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陰謀

當安洛走出馬車找到萊恩時，發現這名中年騎士的臉上已經是一片嚴峻，周圍的士兵更是人人握緊了兵器，隨時準備作戰的模樣。

被這股氣氛感染，安洛也變得緊張了起來，「萊恩騎士，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有股盜賊盯上了我們。」萊恩硬邦邦地從嘴裏擠出幾個字，「說不定就是野蠻人。」

安洛一驚，望了萊恩一眼，然後全身寒毛忍不住豎起，他對自己碰上野蠻人這件事早有心理準備，但沒想到會這麼早！這才剛出塞，就被野蠻人給盯上了？

野蠻人這個名字雖然聽起來不怎麼好聽，但戰鬥力可不弱，以少打多是常態，歷史上甚至發生過一萬貴族私軍反被三千野蠻人殲滅的事情。

鳶尾花家族的私兵看上去精銳，但能不能打贏野蠻人，安洛自己也沒底。

「怎麼回事，這裏還算是王國境內吧！怎麼會有野蠻人盯上我們？」安洛大為不解。

萊恩沒做聲，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安洛一眼，安洛被他看得渾身起毛，忽然間想到了什麼，整個人如墜冰窖。

「難道……這是一個陰謀？這些野蠻人不是碰巧出現……而是故意在這等我的！」

萊恩難得笑了兩聲，只是那嘶啞的笑聲聽起來就好像專食腐肉的禿鷲，「一群野蠻人跑到王國境內，不去掠奪村莊，反而跑來打劫我們這支有着重重護衛的車隊，還偏偏在我們出塞的路徑上……我說這是湊巧，您信嗎？」

一個個可疑人選當即從安洛心裏閃過，克萊爾夫人、他那未曾蒙面的父親、雷加爾守將弗洛伊、甚至莫柯嬤嬤都在他心裏過了一遍，實在想不出有誰會以這種方式來對付他。

把這個疑問暫時拋到一旁，安洛看着萊恩，表情一下子變得極為認真，「我可以相信你嗎？萊恩騎士。」

萊恩嗤笑一聲，「我要是想對您不利，您可早就沒命了，小少爺。」

這番語氣算不上多客氣，可安洛反而安了心，直接問，「現在需要我做什麼？」

萊恩看了安洛一眼，像是對他的表現有些驚訝，不由放緩了語氣，「可以的話，還請少爺您回馬車，保護好芙蕾雅小姐，以防待會在混亂之中發生什麼意外。」

這番話顯然只是不想他添亂的託辭，但安洛還是點點頭，他確實幫不上什麼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和芙蕾雅，不讓萊恩分心。

回到馬車，芙蕾雅擔憂的眼神望了過來，她同樣聽見了剛才的響動。

「哥哥，外面發生了什麼？」

「有小股盜賊盯上了我們而已，不過別擔心，萊恩騎士很快就能處理好的。」因為不想讓芙蕾雅擔心，所以安洛表現的極為鎮定。

「嗯，我不怕，哥哥會保護我的。」

芙蕾雅靠在安洛懷裏，將頭貼近他的胸口，自從離開伯爵領后，她對安洛就表現的越來越親呢，像是要把以前缺失的疼愛全找回來似的。

「當然，我會保護好你的。」

安洛摸了摸芙蕾雅的小腦袋，心裏已經做好決定，待會如果情況不對，一定要第一時間帶芙蕾雅逃出去。

戰鬥在幾分鐘后突然爆發，車隊行進的地方是一片楓樹林，當萊恩下令停步后，立刻有不少身影從樹后冒頭，拚命朝車隊殺來，安洛也藉此看清了野蠻人的真容。

這些野蠻人個個體型高大，強壯魁梧，許多人只圍着簡陋的獸皮，裸露胸膛，好像完全不在意寒冷的氣候。

而他們奔行的樣子也很奇怪，不少人乾脆就是用四肢行走，從這一點來說，野蠻人這個稱呼形容的確實很貼切。

野蠻人力大無窮，一對一的情況下鳶尾花戰士遠遠不是對手，複雜的地形更是讓騎兵們無法施展開來。唯一的好消息僅在於野蠻人的數量不多，只有近百人的模樣，因此安洛一方還能暫且穩住。

「給我頂住，不許退！弓箭手，射！」

萊恩的聲音遠遠傳來，讓安洛的心裏勉強有了一些底氣，他把頭伸出車窗，觀察戰場，很快就發現一處關鍵。

野蠻人雖然作戰兇猛，但配合卻算不上默契，甚至毫無章法，全靠着後面一個高大野蠻人發號施令才維持着進攻的陣型，來不及多想，安洛立刻喊道:「射後面那個野蠻人！」

車隊中僅有的幾名弓箭手可不向萊恩那樣敢對領主不敬，聽到安洛的命令后，立刻朝那個疑似首領的野蠻人集火。野蠻人當中沒有弓箭手，只能被動挨打，幾輪過後，那名高大的野蠻人躲閃不及，被一箭射中了肩膀。

高大野蠻人恨恨地朝安洛這邊瞪了一眼，接着舉起脖子上掛的一個骨哨用力吹響，尖銳的哨鳴聲響起后，還在奮戰的野蠻人立刻如潮水般退走，只剩下幾名殺得興起的野蠻人還在戀戰，隨後就被一擁而上的鳶尾花戰士淹沒。

等到所有野蠻人都看不見身影后，不少鳶尾花戰士這才一屁股坐到地上，滿臉劫後餘生的表情。

萊恩拄著長臉，同樣在大口喘氣。剛才局勢最危急的時候，已經有七八名野蠻人衝進了車隊，是他親自頂了上去，以一己之力攔住了這幾名野蠻人，這才使得車隊的防線沒被攻破，也正是因為他的勇武，才讓他成為了這支隊伍的護衛隊長。

但換個角度想，一般人有這樣的勇武，早就當上了伯爵的近衛隊長，再不濟也是哪座城市的守備官，現在卻隨着安洛流放到邊境，可想而知他的性格有多不叫人討喜。

萊恩指揮着剩下的士兵救治傷員，清點戰損，順便給沒死透的野蠻人補個刀，處理完這些后，才走到安洛馬車面前，一臉鐵青。

「少爺，我們死了二十幾名弟兄，還傷了不少人，只找到十幾具蠻子的屍體。」

安洛臉色立刻難看了下來，這才剛出塞，還沒到領地呢，就折損了六分之一的士兵，將來還怎麼立足？

更重要的是這裏離領地還有數十里遠，要是再來一次這樣的伏擊，他可不確定自己還能這麼運氣好毫髮無傷。

「少爺，現在我們該怎麼辦？」萊恩已經安排好了士兵打掃戰場，派人過來問下一步的行動。

安洛沒急着說話，而是先深吸了一口氣，這還是他離開鳶尾花領后第一次獨立做決定，直接關乎到手下這批人對自己的看法，必須要謹慎才行。

理好思緒后，安洛這才開口，「先抓緊時間打掃戰場，救助傷員，為了防止野蠻人去而復返，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裏。活着的士兵每人獎賞一枚金幣，戰死的十倍撫恤！告訴士兵們，只要我安洛還活着，就絕不會虧待他們，另外，派個人去找弗洛伊報信，不管他知情不知情，我們才出要塞這麼點距離就被伏擊，他撇不清干係！告訴他，要是我死在了這裏，他全家老小都要給我陪葬！」

「是！」

士兵接到命令后飛奔而去，剩下一位老管家目瞪口呆地望着安洛，彷彿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這名老管家就是克萊爾夫人派給安洛的助手，他在鳶尾花家族工作了四十年之久，熟悉領地大大小小的事務，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因此儘管安洛現在心情不好，但還是按耐着火氣，耐心問道:「溫頓管家，我現在很忙，您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本來還想提點幾句的，但看少爺您安排的如此得體，也就不需要我多嘴了，不過還有一點小小的建議。」

「請說。」

「您對士兵們的表彰無可厚非，但獎賞未免有些過了頭，您知道一名普通戰士的撫恤是多少嗎？」

「兩枚金幣！」不等安洛開口，溫頓管家就已經給出了回答，「十倍撫恤，這也就意味着您要為每名陣亡的士兵支付二十枚金幣，再加上您答應給活着士兵的獎賞，您將為此支付整整五百金幣！而您總共只帶來三千金幣，現在領地正值開拓期，百廢俱興，需要用錢的地方還很多，現在給的大方，將來就難免要束手束腳。」

「錢夠不夠用那是將來的事，現在我只關心能不能活下去！」安洛打斷了溫頓管家的話，「您可別告訴我這批野蠻人的伏擊只是一場意外。」

聽出安洛話里意有所指，溫頓管家臉色立即變了變，「我向您保證，這絕對不是夫人的安排！」

「是不是的，誰又說得清楚呢？」安洛冷哼一聲。

其實他心裏也覺得這不像是克萊爾夫人的手筆，以她的身份，要對自己下手實在太簡單了，完全沒必要繞這麼大一圈，甚至背上與野蠻人通敵的風險。

但無論如何，有潛藏的敵人是毋庸置疑的事實，而他唯一能夠倚仗的就是這批鳶尾花士兵，這時候不花錢籠絡他們，難道要等快死的時候才後悔不已？

獎賞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車隊，隊伍的士氣不降反升，所有士兵都在稱頌安洛的慷慨，甚至有人自發喊起了他的名字。

安洛也不猶豫，見士氣可用，當即下令，要車隊快速前進，天黑之前，他必須要進駐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