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人沒好報
當太陽徹底落下，黑暗開始吞噬天際的時候。
一輪皎潔的明月又緩緩升起，肆意的向人間揮灑著自己的光輝。
李翰靠坐在窗沿上，望着天上的那-輪大的出奇的銀盤，有些出神。
「師兄。」一道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李翰的思緒。
「有事?」李翰轉頭看着房間內，盤腿坐在床上抱着劍的少年。
「沒什麼事，只是有些睡不着。」少年輕聲道。
「那行，上半夜你守夜，我睡。」李翰翻身回屋，走到床前把少年拎了下來，自己躺了下去，也沒問對方客棧的事處理的怎麼樣，他相信對方會處理的很好的。
只是還沒等他合眼，少年又開口說了話。
「師兄。
「想問什麼就說吧。」李翰瞅了一眼少年，有些無奈。
「沒什麼想問的，只是師兄，你能給我說說，關於論劍大會的事嗎?頭一次參加，我有些緊張。
看着明顯心口不一的少年，李翰沉默了會兒，但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向少年解釋道。
「論劍大會，其實也沒什麼。說白了就是，是華山、峨眉、武當、一些擅長使劍的門派，共同操辦的一個大會而已。
每五年舉辦一次，各派輪流主持，在整個江湖上也算得上是大事。
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這論劍大會,雖然聲勢浩大，口號喊得響亮。
什麼匡扶天下正義，解決江湖糾紛,決出青年一輩的劍道高手云云。
但究其根本目的，不過是舉辦論劍大會的各門各派，用來挑選傑出弟子，樹立威望，分配利益，以至於更好的向外招募新鮮血液的法子而以。』
「擅長使劍的門派?分配利益?那師兄的意思，這次大會並不一般?」少年敏銳地聽出了，李翰話語中的另一層意思。
「沒錯。」李翰先是肯定了少年的猜想,又繼續接着說道，「以往的論劍大會，說穿了不過就是峨眉、華山、武當這些用劍門派的事情。
「可這次的論劍大會，不同，少林、侖、丐幫，齊聚就算了。
畢竟他們以前，也不是沒有派出門下弟子，前來歷練的情況。
反常的是，來的不光有他們，可以說，武林上各大說得出名字的，說不出名字的幫派，都來了。」
「就連，江湖上稍微有些名頭的散人，浪蕩遊俠，也收到了邀請，更有趣的是，這次論劍大會的主辦方還去蒼山，送了請帖，邀請了師父，邀請了我。」
「論劍大會，邀請師兄和師父很奇怪嗎？」
少年十分不解，在他眼中，他師兄和師傅，不說名震天下，威震八方，但在整個江湖上，也是排得上號的。
他師父，更是自創的一手三十六天河劍法，舉世無雙，可為什麼他師兄，對於這次論劍大會舉辦方，華山的邀請，有這麼大的觸動。
「喝。」
李翰從少年的表情，就看出了少年的所想，冷笑了一聲，開口答道，「師弟，你還不懂，這還是你第一次下山歷練，等你以後歷練多了，你就自然會知道。
我和師父，在這個江湖中，並不是那麼討人喜歡的。
少年還想再問，李翰卻直接擺了擺手拒絕了他。
「問你真正想問的吧?夜已經很深了。」少年見自己的心思被李翰點破,也不再猶豫。
「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想問師。」少年有些斟酌的說道:「今天那掌柜，師兄是認識的吧?」
「認識。」李翰躺在床上，雙手交叉枕在頭下，「不光認識，八年前，還是我在這家客棧里救了他，還有他女兒。」
「師兄。」少年開口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只是想了想，又將嘴裏的話咽了下去。
「你不用安慰我，我並沒有因為他的事而難過。」李翰知道少年要說什麼，擺了擺手。
「噢。」少年應了一聲，終於抱着劍走向窗口，開始守夜。
只不過等了一會兒，他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那師兄你後悔救過這個人嗎?
李翰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向少年反問，「師弟，你覺得一個為了救女兒能夠傾家蕩產不遠萬里求醫，遇到他人困難會上前幫助，發現處境危險，不顧自身提醒他人的人，是不是好人?
「是。」少年點頭道。
「那你覺得，一個開了三年黑店，為圖錢財不惜殺人，甚至還將他人屍體剁成肉餡做包子這樣的人，是不是惡人?」
「是，而且不是一般的惡人。」少年心情變得十分糟糕。
「那八年前我救了一個好人，今天我殺了一個惡人，師弟，你猜我後悔嗎?」李翰十分平靜聽不出波動的聲音，在這個並不寬敞的房間里回蕩。
「我猜，師兄應該是不後悔的吧!」少年想了許久，最終還是回答道。
「不，我很後悔。」李翰的聲音有些讓人發寒，他一字一頓道。
「如果我知道，他是這樣一個人，會做出這種事，那麼我會在三年前，他第一次.準備殺人的時候，過來殺了他。」
「但是王武你記住。」這是李翰第一次在外面叫出少年的真名，「我今天，很後悔，很憤怒，甚至是傷心，但獨獨沒有愧疚。沒有因為八年前，因我救的那個人，而死去的那些人愧疚。」
「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李翰向王武問道。
「不知道。」王武抱着劍站在窗戶口，試圖理解自己師兄的意思，但終究還是想不明白，只好搖了搖頭。
「因為我不是個好人，也不想當個好人，只有好人才會因為他人的過錯而感到愧疚。
而在這個世道，好人是沒有好下場的，所以我不會愧疚，更不會因為他人的過錯而愧疚。」
師兄!我覺得你說的不對。」王武聽完李翰的話后。
第一次向李翰反駁，他揚起腦袋眼睛發亮，看着旁邊燃燒着的油燈。
「哪點不對。」李翰注視着面前的黑暗,問得很認真。
「師兄是個好人，所以我也想當個好人，而且好人應當是要有好報的。」王武答的很認真。
「師弟，你這樣和我說對我是沒有用的，假如你有一天讓我意識到我今天說的話是錯的，那才是真好。」
李翰閉上了眸子，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