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希斯道爾

「希斯·道爾。」

「人類男性。」

「奧丁歷14年生。」

「據調查，希斯·道爾自出生起便不普通，不像其他嬰兒，他似乎從不啼哭，自出生便大睜着眼睛觀察四周。他的父母一度認為希斯有着什麼病症並多次請醫者檢查，但結果並無異常。」

「根據其同鄉人所說，希斯有着驚人的記憶力，甚至能記得其出生僅數月後的事情。」

「希斯的父母並無太高文化水準，並未對希斯進行過深層次的教育，但希斯仍能說會寫，是鄉鎮附近聞名的天才。」

「目標十二歲時，一名非法儀式師聽聞了希斯·道爾的天才之名，試圖將希斯作為他儀式的核心獻祭給不明對象以獲取無盡的財富。希斯的父母也是在那次獻祭中被那名儀式師所殺害。那個野生儀式師自己捏造的儀式並沒有如他構想的那樣置換出無窮盡地黃金，反而召喚出了不知來歷的惡魔，將召喚者生吞活剝后消散於空氣中。」

「似乎自那之後，希斯便開始了儀式學的學習，傳承並不可知，但儀式學畢竟是可以憑空獲取的知識，再加上希斯過目不忘的記憶，他習得儀式學知識並不奇怪。」

「父母的逝去令他消沉了一段時間，但鄉鎮中的鎮民對他還不錯，他很快適應了痛楚並開始在鄉鎮中幫助鄉民們解決問題，這過程中他的儀式學的應用也漸漸嫻熟。」

一名斥候模樣的男子念完了手上的情報，並將其遞呈給了面前坐着的高大男人。

「看起來，他就是海薇爾最完美的老師了？」男人坐在翼骨拼接成的座椅上沉聲說到。

「王啊，恕我直言，我仍認為教授王女儀式學太過危險，絕大部分儀式師都是潛在的罪犯。」

「可你剛才念到的情報說明了這個人是個例外。」

「這……我還是認為王女學習魔法會更加符合其身份。」斥候裝扮的男子沉吟片刻仍是建議道。

「哼，中庭王不會同意巨人王的女兒去當地面上那些法師的奴僕的。這是對戰士協會的玷污！等把他接過來，就偷偷藏在城堡里不要讓他外出。告訴他，他研究儀式學的材料都會由暗線去收集。」

「讚美您的力量，巨人王。」

……

希斯·道爾坐在馬車上，但腦中卻是止不住的想法。數日前，幾名斥候潛入了他的屋中，要求他為某位大人教授儀式學的知識，他們願意提供自己研究儀式學的材料，代價則是自己的行動將會被限制，直到課程結束。

希斯·道爾向後靠去，改坐為躺的舒展着自己的雙腿。

『終於啊，在鄉鎮里做了這麼久好事，總算是有人來招募自己了。不管希望我教授知識的是什麼大人物，只要能接觸到沙地提斯的高層建築，就有機會實現我多年的計劃。』

是的，即便在巨人王看來希斯的履歷純潔無暇，也未曾想到對於這樣一個生而知之的天才來說，演一出持續數年的戲並不困難——反正在那個鄉鎮里他也幹不了別的什麼。

希斯自出生起的確生而知之，然而，不為他人所知的是，希斯·道爾自出生起便發現自己的腦中存在着難以想像的儀式學知識，一切的儀式學原理都為他打開大門，無論是獻祭交易還是兌換力量，只要有足夠的儀式材料他便能翹動那力量的槓桿。

希斯·道爾本應憑藉着這些知識在這個世界興風作浪的——如果沒有那些該死的，追逐着他的思緒的話。

自出生起，希斯就能感受到一種難以忍受的失落感，彷彿自己遺忘了什麼極為重要的事物，『一段珍貴的回憶』。但生而知之與過目不忘的天賦令他清楚每一分每一毫的人生經歷，他很確定自己沒有遺漏什麼記憶，除非——

儀式學有着一個基本的原則，付出代價，收穫回報。希斯能確信自己腦中龐大的知識絕對不是什麼生而知之可以解釋的。既然他已經擁有了這些回報，那麼自己一定付出了什麼極為慘痛的代價。或許那種忘掉一切的失落感就是這所謂的代價帶給自己的。希斯曾以為自己能忍受這種痛苦，但這精神上的折磨卻從不給希斯一點點喘息的機會，希斯的大腦如同山坡上滾落的巨石一般永遠無法停止思考，只要自己沒有將精力投在什麼需要專註的事情上，他就會無法控制的去回憶自己到底遺忘了什麼。

或許只有巨石衝下懸崖的那一刻，希斯才能得到安寧吧。

整整十九年，自出生起希斯就被這種痛苦所折磨著，這感覺從未消散或麻痹，似乎總是會比希斯的忍耐極限低下些許。經年的折磨令希斯的腦中盈生出了一個計劃，一場宏大的獻祭，以巨大的代價換取這種痛苦的消失。

「只要能接觸到沙地提斯的高層，擁有一點點的權力。」希斯的眉目低垂，為了實現那個可能的計劃他願意放棄一切，哪怕是人性。

「里斯·多奇」

希斯呢喃著這個名字，這是他腦海中的儀式學知識告訴他的最佳合作對象。這位伊甸弗薩中的領主足夠貪婪，又喜歡欺詐儀式對象來獲取代價。當然，他也是最有能力完成契約的領主，只要在儀式中使用契約交易的創造者與見證者「薩麥爾」之名，就能保證里斯·多奇履行條約上規定的內容。

馬車漸漸地停了下來，當希斯走出車廂時，四周仍不見什麼亮光，即便是牆壁上閃爍的螢火也無法照亮甬道前方的黑暗。在沙地提斯的十九年間，希斯偶爾會疑惑是否自己只是居住在巨大陵寢中的老鼠，在墓室中度過無意義的一生。

「不是地表嗎，看來不是什麼大人物的宅邸啊」希斯對身旁出現的斥候說到。

「謹言慎行，儀式師。」斥候並未多說，只是示意希斯前進。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希斯將要以為甬道中回蕩的腳步聲只是自己腦海中的幻覺時，四周的牆壁忽地消失，在希斯面前的是一片極為巨大開闊的溶洞。漫天的星海懸掛於溶洞頂部，閃爍的光照亮着其下連綿的城鎮，像是湖水映照出的天空。

『那想必是某種苔蘚生魔物吧，真奢侈』，沒有說出這句話，但希斯已然知道了「邀請」自己的大人物到底是誰。能在地底擁有如此壯觀的城鎮的，恐怕只有中庭王，巨人王和仙靈王了。再加上這些粗獷的裝飾，除了巨人王還能有誰。

「那麼，我的學生是誰？」希斯沒管身邊斥候們的目光，自顧自的四周打量了一圈說到。

沒等希斯聽到斥候的回話，一群龐大的黑影劃過天空的群星飛向山崖之上，希斯只能看見溶洞頂部的苔蘚閃爍了幾下，幾隻巨人種的狐蝠便無聲的飛至，扣在山崖壁上，猩紅的雙眼緊盯着眼前的陌生人。

「坐上去。」斥候推了一把希斯，希斯則一點點俯下身子，學着這些狐蝠扣在崖壁上的姿勢扣在了狐蝠的身上。

「真不禮貌，而且你們不覺得這樣很難看嗎？很不體面。」希斯咧了咧嘴。

「這種坐騎的價格足夠你一年的研究了，還有，到目的地前你最好閉嘴，這些狐蝠並不喜歡聒噪的聲音。」

狐蝠們再次起飛，即便帶上了希斯，它們的滑翔仍是寂靜無聲。在洞頂苔蘚休眠而只能發出微光的時間裏，它們的行蹤無比的隱秘。城鎮的中央漸漸臨近，狐蝠們飛近后倒懸於城堡頂部的起落架上，希斯只能狼狽的從狐蝠身上爬了下來。

「呼，還真是『優雅』的飛行方式，是吧？」希斯對身邊的斥候笑了笑。

「向前走，王在那裏等你。」

希斯無奈的攤了攤手，提起一旁斥候放在身邊的行李箱便走進了城堡頂部的拱門中。階梯逐級向下，火光也逐漸明亮，在終於穿過了又一扇拱門后，希斯進入了那頂部吊滿蠟燭的大廳。大廳最上首處，由巨龍翼骨拼接而成的高大座椅上，一名威嚴的男子靠坐。

他沉重如同實質的目光掃視希斯，隨後下令般開口：

「希斯·道爾，上前來。」

希斯沒了什麼開玩笑的性質，識趣的走上前去行了一禮。

「請問閣下是？」

「我是巨人王格彌爾，你應稱呼我為王。」王座上的男子似乎很適應這種交流。

「如果你能證明自己在儀式學的精湛技藝，你就將成為我的女兒海薇爾的儀式學導師，相信我，這份殊榮絕對會帶給你遠超財富的收益。」

「那麼，您希望我如何去證明呢？」希斯低垂下頭，緩緩詢問道。

「當然是戰鬥！三日後你將在角斗場中證明你的力量。」

「不過，你不會得到觀眾的喝彩，你的身影在完成教授前不會顯露於人前，但我以巨人王之名保證，虧欠你的榮譽絕不會被玷污。」格彌爾眼神嚴肅的看着身前的希斯。

『要是你能有點儀式師不擅長正面戰鬥的常識就好了……不過想來巨人王肯定是知道這種事的，還真是戰士的腦子』，希斯無奈的想着。

「我會向您證明我的力量的，王啊」，希斯也鄭重地回應道。

……

「三天。」

希斯默默走向為自己準備的寢室，

嘴角微微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