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老男孩

「柳柳，別跟那種人一般見識，」林婉如說道，「今天請他過來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我給你道歉還不成么？」

柳柳看着林婉如，搖搖頭：「不好意思，剛剛……砸了你的場子，這本來是你請大家吃飯的。」

「這話不能這麼說，剛剛如果是我，就直接用啤酒瓶子砸爛他的頭！」林婉如說道，「不過咱們沒必要為這種人生氣。另外，我看咱們也都吃的差不多了，咱們去樓下唱歌吧，這莫扎特我是真的聽不懂，其實我還是喜歡孫燕姿，嘻嘻。」

林婉如的聲音很輕柔，但是大家聽她的，紛紛開始行動。我則大為光火，兩斤多的波士頓龍蝦，就吃了不到半隻，造孽啊！

樓下的包廂面積很大，正中央有個小舞台，上面有電結他、電鋼琴、架子鼓之類的東西。我特意找了個離舞台最遠的地方坐着，在黑暗裏，聽周杰倫、孫燕姿、SHE，我感覺好多了……林婉如上前面唱了一首《說愛你》，嗓音特別好聽，比原唱差不到哪裏去，讓我十分驚訝。

聽了七八首歌之後，忽然有人從後背拍我，是林婉如，她笑着問我：「柳柳生氣了，你怎麼也不去安慰安慰她啊。」

我愣了一下，趕緊點頭。畢竟安慰別人，也算是一種「幫助」，能賺分數的。

問題是怎麼安慰？

我不是舔狗，不會讓姑娘討厭，但也絕非情聖，討姑娘喜歡。我知道，以柳柳的性格，如果貿然去問她「你生氣了嗎」，反而會讓她更生氣，但是我不知道有什麼更好的安慰方式。

想了半天，乾脆用一種比較土但是比較安全的辦法來安慰她吧。

「喂，喂，」我從林婉如手裏拿過話筒，「嗯，各位好，今天是我女朋友生日，我想借這個機會向她表達一點……祝願。」

說完，我便上台，拿起了一把民謠結他，下面瞬間響起了歡呼聲，柳柳本來翹著腿斜倚在沙發上，看到我上台，也端坐起來。我心裏好一陣尷尬，但還是說道：「我結他水平不高，給她唱一首……額，生日快樂歌。」

歡呼聲沒有那麼熱烈了。

我笨拙地拿起結他，撥弄了幾下，開始自彈自唱。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自彈自唱完，只有稀稀拉拉的禮貌性的掌聲。系統內也沒有分數出現，看來我此舉一來沒有安慰到柳柳，二來沒有給她長臉。

我羞赧無比，匆匆下台。林婉如往我這邊坐了坐說道：「你這……也太低調了吧。」

我笑笑。

「其實看你結他水平還是在的，要不你再練練？」林婉如提醒我，「我看你在這裏也不是很自在，給你單獨開個房間。」

「不用破費了。」

「別客氣了。大家都是朋友。」林婉如拍拍我肩膀出去了。過了一會兒，一個服務員帶我出去，單獨開了一間房。

「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愛着的人吶，到底我該如何表達，她會接受我嗎……」我試着自彈自唱這首《老男孩》

「李銘。」

我回頭，看到柳柳，她站在包廂門口，靜靜地看着我。

「辛苦了。」柳柳走上前。

「不好意思，不僅沒給你掙來面子，還丟了人。」我道歉。

「不怪你，怪他們。」柳柳一臉厭惡，「除了林婉如，我才不願意跟這些人在一起，一個個都是狗咬叫花子的勢利眼……也就是我媽，非要讓我跟他們來往，哎。」

我能理解他父母，

畢竟作為父母的，都想跟層次更高的人在一起玩。

「我明天給你買雙鞋吧。」柳柳忽然說道。

「嗯？」

「這鞋都濕了……剛洗的吧……」柳柳蹲下身子，用手指按了按鞋幫，「而且還這麼大，不是你的鞋吧？」

「額……」

「為了給我撐面子，真是難為你了。」

「沒什麼難為的，畢竟答應你了。」

「其實……」柳柳猶豫了一下，問道，「我想問一句，你真的在美國念過書？」

我反問她：「你覺得呢？」

「我覺得不可能，」柳柳說道，「但是我剛剛問林婉如了，她說你的口語……如果沒有真的在美國留學，是不可能練出來的。」

「哈哈哈。」我依舊不置可否。

「那……那個叫達麗雅的姑娘，是……是真的嗎？」

「不是真的。」

柳柳鬆了口氣，「那你可真能編故事。」

「嘿嘿，這不是給你找面子嘛。」我說道，「反正這幫人也不知道我什麼來歷，隨便編個故事糊弄她們唄。」

柳柳笑笑：「那你好好練習吧，不打擾你了，一會兒記得出去，一定要用結他鎮住他們！」

我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大學教我結他的老師說得不錯，肌肉記憶，記得過程很難，但憶的過程很簡單。儘管已經很久沒碰結他，但是只要熟悉的旋律一想起來，沒多久就能順個差不多。

於是自信滿滿地回到原包廂。

「抱歉，各位，打擾了，」我拍了拍話筒，坐在台前的椅子上，「接下來給大家帶來一首……嗯……我原創的歌曲，《老男孩》，獻給……柳柳，我的女朋友。」

「原創啊！這麼牛逼？」

「加油！！」風頌起鬨似的喊了一聲，眾人嘻嘻哈哈地笑。

我咳嗽了兩聲，正準備彈唱，忽然聽到林婉如喊了一聲，「李銘！能給你錄下來嗎？」她舉著個數碼相機問我。

我當然不能說不行，於是點點頭，開始彈唱。

前奏一起，包廂內瞬時安靜。林婉如本來笑容滿面，一聽前奏，神情也嚴肅了起來。

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愛着的人啊，

到底我該如何表達

她會接受我嗎

也許永遠都不會跟她說出那句話

註定我要浪跡天涯

怎麼能有牽掛

夢想總是遙不可及

是不是應該放棄

……

這首歌火的時候是2010年，我正大四，是畢業季，也是分手季。天南海北各自工作的情侶們慘烈分手，哭得撕心裂肺。宿舍老大、老二哭得鬼哭狼嚎。我和老四相對無言，假惺惺地勸他們別傷心。事後我倆出去吃宵夜，特意找了一家消費極高的酒吧喝酒。老四說，他們還有資格分手，我們連戀愛都沒有過，更別談分手了。酒吧駐唱忽然開始唱這首歌，我和老四哭得稀里嘩啦，人家都把愛情的酸甜苦辣都品嘗過了，我倆還在糾結「她會接受我嗎」這樣的問題，實在太慘。但是為了讓自己顯得不那麼悲慘，只能拿「我要浪跡天涯」當借口……沒有經歷過的人，根本品嘗不出箇中滋味。

【幫助點數+1000】

看着落袋為安的得分，我意識到，剛剛這首歌，應該是給柳柳挽回了極大的面子。