也沒和別人說就自己說着玩的，沒想到被這傢伙聽到還記到了現在。

「阿楓哥，我們參拜好了。」

「大師好。」

就在陳楓腳趾都快在地面的青磚上摳出四室一廳的時候，忽然就聽到了天籟般的聲音。孩子們已經參拜好出來了，看到陳楓在和一個和尚聊天，禮貌地上前問好。

「小施主們好。」

慧清雙手合十做了個佛禮，然後從袖子裏掏出幾個青棗彎腰分給了幾個孩子，孩子們一一道謝接過來放進了自己的小兜里。

「那就這樣吧，改日再聊了。」

陳楓說完迫不及待地提起箱子就領着孩子們下山了，趕快離開這個讓自己幾度社死的和尚。

「施主回見。」

慧清聞言雙手合十行禮，看着陳楓和一群孩子逐漸遠去，等看不到人影后才轉身入殿。但在經過陳楓剛才站的地方的時候，忽然感覺腳底觸感不對，挪開腳掌低頭看去，慧清微笑的嘴角頓時抽了抽。

堅硬的青磚地板上赫然有一個小坑，不大，只有幾個腳趾豆大小。

「阿彌陀佛。」

慧清低聲念了一句佛號，腳掌輕輕拂過之後，青磚地面又恢復了原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